第61章 chapter“你那麽想跟我離……

chapter63 “你那麽想跟我離……

小時候的宋湜也, 是那種撞了南牆也不知道回頭的人。

以前學馬術,她的那匹馬性情難馴,把她摔下來好幾次, 最嚴重的一次拉傷了腳踝韌帶,曾管家心疼了很久, 說什麽傷筋動骨一百天, 練馬術的事情得放一放了,還跟教練說要換一匹溫順的馬。

宋湜也不同意, 她的征服欲被激發了, 而且那匹馬是她在同一批中精挑細選出來毛發最漂亮的,各項指标也出類拔萃,她本着美麗的事物總是危險的原則, 發誓一定要馴服它。

她确實做到了, 馴服那匹馬是她韌帶恢複三個月之後的事, 她重振旗鼓, 一舉奪魁。

盡管後來宋湜也很少再去騎馬,但那僅僅是因為她不感興趣了。

她擁有一種知難而上、勇往直前的孤勇,能讓她接受失敗的事情, 只有可能是這件事情她不感興趣。

宋湜也把這個精神貫徹到追祝京南的過程中,可以說是越挫越勇。

別人說他有喜歡的人, 她失魂落魄幾個小時, 又覺得不要緊,反正他的喜歡也沒成功, 或許她的喜歡會成功。

她問他喜不喜歡自己,他說不喜歡,傷心了一陣又好了,繼續纏着他。

她要離開北京, 他不來送她,恨他半年,在倫敦看到與衆不同的街景,還是想要跟他分享。

她注重策略,不會主動給祝京南發信息,倘若得不到回應,她還要癡癡地看着自己發出去的傻話,她是堅持,但不是笨蛋。

她要用最傳統的方式,在攝政街的精品店買一張當地知名景點的明信片,蓋上郵局的郵戳,不用裝進信封,她寫的東西所有人都看得見,她從不覺得主動表達是一件多羞恥的事情。

但是郵寄國際信件必須要寫一封國際信函,她将地址和郵編工工整整寫好,在寫到“祝京南收”幾個字的時候,用力的墨水都要洇出來。

她早就把祝京南家的地址背熟了,每寫一次,記憶就更加深刻。

她不知道祝京南早就不住在祝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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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單薄的明信片,她試着塞進紅色大郵筒幾次,後來發現那些郵筒現在僅僅起到裝飾作用,改成拜托祝聽白或她當時的助理曲薇薇親自去一趟郵局。

明信片送出去之後,她從來不關注郵局的消息,卡片飄洋過海,會經過多少國家和城市,要輾轉多少天才會送到祝京南收上,又吸了不知道多少大西洋的水汽,興許祝京南收到的時候能聞到一股腥鹹的味道。

宋湜也長了記性,下一次會在明信片上噴點香水。

她不喜歡祝京南常用的苦橘味,盡管她去愛爾蘭的時候,會特地留意這個品牌的香水,買上好幾瓶放在家裏,又不用。

她噴的香水充滿她個人特色,浪漫張揚的甜美。

如果他有心,應該會在收到明信片之後給她發一條信息。

他應該說謝謝,他很喜歡。

但是沒有,英聯邦的DPD國際物流效率不高,她給出的期限是兩個月,她有一段時間每天都很期待手機信息。

一直到很久以後,宋湜也才明白一個道理,沉默未嘗不是一種回應,只是二十出頭的宋湜也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她在沒有收到回應的情況下,堅持寄了五年。

從期待他的回應,到後來不抱有任何得到回應的希望,只是像一個習慣一樣,在工作日的某一天上完了課,回家路上買一張明信片,寫一段話,交由別人轉寄。

甚至連她的字都越寫越好看了,從前祝京南教她寫書法的時候那些技巧統統重現。

到後來她自己也分不清,對祝京南究竟是喜歡還是沒得到的執念。

最初寫明信片,她的表達欲很旺盛,密密麻麻寫了整張,她在末尾處為自己挽尊。

“今天有點累了,下次再說吧。”

那種随意的語氣,就好像只是拿他當情緒垃圾桶傾斜一樣。

其實不是,高傲的大小姐每次都會在末尾問候一句“希望你健康平安”。

她不許願早日再見,也許是知道用來許願的東西永遠都不可能視線,她只是遠隔重洋,送給他最樸素的祝願。

宋湜也偶爾也會責怪他,在确認他不會回複她之後,她的責怪更加激烈。

“祝京南,就算出于禮貌,你也應該回我一條信息知道嗎?”

