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chapter“我知道,我不怪……
chapter73 “我知道,我不怪……
宋湜也站在門口躊躇了一陣, 始終沒有走進去。
周正霖比她到得早,開門出來看見她站着,立即要轉頭進去告訴祝京南, 被宋湜也拉住。
宋湜也聲音很輕:“他怎麽樣?”
周正霖半個身子出來,把門帶上:“醒了有一會兒了, 具體的, 你自己進去看。”
“我不進去了。他沒事就行。正霖,這一陣子你辛苦了。”
“阿也, 你不用說這麽冠冕堂皇的話。你這次又要走?又要不告而別?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我不想插手, 但實話實說,這對京南太不公平了,我跟他認識這麽多年, 他身邊除了你從沒有過別人, 這次為了保護你險些把半條命搭進去, 你呢?你連進去看他一眼都不肯, 我都替他不值。”
宋湜也低下頭,她嘴唇翕合,卻不能為自己辯駁一個字, 因為周正霖說的對,她就是一個自私的人, 只考慮自己的感受, 她不知道應該怎麽面對祝京南,想出的對策只有逃。
周正霖覺得他完全不認識宋湜也了:“你還是不肯進去?這一面不見, 你覺得以後他還會想見你嗎?”
她顫抖地呼出一口氣,聲音有些哽咽:“對不起。你不用跟他說我來過。”
“宋湜也,你。”
宋湜也走了。
她知道她做出這個決定,祝京南這輩子都不會願意再見她了, 其實這樣也好,遠離她,就可以遠離那些接踵而至的厄運。
周正霖重新開門進去,看見祝京南望着門口,視線又落回手上,他的婚戒不見了。
他醒來以後見到的第一個認識鄭律師,給他看了他們的離婚協議。
第二個人是周正霖,他得了消息就過來了,作為朋友來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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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京南問他:“剛才門外是誰?”
周正霖站在窗前,雙手插進口袋裏,說:“沒誰。”
“香港女人心是不是都這麽狠?”
祝京南扯唇笑了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周正霖還真算是半斤八兩。他預見自己今天會見到很多人,但這些人群中永遠都不會有宋湜也。
他在房內,她在門外,他們之間永遠隔着一層厚障壁。
周正霖轉過身,把手機掏出來回了幾條私人消息,突然說:“你還記得前一陣子我跟你說的那個趙小姐嗎?就你姥姥帶出來的那位趙老師的女兒,連着好幾天跟我問了你的情況,人家下午來看你。”
祝京南下了床,從沙發上把手機撈起來,随口應道:“不記得,不見,你再拉皮條也滾。”
“這場車禍怎麽就沒能把你腦子收拾一下?你念着人家,人家心裏可連你半個地兒都沒有。再說,趁着你閨女還小不認人,說不定還管人家叫媽呢。”
祝京南從沙發上站起來,推上周正霖的肩膀。
“欸,你幹嘛?”
祝京南冷着一張臉,一直把人推到病房門口,還貼心地按着門把手将門打開,将周正霖推到外面,說:“回見了您。”
周正霖一個字沒能蹦出來,老老實實吃了一個閉門羹。
他回頭,多多被錢正遙抱在懷裏,戴着一只小口罩沖他笑,他捏捏小姑娘的臉:“你爸媽一個賽一個的奇葩。”
錢正遙把他的手拍下來,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說什麽呢?孩子聽得懂。寶貝兒咱們不理他,咱們去看爸爸。”
“京南哥,看我帶誰來了?”
祝京南從手機裏擡起頭,病容裏總算帶了點笑,他從錢正遙懷裏把寶寶接過來,貼着額頭狠狠親了兩下,一眼就看見女兒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他一直無波無瀾的心,突然就有那麽一點痛。
昏迷的幾天他并非全然沒有意識,臨近清醒的那一天,他耳畔的聲音很亂,好像回到十年前的北京,宋湜也對他說了第一句話。
“誰準你這麽叫我的?”
他那時候只是想逗逗她,聽說錢姨的女兒文靜內向,沒想到一上來就這麽跋扈。
他耳畔還有很多聲音,嘈雜,令人心裏亂糟糟的,但在一瞬間都變得無比安靜,一聲嬰兒啼哭,一句軟糯糯口齒不清的“爸爸”。
多多第一次喊爸爸是八個月的時候,那天是周一,他下了班去岳母家接女兒,小丫頭撲進他懷裏,口齒不清地喊了一聲,他的眼睛一瞬間就紅了。
錢正遙說:“多多幾天沒見着爸爸了,今天一早還哭了。”
“是嗎?我看看眼睛,是有點兒紅,這麽想我?”
多多一聽他打趣,小腿一蹬,害羞地趴到他肩膀上。
錢正遙環顧病房一周,她本來以為宋湜也也在,她負責把孩子送過來讓他們一家三口團聚,結果沒看見人影。
“姐夫,阿也呢?”
祝京南沒說話,錢正遙想起今天周正霖說過的話,她抿了抿唇,試探問道:“你們倆,真離了?”
“嗯。”
“京南哥,其實,你肯定最了解阿也,一下子發生這麽多事兒,聽白哥又去世了,換誰都接受不了。”
祝京南神情一頓,眉心瞬間擰緊了:“祝聽白怎麽了?”
錢正遙一愣:“你不知道?”
她把事情的經過和盤托出,介于有孩子在場,省去了那些殘忍的場面,她是個很感性的人,講到最後,眼眶還是一紅。
祝京南垂眸,沉默了很久:“葬禮什麽時候?”
