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格想法
十四格想法
春日的氣息混雜着夏日的清涼，一日比一日濃郁。
待到六月，雨後的微風夾着絲絲涼意吹進殿內，掠過水面，驚起一串漣漪。
四角飛檐垂下的小巧精致的小銀鈴，風一吹铮铮有聲。
午後。
“小龍啊，”穿一襲透着微藍的白衫的小少年趴在長廊的美人靠上，手中拿着一枝柳條一邊攪着湖水，一邊懶洋洋的喊道，“我們今日的晚膳用什麽？”
今葚時就坐在少年旁邊。
聞言放下手裏的竹蜻蜓，轉過頭去問道：
“阿綏想吃什麽？”
不過三四個月的時間，綏栖就已經長成了十幾歲的少年模樣。
樣貌雖然尚顯稚嫩，但仍可初窺日後的驚豔。
——眸光流轉，轉盼多情，似是醉楓染墨，顧盼生姿。
“我可以吃一碗蜜沙冰和冰酪嗎？”
綏栖将手中的柳條一抛，讨好似的搖了搖今葚時垂下的衣袖。
今葚時但笑不語。
綏栖想了想，小退了一步：“那好吧，只要冰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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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葚時微微湊近：“不可以。”
綏栖看着突然湊近的人，垂着眼摸了摸自己微紅的耳朵。
綏栖輕皺起眉頭：“為何？只是一碗冰酪而已。”
今葚時覺得好笑：“只是一碗嗎？你再好好想想。”
綏栖輕咳一聲，試圖辯解：“我今日午膳前喝的只是漉梨漿。”
今葚時伸手附在綏栖的小肚子上，道：“今早為何讓你喝漉梨漿，你不清楚？”
綏栖小嘴一撇，就要哭。
雖然他如今的模樣已是少年，哭起來有些可恥。
但是誰教他眼淚一掉小龍就什麽都依他呢？
所以這段時間，他哭的是越發的熟練了。
今葚時心中無奈，小聲嘟囔了一句“哥哥就會欺負人”。
雖然知道綏栖是故意為之，但他還是用指腹拭去綏栖眼角的淚珠，輕聲哄道：“不哭了，你說想吃什麽樣式的？我現在就去小廚房給你拿來，你看如何？”
綏栖眨了眨了眼，一把将今葚時挨在臉旁的手拉住。
綏栖一雙白嫩嫩的手握着今葚時修長有力的大手，眼睛真誠：“我們一起去。”
“可以。”
今葚時無奈起身。
哥哥最近總粘着自己，雖然不知緣由，但是哥哥能來親近，他開心還來不及。
綏栖跟在今葚時身後，伸着手緊緊地拉住今葚時的。
他發現小龍在身旁時，自己的靈力好像恢複的格外快些，所以他總是盡可能的不離開今葚時。
“我要加玫瑰、桂花、蜂蜜、椰子奶還有……”
“少放些，太多了你吃得下啊？”
“為什麽吃不下？而且不是還有你嘛……”
——
“阿綏。”
今葚時端着弄好的冰酪出了小廚房。
今葚時左右看了看，并沒有在廚房外發現綏栖的身影。
方才綏栖還說嫌廚房油煙大要在外面等，這才多久便沒了影？
今葚時笑着搖了搖頭。
哥哥的玩性如今是越發的大了。
鑒于此前綏栖也時常吃着吃着東西便跑去別處玩兒了，所以今葚時沒見着人，倒也沒急着去尋。
他想着将冰酪端回了寝卧，而後将冰酪擱置在屋內的碎冰臺中，這樣等綏栖吃的時候不會失了味道。
七月的天毒熱，而綏栖怕熱，于是今葚時便命人在屋內放了不少的碎冰臺來消暑。
“小龍。”
正想着，便見綏栖微喘着氣小跑到了自己跟前。
綏栖看着今葚時手中的冰酪，忍不住道：“這麽快啊。”
今葚時點了點頭，将冰酪遞給綏栖後，随口問道：“跑去哪兒了？氣息都不穩。”
綏栖聞聲一滞，忙指了一處，笑着稱：“沒。只是方才見到一只黑貓，甚是有趣，便陪小貓玩了一會兒。”
聽見綏栖解釋時，今葚時“嗯”了一聲，只是綏栖指的地方并未擡眼去瞧。
綏栖見狀偷偷松了口氣。
方才他倒也不是真嫌油煙大才出來的，只是看見個故人而已。
這故人，乃是他的侍從百弧。
他、百弧還有青丘的那位白芍因，他們三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許是有這層關系在罷，所以他才會和白芍因定了親。
而百弧自來到塗山便跟在他左右，最是忠心無二。
但也是從小長大的緣故，他們是主仆更是朋友。
之前自己從塗山跑出來時，一路上都是百弧在陪着他。
不過後來為了将重傷的小龍送回來，他跟百弧便走散了。
想來，當時找不見自己的百弧該是很着急的。
要不然方才百弧見到他就不會哭了。
—
“少主。”
晚間，今葚時拿着衣服去浴房沐浴，先洗好的綏栖正要上床，就聽窗棂一響。
綏栖将窗戶打開，看清來人是誰後，有些驚訝：“百弧？”
“怎得這個時辰來了？”說完又覺隔着窗戶說話不太好，又連忙說道，“快進來。”
百弧進來後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屬下忘了問，少主何時回去？”
