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chapter“我跟他合不合适……
chapter66 “我跟他合不合适……
2021年步入最後一個季度, 疫情在降溫的時候反撲,香港的封關令延了一次又一次,沒有在港居住證的人來港要經過二十一天的隔離, 整個旅游業都蕭條了。
宋湜也在隔離酒店住了七天才被放行回家。
她在公司邊上安置了一套公寓,她現在很少回淺水灣, 從那裏到公司太遠, 她沒那麽喜歡坐車。
她這次回港才知道原來鐘煜朗去年一整年都不在香港,他去美國了, 疫情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阻隔了, 他們本來也不常在線上聯系。
宋湜也跟鐘煜朗在餐廳對坐着,她覺得他瘦了很多。
“你最近出什麽事了嗎?”
鐘煜朗靜默地斟茶:“外公去世了。”
宋湜也吸了一口氣,合上雙唇, 她知道鐘煜朗和他外公的關系非常好, 小時候被他媽爸打, 就是他外公護着他, 這對他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
這幾年,人們總是在失去,失去朋友, 失去愛人。
看着身邊人的失魂落魄,人總是下意識地感念自己現在所擁有的東西。
宋湜也算是知道為什麽鐘煜朗會跟大家斷聯, 如果連蔡思言都看不到他的消息, 那他就是徹底不跟任何人聯系了。
“節哀。”
他聳了聳肩膀,還能笑一下:“半年前的事情了, 再挺不過來,也還是挺過來了。”
“你這半年過得怎麽樣?”
“生了場病差點死了。”鐘煜朗這樣說,語調很輕松,卻讓宋湜也覺得酸楚, “說真的,阿也,在重症監護室的時候,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人這一輩子都在等,就永遠都等不到一個結果。”
Advertisement
宋湜也以為他要說自己打算放棄了,放棄也是一種決定,未嘗不能得到一個結果。
鐘煜朗說:“我過一段時間要去巴黎了。”
她想說真勇敢。
她以前也這麽勇敢,但她現在不了,她現在只有等待,等祝京南的律師和她的律師因為探視權打一場唇槍舌戰,也許她和祝京南也會像所有鬧離婚的夫妻一樣将這世界上最毒的話送給對方。
她連這個機會都沒有,她已經把最毒的話送過了,她對這件事始終是歉疚的,這種于心有愧的感受令她沒有辦法面對祝京南,也沒有勇氣再去争取些什麽。
也許哪天早上醒來就會收到他已經簽好字的離婚協議。
她不知道,這種未知令她心裏總是不安。
只要這份協議不來,他們就始終是夫妻關系,宋湜也對自己的想法感到驚訝,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居然也像祝京南在意這種形式上的事情了。
反正她不催,他不簽字她就耗着,看誰耗得過誰。
宋湜也并不是每天都在想這些事,閑下來的時候腦袋裏會冒出這種想法,大多數時候她都很忙,這次臨時回香港也是因為公司的事情,她連蔡思言的秀都沒看完。
蔡思言在電話那頭跟她哀嚎,但她覺得她如果知道鐘煜朗的決定,應該會很高興。
她只是想要鐘煜朗堅定地選擇她,堅定到非她不可,堅定到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沒有別的男人配站在她身邊。
-
宋湜也再次見到祝聽白是在一場私人晚宴,她本來不打算再跟祝聽白見面,他也沒有再主動邀約,她大度不計較過往,就當路人一場,但祝聽白主動向她走過來。
他穿着香槟色西服,拿着酒杯穿過人群走到宋湜也面前,讓她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究竟是時間會改變很多人,還是祝聽白本來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個人,她從前懵懂,給他加上許多神性濾鏡,然而抛去這些太平粉飾,他同樣具有人類的劣根性。
宋湜也支着胳膊靠在吧臺上,兩只高腳杯相碰,祝京南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說好久不見,語氣純熟地好像他們是關系匪淺的舊友,将他們上一次見面的僵持統統打消。
宋湜也不跟他見面,但知道他在香港擁有一份有錢有閑的投資工作,這場晚宴的主角是他的一位客戶。
有些事情可以拖,有些事情卻是立刻要解決的。
宋湜也望着他,燈光迷離,視線不清:“聽白哥,我給祝京南寄的每一張明信片,你都拆開來看過,對吧?”
事情隔了幾年,她沒有急切地要得知一個答案,留時間給他回憶。
他沒料到宋湜也跟他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果真眯眸想了想。
他想起來了:“你知道了。”
祝聽白低頭笑了笑,将杯子放到服務生的托盤上,手指搭着腕上的表點了點,宋湜也目光向下,剛好看到了那只表。
許多年前在倫敦過的某一個聖誕,朋友們聚在一起玩随機禮物互換的游戲,她準備的禮物就是一塊表,被他抽中了,算來也有五六年,他一直帶着,很符合他從一而終的秉性。
“阿也,我一直很好奇,這麽一件沒有意義的小事,你為什麽要堅持這麽多年?”
他說她郵寄明信片的事情沒有意義,宋湜也沒有因此生氣,在倫敦的許多個杳無音訊的日夜,她也覺得這件事沒有意義。
後來她不這樣想,她不去探尋這件事情的意義是什麽,意義本身就是她賦予的。
她只是想遠隔重洋也能跟祝京南說一兩句話而已。
宋湜也說:“世界上不是那麽多事情有意義,我想做就做了。”
“堅持到現在,才發現你們不合适,不後悔嗎?”祝聽白也靠到吧臺上,看着晚宴燈球下的人群,思緒好像飛得很遠。
以前在倫敦也是這樣,他們一起參加各種晚宴,有很多男人邀請宋湜也跳舞,他在她厭倦的時候以未婚夫的身份出現,他以為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堅持了這麽多年沒結果,你不後悔嗎?”宋湜也眼中無不戲谑,“聽白哥,你應該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會愛上你。”
他挑了挑眉,嘆笑一聲:“愛需要回應嗎?”