“祝京南,你真的好沒禮貌。”

“祝京南,我讨厭你,但是祝你健康平安。”

她在異國也有朋友,有無數人追捧,有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但小小的姑娘遠離故土,偶爾還是會在半夜情緒崩盤,她想家人,想國內的朋友,想祝京南。

每次到這個時候,她就從床上起來,在深夜點一盞臺燈給他寫信。

他不會回信,她仍然要寫,已經演變成一種宣洩的方式。

有那麽幾張明信片,有那麽幾個字,墨跡被淚水暈開,已經看不清了。

她照樣寄出去,她要讓他看見那些眼淚和思念,盡管她知道他不在乎。

再後來她完全适應了在倫敦的生活,情緒也歸于平淡,明信片上的字一次比一次少,到最後就剩下當天的天氣,她連心情就懶得寫了。

從2013年到2018年,從十八歲到二十三歲,從二十歲的祝京南,到二十五歲的祝京南,這是宋湜也這輩子堅持過最久的事情。

現在有人告訴她,她的喜悅、憤怒、傷心、委屈,一份都沒有寄出去。

她恨他的沉默,是因為他根本沒看見。

功虧一篑的源頭,來自于她在異國他鄉最信任的兩個人。

宋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強撐着聽弗朗克講完事情的來龍去脈的。

他說她交給曲薇薇的每一張明信片,都會先交給祝聽白,他會看一眼,然後讓她收起來,永遠也寄不出去。

怪不得她在明信片裏講述完煩心事的第二天,祝聽白總會給她創造一些令人愉悅的欣喜。

她以為他當真如此細膩,她以為他心思巧妙。

原來是窺探她寫給別人的情緒。

宋湜也面對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有些話她只想說給祝京南聽。

祝京南問過她,是不是很信任祝聽白,她說是的,她以為祝聽白是可以信任的,她對人性的淺薄理解被一次次推翻。

宋湜也已經很久沒有跟祝聽白見過面了。

她知道他在香港擔任一家投資公司的高級顧問,他聯系過她很多次,都被宋湜也拒絕了,他甚至到她的公司樓下等她。

宋湜也是從什麽時候不想見他的呢?

從他刻意安排媒體偷拍,捏造事實那一次,不,還要早。

從祝聽白回國開始,她就不願意見他了,他總是喜歡創造讓人誤會的場景,宋湜也對此感到無比疲憊。

他在她心中的信任值,早就一點點瓦解了,那些斷壁殘垣在今天徹底成為粉末,風一吹揚起,惹人眼睛刺痛。

曲薇薇為什麽在數年之後告知他們真相,也逃不過八個字。

為情所困,幡然醒悟。

在她無數個用餘光望向祝聽白的歲月裏,他一定給出過界限不明的暗示,才讓曲薇薇死心塌地地替他瞞下那六百多張明信片。

一個在異國求學的女學生,一個彬彬有禮的貴公子,幾句誘哄,真心交付。

直到某一天發現,對方對她僅僅是利用,他插手了一個女人的愛情,又破壞了另外一個女人的憧憬。

弗朗克具有講故事的天賦,配上他近乎沒有口音的中文,将這些狗血糾葛一一道來,以至于宋湜也晚上休息的時候還在想這件事。

她跟蔡思言一起住酒店,晚上兩人一起喝酒。

蔡思言問她真的要離婚了嗎。

她蟄伏多年的心意在盛夏如凍土消融一般暴露。

祝京南已經知道了,如果他不想離婚,他們就在一座城市,他應該來見她,而不是告訴她,他會讓人給她送一份簽好字的離婚協議。

他們沒有財産糾紛,宋湜也慷慨讓渡孩子的撫養權,一切問題都可以由離婚律師處理,雙方當事人甚至不用見面。

這一面不見,就是一輩子都不見。

“我是不是應該放過他?”宋湜也喝了點酒,臉頰微紅,眼中濕潤。

她知道吵架的時候自己說了很傷人的話,沖動之下說出的氣話總被人誤解成心聲。

那次争吵之後的無數個夜晚她都後悔過,至少至少,她不應該為了撒氣,把程億慈的事情說出來挖苦他。

她一心想要傷害他,當然知道哪把刀最銳利。

可是面對程億慈的時候她明明還不是這樣的,她說她愛祝京南,他是什麽樣的人她都愛。

好聽的話說給外人聽,傷人的刀捅向最親密的枕邊人。

宋湜也嘆了一聲:“如果他想離婚,我一定答應。我再也不糾纏他了,我不能繼續傷害他了。”

她在想,他們離得這麽近,他們又到同一座城市了。

那份離婚協議也許明天早上就會送到她手上,他會生疏地喊她“宋湜也”,好像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麽一樣。

“那你自己的感受呢?”

蔡思言這樣問,宋湜也撲到她的肩頭,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她似乎有很久沒有這麽痛快的哭過了,她一個人逃離人群,用工作和社交填滿自己的生活,假裝心裏沒有空一塊,于是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在這個晚上,她丢盔卸甲。

蔡思言一開始還在哄她,後來變成兩個人抱頭痛哭,這場面許久之後回憶起來仍然覺得滑稽可笑。

宋湜也沒有讓自己喝得太醉,确保第二天不會被宿醉折磨,保證一個清醒的頭腦,雖然她明天沒有工作安排,但是要簽離婚協議。

即便是這樣,第二天還是睡到十一點,蔡思言比她起得早,大秀進行三天,她先去現場。

宋湜也看了一眼手機,錯過了很多個電話,都是祝京南打來的。

她猶豫不決地回撥,沙啞的聲音忐忑更明顯:“協議有問題?”

“你那麽想跟我離婚嗎?”祝京南的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宋湜也,下樓。”

他在酒店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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