何時啊……
綏栖垂眸，道：“待我靈力恢複到九成，模樣恢複到曾經就回去。”
百弧有些猶豫：“您在小殿君這邊，會不會，嗯，不太方便？”
綏栖笑了：“有什麽不方便的？”
百弧先問了一句：“小殿君可知道您是……”
百弧沒說完，但綏栖知道他的意思，回道：“不知。”
百弧：“少主在這裏不安全，還是跟屬下回去的好。”
綏栖仍是問：“有什麽不安全的？”
百弧抿了抿唇，緩聲道：“小殿君年紀尚小，屬下覺得，他護不住您。”
綏栖面上的笑容斂了斂。
都說到這裏了，百弧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接着說道：“小殿君當年雖予您護心鱗，護您無恙，但總歸……”
“你失言了。”
綏栖面上的笑容徹底斂了去。
頓了頓，再次沉聲說道：“而且，我從未說過要小龍護着我。”
百弧低頭無言。
綏栖捏了捏眉心，道：“你先回去罷。”
百弧下意識就要張口，但少主都明晃晃的下了逐客令，最後只是說了一句：“少主心中有數就好。”
“咚……”
窗戶開了又關，晃晃悠悠的重新合上。
綏栖知道百弧這是擔心他才這樣說，但是……
綏栖手指輕輕劃過額上的印記。
雖然當初失了靈智變成一只小白狐，然後陰差陽錯的被小龍養着；
雖然後來記憶恢複了仍沒有離開這裏。
但是，他來這裏從來不是想要小龍保護他，更沒有想過要小龍護着他。
百弧方才的那句“護您無恙”，結結實實的戳中了綏栖的痛處。
即使他知道百弧這是無心之言。
—
等今葚時進來時，就見綏栖垂眸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今葚時笑了一聲，正要開口，就聽窗戶“砰”的一聲輕響。
而後就聽一道男聲響起：“少主！屬下還是覺得您在這裏不合适！”
原本聽見今葚時輕笑的時候，綏栖剛好擡頭。
結果剛擡起頭就聽見很大一聲的“少主”。
綏栖：“……”
今葚時：“……”
原本走遠，但是越想越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最後又返回來的百弧：“……”
站在窗外的百弧瞧了瞧占據左右各一邊，一坐一立的兩個人。
“啪”的一聲，原本半撐着窗戶倏爾合上，緊接着就聽百弧越來越遠的聲音響起：“對不住二位！認錯人了！”
綏栖：“……”
二愣子！
今葚時忍着笑意：“……咳。”
挺好，這下不用自己找由頭提起這件事了。
綏栖跟今葚時對視一眼，半秒便移開了視線。
今葚時平靜的走過去，而後在綏栖的旁邊坐下，然後一瞬不瞬的盯着綏栖的側臉看。
他們一直都住在一個屋子。
半晌，被盯的有些心虛的綏栖轉頭，讪笑的問：“怎、怎麽了？”
今葚時挑眉：“少主？”
綏栖：“……啊，是、是吧。”
綏栖尾音一落，然後屋內又安靜了下來。
綏栖被安靜的氣氛弄的坐立不安，剛要破罐子破摔的開口，就聽今葚時突然出聲。
“阿綏。”
綏栖聽見聲音後迅速擡頭：“嗯？怎麽了？”
“我就是想問一問，”今葚時咳了一聲，“你既是少主，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塗九卿’的人？”
綏栖心下一緊，下意識反問：“嗯，誰？”
今葚時眸光閃爍：“之前同你講過的，他是這世間長得頂好看、堪稱絕色的一只九尾狐。”
“哦、哦哦，”綏栖低着頭，手裏無意識的絞着衣擺，“那應該是不認識的。”
今葚時追問：“什麽叫應該？”
綏栖：“絕代風華的九尾我沒見過。”
這句說完換做平時今葚時便不會再問，可現下這人卻仍是追問：“為什麽沒見過？”
綏栖：“……”
綏栖“啧”了一聲，反問道：“我一定要見過？”
今葚時看了綏栖幾秒，随後堅定的點頭：“嗯。”
綏栖噎了噎。
“我就是沒見過，”綏栖憤憤的輕捶了一下今葚時，“你還能打我不成？”
綏栖打他的時候，今葚時并沒有躲。
反正哥哥心疼他，力度很輕的。
今葚時看着綏栖紅着耳朵的模樣，笑着回道：“不敢不敢。”
綏栖輕哼一聲，轉身上了榻。
背對着今葚時，将錦被往上一蓋，今葚時就只能看見一個後腦勺了。
看着渾身上下散發着“不想理你”的人，今葚時彎腰，屈指敲了敲，輕聲道：“阿綏給我留些被子啊，半夜會着涼的。”
綏栖頭也不轉的将身上的被子往外扯了扯。
今葚時不敢再去招惹他，只怕将人惹急了自己便不能在屋裏睡了。
于是安安生生的上榻，蓋被，最後沖綏栖柔聲說了句“好夢”，才閉上眼睛醞釀睡意。
綏栖聽着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閉着眼沒動。
等聽見那聲“好夢”時，綏栖過了會才回了句“你也是”。
聽
見回應的今葚時，閉着眼睛沒動，只是嘴角抑不住的上揚了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