祝聽白看着她:“我承認,為了留你在身邊,我手段挺下作的,祝京南也沒好到哪裏去,你只是對他格外寬容而已。”
宋湜也默默聽完,沒有反駁,他的話不無道理,她自己心裏清楚,他也知道問題的症結在哪裏,她從來就沒有選擇過他。
祝聽白曾經想過很久,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出場的時機就是要比先後順序重要得多,祝京南在她最需要玩伴的時候出現了。
那又怎樣,她會離開這座城市,前往一個陌生國度,在她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人只有他。
對于實用主義而言,孤獨時刻的陪伴勝過玩伴。
他私心以為他勝過一籌,就像雪中送炭永遠勝過錦上添花。
祝聽白在自我掙紮鬥争的這些年,終于看清了一個一直被他規避的本質性問題,他再怎麽努力,宋湜也的目光根本不會投向他。
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可他到現在都覺得,總會有答案的。
“可是再怎麽寬容也沒有用,你們就要離婚了,不是嗎?”
他的神情裏不是幸災樂禍,燈光暗了一瞬,宋湜也覺得他在心疼她。
這十年的鬥争,他和祝京南好像扯平了,最後誰也沒能再牽到她的手,他覺得她把一顆真心交付出去了,交給一個不夠值得的人,收回來的時候都要碎了。
祝聽白替她覺得不值。
“阿也,我說過他不适合你。”
“阿也,只要你回頭,我一直都在。”
祝聽白想明白了一個道理,他不需要她愛他,也不需要她選擇他,只要他愛她,一切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宋湜也笑了一聲,很清脆:“聽白哥,沒必要。”
她的笑容頓在嘴角,把知道的事情像攤販售賣貨物一般展開,優劣清晰可見:“如果你想說你更适合我的話,實在沒必要。你沒必要插手盧望安的事,想要一箭三雕的棋,不應該在我面前下完了以後還裝純良。”
宋湜也是欣賞争奪的人,也欣賞那些将城府放到臺面上的人。
但背地裏做觸及她底線的事情,還要在她面前裝好人,她不是那麽願意每一場戲都配合出演。
宋湜也對盧望安的态度很簡單,只要他安安分分待在美國就能相安無事,她已經打消了把人逼上絕境的念頭,因為罪魁禍首已經死了。
偏偏是祝聽白,同盧望安聯系上,利用自己的關系網送他進安德斯,想營造他跟祝京南對峙的場面。
但凡那一天她聽從他的話,讓祝聽白阻止這場交易,跟祝京南恐怕就沒有任何回頭路可以走了。
祝聽白被她拆穿,平靜的臉上終于顯出愠色,他舔了舔唇角,将這點失控藏匿起來,笑裏不只是自嘲還是取笑她:“你知道真相了,沒做出那一步,可結果還是一樣的。”
不管她怎麽做,她和祝京南都是要分開的。
宋湜也冷笑:“我跟他合不合适,在不在一起,跟你沒有關系。”
“阿也,在這件事情上何必這麽偏執呢?我能陪你一個五年,就能陪你第二個五年,你的孩子我也會視如己出,到底有什麽不好?”
“祝聽白,你又何必為了一個不切實際地幻想如此堅持?你知道不會有結果,就像你在君望努力了那麽多年,最終還是會被祝京南取代,你努力想要擺脫私生子的身份,因此連母親都不願意親近。這麽多前車之鑒,還不夠你吸取教訓。”
宋湜也的話很銳利,她知道軟肋被戳破最傷人,很多時候她可以不去提及,是因為在乎對方。
祝聽白要步步緊逼,讓她覺得自己的客氣給得太過。
他怔怔地看着她,愣了兩三秒,嘴唇翕合,只能無力地吐出兩個字:“阿也......”
“聽白哥,我們本來是可以好聚好散的。”宋湜也仰起頭,将杯中的冰酒喝盡,烈酒劃過喉嚨,有一種難以察覺的刺痛,連通她的心髒某一處,也有那麽一點痛。
她是很珍惜朋友的人,鬧到這種地步沒有回頭路走,是她做的最壞假設,在這個夜晚實現了。
祝聽白一直是那種習慣于努力争取的人,他惹人非議的出身讓他不太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唾手可得,就算祝廷給了他充足的信任,他也仍然活在一種不确定中。
因此他乖順,進君望也是從基層一步步做起,高層輪崗一次不落,就算後來進入決策層,面對君望的各位元老,也只會采用懷柔手段對付。
祝聽白意識到他一生都不可能像祝京南一樣。
可很多時候是他自己給自己的枷鎖而已。
祝聽白做過最大膽的決定,是和祝京南打那個賭,他會放棄在君望的一切,僅僅為了宋湜也。他苦于算計和争取的三十年,遇到了一個心甘情願的意外。
為了她。
倘若要世人評判,一定會有這三個字,他從沒想過宋湜也根本不需要他為了她。
宋湜也走了,留祝聽白一個人站在原地,看上去悵然若失的模樣,她其實也有那麽一點難過,找了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坐了一會兒。
陽臺對面就是燈光奪目的維多利亞港,她曾在這裏看過無數場煙花,有一天她發現這些煙花散去之後,那些硝化物的味道着實難聞。
晚宴的主人來找她碰杯,宋湜也從前跟她在同一所女校上學,畢業之後關系也還不錯。
施嘉堯邀請她:“我還有第二場在游艇上,請了幾個新簽的明星,一起吧。”
宋湜也今天是真的想宿醉一番,最好是一陣頭疼,把這些事情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