“後天。”
“我知道了。”
他現在知道他和宋湜也之間隔着的還有什麽,從前是心魔,現在是人命,算來算去都是執念,把他們越推越遠。
“京南哥,你真的別怪阿也。她很愧疚,你在醫院這陣子,她每天都來看你,還有公司裏那麽多事兒,而且人人都覺得是阿也害得你們,她聽了不少難聽話。她心裏有你,我們都看得出來,也許你等她自己冷靜一陣子。”
“我知道,我不怪她。”
就算他不知道,現在也應該知道了。錢正遙不過說了這麽幾個字,誰都能聽出來宋湜也這段時間受了多少委屈。
她一向是不願意聽別人批評她的話,但她從來不是自負,她只是不聽那些她覺得沒道理的話,但凡有幾句說到她心坎上,哪怕再殘忍的話,她也會全盤接受。
她受的這些苦沒法跟任何人說,她只能自己咽進肚子裏。
宋湜也這幾天快要被自責淹沒了。
他沒能陪着她,甚至連一句安慰的話都不能跟她說,讓她一個人扛過這些。
他知道,他都知道。
“祝聽白的葬禮,她來嗎?”
錢正遙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今天阿也回了一趟姨媽那兒,我過去的時候她走了,我不知道她去哪兒,也聯系不上她。”
這個經歷,之前也出現過一次,只要宋湜也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擾她,就很難有人可以聯系到她。
等她自己冷靜了,她自己會出現的。
醫院裏病毒太多,多多感冒剛好不久,錢正遙坐了一會兒就把寶寶帶走了。
從中午開始,祝京南的病房前陸陸續續有人來訪,助理守在門口,說祝京南在休息,硬是一個都沒放進去見。
他在病房裏躲清靜,醫生來查了兩次房,各項指标正常,祝京南打算出院了。
他意識到自己有一點大錯特錯,他不應該放宋湜也一個人冷靜,如果她在經歷掙紮、痛苦,如果她孤身一人,他應該陪着她。
上一次她坐完月子就離開,他沒有守在她身邊,就足夠他後悔了。
醫生建議他再留院觀察三天,他第二天就讓人辦理了出院手續,去找宋湜也之前,祝京南先去看了錢詩。
錢詩的生活一如往常,似乎沒有因為這次事故受到多大影響。
祝京南的出現在錢詩的意料之內,她讓王媽給祝京南倒了杯茶,關切問道:“你的身體怎麽樣?”
他笑了笑:“都挺好的,媽。”
這聲“媽”觸到了錢詩的某處神經,她的心上頓了頓,于心不忍:“京南,這幾年,你也受了不少罪。”
“并沒有,和阿也在一起這幾年,我一直很開心。”
祝京南直來直往,并不是擅長說場面話的人,他說這幾年很開心,也從來不是假話。從錢詩第一次主動找到他問他對阿也還有沒有感情,他就知道他們遲早有一天還會在一起。
即便結婚這三年,他們朝夕相處的時間不多,這段感情伴随着太多愛之外的猜忌和不信任,但對于這段婚姻,他底色的态度永遠是覺得幸福。
在愛宋湜也這件事上,得到的甚至可以是無反饋的幸福。
好像第二天早上醒來能夠看到她就可以了,好像打一通電話能聽見她的聲音就可以了。
在他們互不相見的五年,他已經忍受過太多思念,對于遲到的幸福,甚至不敢再奢求什麽,像是擠牙膏一樣,每次只需要豌豆大小的那麽一點。
錢詩說:“是我一手促成你們的婚姻,我們上一輩的事,統統都要你們來承擔責任。”
“媽,我和阿也可以重新開始。不摻雜任何其他因素,也可以重新開始。”
祝京南現在甚至不再畏懼重新開始,他們以利益為先決條件結合的婚姻,本就在愛之外添加了太多附加條件,他可以将過往種種統統打碎,他們從頭開始,從戀愛到結婚,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普通愛侶一樣。
錢詩大概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見過這樣赤誠堅定的愛了,在得知宋定安出軌之後,在她自以為為愛奔赴千萬裏的婚姻失敗後,她就不再覺得這世上會有多純粹的愛。
她見過太多失敗的婚姻,程億慈和祝廷結婚後不久就主動離開,後來祝家又出現了一位女主人,然而秦憶雪也在很多年後搬離了大院,倘若女人為了愛,在婚姻中受盡傷害,還不如讓一紙婚書變成單純的利益結合體保障。
但這次她說:“祝你成功。”
祝京南笑了:“會的。”
他和宋湜也會有一段得到所有人祝福的感情。
祝京南再見到宋湜也是在祝聽白的葬禮上,她穿着一身黑色大衣,胸前別了一枚白花,神情憔悴。
她站在後面,兩人之間隔着人群,她離他很遠。
宋湜也低垂着眉眼,有個女人走到她身邊,低聲同她說了一句什麽,她接過女人遞來的東西,臉上仍然沒有太大的情緒變動。
祝京南收回視線。
祝廷一病不起,秦憶雪傷心欲絕,這場追悼會到最後還是要由他這個弟弟來主持。
這天下了小雨,天氣陰沉一片。
祝聽白的骨灰盒被埋進墓地中,祝京南單膝屈身,摸了摸被雨水打濕的冰涼墓碑。
“大哥,一路走好。”
這是2021年的初冬,對很多人來說都不平凡的一年要走入尾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