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六格想法

二六格想法

綏栖醒了之後,就看今寒坐在桌旁,端着杯庭中春,不急不慌的說:“醒了?”

“來盞茶嗎?”

綏栖坐起身,猶豫的看向仍昏睡的今葚時:“阿葚他……”

今寒并不慌的品着茶:“不必管他,過會兒自然就醒了。”

綏栖只好下床,壓下內心的急躁,乖巧的陪今寒喝了兩杯。

頃刻,綏栖的視線不由落在案上的那一小截殘香上。

在綏栖焦急還有今寒淡定的等待下,所燃的紅香終于殆盡。

但床上的人沒有一絲動靜。

綏栖心中的焦慮驟升。

綏栖坐到床邊,彎下身聽了聽今葚時的心跳。

有聲音。

綏栖松了口氣。

随後坐在床邊,握住小龍的手。

沒幾息,今葚時的眼睛猛地一睜,随後才像反應過來似的大口呼吸。

模糊的記憶一齊向他湧來,還沒緩過來就看到了床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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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葚時的身體先大腦一步給出了反應。

綏栖被小龍擁進懷裏,頸肩處也埋進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今寒低眉,将茶水一飲而盡,淡然起身:

“诶呦,晌午了,用飯了。”

綏栖回抱住今葚時。

旃一糊裏糊塗的被龍君拉了出去。

随着房門合上,綏栖感受到了肩膀上逐漸濕潤。

耳邊的話甕聲甕氣的:“我以為你真的死了嗚……”

綏栖心下嘆氣,溫柔的拍哄道:“我在這兒呢。”

“已經沒事了沒事了,乖。”

哄人的空隙,綏栖心想,果然還是小朋友。

遠在塗山的蟄侄猛地突出一口黑血。

守在身邊的青峖熟練的上前遞了帕巾。

等血止住,蟄侄手中沾血的手帕直接毀掉了,之後蟄侄盤坐在亭中的玉石地,背靠着玉石柱,目光呆呆的望着遠處不知想些什麽,也不管體內紊亂的妖力。

青峖默默地将溫好的幾壺烈酒放在蟄侄手邊。

手邊的烈酒漸涼,蟄侄才回神,一氣将地上已然溫涼的七八壺烈酒灌了下去。

烈酒猛喝,且不論後勁,只醉意便來的極快。

醉意橫生間,蟄侄突發奇想:“青峖啊,不然,你去将那位已與我生分不少的夫人,殺了如何?”

青峖聲音淡淡的:“奴不能。”

蟄侄輕嘆一聲,跌跌撞撞的站起來。

看向青峖的雙眸微眯,臉上似笑非笑:“不能還是不敢?如今連你也不聽話了?”

“可您,并非我的主上。”

“不是?”

蟄侄哼笑一聲,似是喃喃。

随後眉眼一冷,長臂一揚,将手上提的玉壺狠狠砸向青峖。

怒道:“那你有本事讓他活着!!”

青峖沒管被砸傷的額角,安靜垂眸:“奴失言,這就去領罰。”

說完,便靜靜地離開了亭子。

青峖離開了約莫一刻?

半刻?

蟄侄竟然看到了自己那位又熟又不熟的夫人。

“夫人”在亭下站住了,兩人一高一低,誰也不說話,像是在對立。

蟄侄靜靜地看了許久,才确定來人是誰。

破天荒的,蟄侄眸色變的濕潤,臉上也出現了一個純粹笑容。

一步,兩步……

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來近,等蟄侄站在“夫人”面前,已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若是塗九卿跟今葚時都在,一眼便能看出,這是轸清的那張臉。

蟄侄,或許該喚做,轸清。

而被轸清在外常喊“夫人”的這位,才是真的蟄侄。

他比轸清高一些,跟蟄侄本來的面容有八分相似——這是轸清努力捏造的結果。

《東山經》某卷有注:

“凫麗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九首、虎爪,名曰蟄侄。”

“千年前,觸碰塗山禁忌,放逐凫麗之山,囚之。”

蟄侄千年前為給體弱的轸清續命,尋了不少法子。

其中一個便是聽說塗山有種禁術名叫“移花接木”,乃是換命之術。

不想,卻被一外族長老發現蟄侄出入塗山禁地,塗山某些長老也趁機發難,誓要先王給個交代。

先王頭疼了好些日子,無法,便讓蟄侄去了荒涼偏僻的凫麗山,下令數百年不得下山。

世人都說凫麗山上多箴石,實則非然。

凫麗山下多是金玉,類比人族未被發掘的礦山。

蟄侄樂得自在,眼也不眨的便收拾包袱,轸清跟着也去了。

這本《東山經》是抄述的,源頭不可考究,不過源頭的源頭倒是能考究。

謠言,始于蟄侄。

凫麗山又遠又荒,蟄侄随便找出離狐族遠的,再跟一個不認識自己的小妖傳一傳。

世人大多無知,聽多了便覺是真。

一傳十,十傳百的,等狐族知曉此事也查不過來。

所以蟄侄乃是九頭九尾的虎爪的奇怪狐貍便被記錄在冊,流傳百世了。

先前說,轸清體弱形異,雖有天賦卻被族人不恥。

九頭九尾的虎爪怪狐便是轸清的真身。

轸清恨極了生下自己就不管的異族父母,又恨極了身子弱的自己。

族人厭棄他時,他自己也厭極了。

轸清本來是打算死掉的。

是蟄侄對他說,這不是他的錯,他很好。

是蟄侄教他識字修習,給了他新生。

蟄侄總是出門尋藥,尋來的全是給轸清治病或者掩蓋真身的。

如果沒有遇到有蘇族那位天才千姝的王弟,千益風的話。

這樣轸清會跟蟄侄安安穩穩的過日子,蟄侄不會死,他也不會瘋。

轸清想不通,明明是第一次見那位千益風,明明自己不喜還是禮貌打了招呼,明明蟄侄作為長輩還送了他禮物……

明明,明明是千益風闖來凫麗山的!

這個王八蛋卻趁蟄侄出門替他尋藥又闖上來,還帶了兩個身強力壯的妖奴,又不知從哪個王八蛋嘴裏聽來的他的事,上來就罵他。

在他反應不及時,妖奴将他架住,千益風對着他膝蓋就是一踹。

轸清跪在了滿是碎石的地上。

對他又踢又打之際,千益風突然奸笑着摸他臉:“我第一次見就注意到了,你長得真不賴,雖然原型是個廢物,但臉蛋不錯嘛,嘗嘗也……”

轸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是惡心。

勉強壓下惡心勁兒,他擡眸仰視過去,沖他虛弱一笑:“你把我放了,我們打一場,我輸了就給你上,如何?”

千益風蹲下來跟他平視着,手背在轸清臉上輕拍:“你以為我沒腦子?雖說你體弱,但你天賦也高啊,我放了你,可防不住你有什麽陰招對付我。”

千益風在他頸肩深吸一口氣,有些陶醉:“好香……蟄侄那老東西把你養的不錯。”

說着就想親上一口。

轸清整個身子一晃,躲過去了。

千益風也不惱,笑眯眯的扯他衣服:“若是被那個蟄侄知道你被我弄過,你說他會怎麽對你?會罵你放浪然後把你打出去嗎哈哈哈哈,哎,也不知蟄侄何時回來,若是當場看到你伏在我身下,豈不刺激?”

“對了,小怪物試過妖奴沒?本王大發慈悲,今日給你嘗嘗滋味如何哈哈哈哈哈……”

轸清全身都控制不住的抖,雙眸浮上水霧的同時,眸色逐漸赤紅。

滿腦子都是“殺了他”。

等反應過來時,這三個王八蛋已經死了。

死狀慘烈,滿臉驚恐。

門口傳來一道聲音:“阿清?”

轸清的身體關節像是年邁的老人,一點一點的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回來的蟄侄。

他抿唇不語,而後低頭垂眸,看着手上的血污,眼中的淚珠一顆一顆的往下落。

他殺了三個狐族。

蟄侄處理了仨王八蛋的屍體,拉着他開始東躲西藏。

後來轸清還是被找到了。

轸清被架在行刑臺上,看着蟄侄打進行刑場,卻被幾位長老壓制在地。

塗山的人為了不跟有蘇族起沖突,要除去他滿身的靈骨。

宣稱轸清修了禁術跟邪術。

看着底下的蟄侄抛棄驕傲,跪下求族人放了自己,說他沒有錯,又求族人查清楚緣由。

轸清甚至恍惚的想。

如果,如果那個王八蛋沒提蟄侄,如果自己不反抗……

是不是只用死他一個體弱形異的恥辱,就可以了?

轸清意識低迷,聽不真切,看不清楚。

某個瞬間,他只覺得一輕——靈魂上的一輕。

很快他的意識變的清明,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嘈雜,眼前的景物也……

變了。

轸清的視角變了。

他被壓在臺下,親眼看着自己的伴侶,被剔除了最後一根靈骨。

随後身上的重量一輕,轸清跌跌撞撞的跑向滿是血污的蟄侄。

衆人走了。

轸清抱住了蟄侄。

用禁術換到轸清身上的蟄侄渾身的血,瞳孔有些渙散。

身上、手上也都是血,但是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轸清的。

地上散落堆砌的一些帶血的骨頭。

是獸骨,也是靈骨。

蟄侄顫着手,扣在了轸清給他傳妖力的手上。

摸到了人,蟄侄急促的喘了幾聲,像是用盡了他本就不多的力氣。

“……白,費力氣……沒,用……”

蟄侄的聲音輕飄飄的,好像随時都會散掉似的。

轸清不甘心,聲音有些哽咽:“有用,有用的!你松手。”

蟄侄也執拗的沒松手。

其實蟄侄眼下是個快去了的人,手上根本沒什麽力氣。

轸清若是想掙開,手一動就可以掙開了。

這句“松手”着實是有些多餘。

那句“有用”像是在安慰蟄侄亦像是在欺騙自己。

蟄侄當時聽到的最後一句,是轸清透着不甘的一句“我定能将你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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