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漫漫長夜裏（四）
第9章 漫漫長夜裏（四）
盛雪在等林旭東的回答，可他就這麽一直凝視着她不說話，她有些疑惑：“嗯？”
林旭東收回視線，說道：“沒聊什麽。”
本不是什麽要遮掩的話題，可話到嘴邊，他也不知怎麽就改了口。
“好吧。”盛雪看他顯然不打算告訴她，也不強求。
林旭東擡手看時間，說道：“走吧，很晚了，送你回家。”
“好像不順路吧，我記得你住在棱上區。”那次在醫院，柏巧本是要送他的，那個時候他說他去棱上區。
林旭東倒沒想到，那晚只是懶得麻煩她們，随嘴一提的話，竟然被盛雪記住了，他只好說：“我搬家了，現在不在那兒。”
盛雪下意識問：“搬哪兒了？”
林旭東反問：“查戶口？”
盛雪老實閉嘴。
他說：“走了，送你。”
林旭東已走出一段距離，感覺到身後的人沒跟上，他停下回頭。
燈光照在盛雪身上，影子投在地上，同他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她步子邁得很小，一步步上前，兩個影子重合得越來越實。
盛雪忽地停下，望着他：“怎麽不走了？”
他說：“你太慢了，”幾個字剛落音，就看見盛雪作勢反駁，他在她開口前又說，“不過，慢點好。”
回去的路上，盛雪打開話匣子，像個好奇寶寶，不斷向林旭東提問。
“張高軒學越野滑雪多久了？”
按系統學習算的話：“4年。”
“那他是什麽時候開始學的？”
“16歲。”
“那你叫他小朋友。”
十六歲開始，學了四年，現在才二十歲，好年輕啊。
盛雪一開始以為林旭東說的小朋友，應該會是一個中學生，結果沒想到人都要大學畢業了。
“習慣了。”林旭東看着張高軒長大，所以潛意識總覺得他還是個孩子。
盛雪直觀感受：“你也沒比他大多少吧。”
林旭東說：“我比他大十歲。”
沒見盛雪再問，林旭東看向她：“怎麽，覺得我報小了？”
“沒，”她原以為他跟她同歲，最多比她大一點點，可原來他已經三十了，“我覺得你報高了。”
林旭東沒想到她會這麽說，笑了笑：“我當你是在誇我。”
“就是在誇你啊。”
車子停在盛雪樓下，林旭東跟她一起下車，讓她進家門後跟他說一聲，盛雪沒問原因，答應了。
到家後，盛雪第一時間給他發消息：我到家了。
她發完消息，鬼使神差地跑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看見出租車還停在樓下。
他沒急着離開，坐在車裏。
手機響起。
LXD.：嗯，知道了。
盛雪看完回複，又再次看向窗外，車子正好啓動開出去。
其實在車上她還有很多想問的。
張高軒說林旭東帶他入行，是怎麽個帶入行法？
林旭東是不是曾經也教過張高軒，所以張高軒才喊林旭東老師？
林旭東教張高軒的時候，他會親自上板教學嗎？
林旭東的技術是不是在張高軒之上呢？
盛雪有太多疑問，全都忍住了。
日子還長，不急在這一時，慢慢來，或許有一天，他會主動跟她說。
盛雪洗漱出來，看見柏巧給她發的消息，問她：你資料看完了嗎？我特意讓采集部的小姐姐去收集的帥哥訓練，裏面的視頻是不是讓你很心動？還有就是，忘了跟你說，這個下周一前得交。
後一句話才是重點吧。
下周一前，那也沒剩幾天時間。
盛雪睡不着，幹脆打開電腦看視頻，正好可以做好記錄，把視頻整理出來。
她把上班時最後看的那個視頻翻出來，再跟群裏範明遠那個視頻做對比，确定就是一個人。
這應該是很早之前的視頻，視頻裏範明遠的技術明顯沒有現在娴熟。
她一邊看視頻，一邊編輯文檔。
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
很快就剩最後一個視頻，盛雪點開。
這個視頻總時長很長，相當于一場正式比賽的時間，可當視頻開始播放，就只能看見一個人的身影。
視頻是航拍，離得較遠，主側身位視角，看不清人臉。
他身穿黑白色滑雪服，在起點區，位于五條起滑道正中那條，準備，從起滑道出發。
沒有對手，突顯不出他的快慢。
雪場都壓過，雪道平坦。
正逢下坡拐彎，他身子微側又迅速擺正，第一個坡相對較高，又正好設置了雪槽，但速度沒有因此改變。
他很穩，不管是上坡還是下坡，始終都是自如的狀态。
盛雪原本躁動的心，在看他滑行的過程中，竟意外地跟着淡定起來。
天空中在飄雪，鏡頭從他側身帶到他的後背，滑雪服上落滿雪花結晶。
他快速從鏡頭前擦過，鏡頭越飛越高，就這麽一恍，人就跟丢了。
難怪賽事轉播要切多個鏡頭，動态下的實時捕捉鏡頭确實很考驗技術啊。
好在調整迅速，人又再次回到鏡頭內。
他正巧來到一個交叉路口，鏡頭掃過标志牌，就像是他看了眼标志牌一樣。
靶場——100m。
倏然間，他再次只留背影給鏡頭。
但這次鏡頭跟上了，加速并超越他，拍他的正面。
距離依然遠，看不清臉，但很快跟近，只是又改成了側面。
但這次不一樣的是，拍的是右邊。
他右臂戴着一個袖章，白色的，這次鏡頭拉得近，盛雪看得很清楚，袖章上面是一個銀色的字母——D。
盛雪猛地點擊暫停。
倒回去看，改成0.25倍速，看得仔仔細細。
确實是字母D。
盛雪快速找到之前那個視頻，打開，進度條拉到她熟悉的時間段。
兩個畫面，一左一右。
是同一個袖章，那麽多人裏，只有他戴這個袖章。
原來這個單獨的視頻拍的是範明遠嗎？這個D，應該是冬季兩項的意思吧。
暫停的視頻繼續播放。
他進入靶場區，靶場面向射擊方向，射擊線與靶距離50m。
第一圈結束應卧射，卧射區在右半部，他找到自己對應的位置，取下後背背着的小口徑專用步|槍，迅速就位。
他在一號靶位，從他這開始，往右每兩個靶位都有安置風向旗，風向旗距離靶位5m，距離靶子20m，其上沿需與靶位下沿位于同一水平線，才不會影響射擊視線。
靶場專門用來記錄運動員動作的攝像機，此時正在運作。
他胸口起伏明顯，但能看出他在克制。
瞄準，射擊。
五發全中。
他快速起身，繼續滑行。
這就是冬季兩項，經過一番高強度滑雪運動，要求運動員突然靜下來射擊，再滑雪，再射擊，以此反複，考驗的就是人的動靜轉換能力。
鏡頭一共掃過5次棕色标志牌，這代表他總共滑行了20公裏。
一共四次射擊，累計20發，脫靶0次，意味着沒有罰時。
盛雪看了下，視頻總時長一共1小時，刨去開頭和結尾的一些零碎時間，他的用時應該是在53分半左右。
她領悟到“珍稀”視頻的正确含義了。
這成績，應該能算範明遠個人成績裏的前三吧。
如果在正規比賽的時候，範明遠也能穩定這個射擊率的話，成績應該會更好。不過，五發全中本身就難能可貴，多少存在點運氣成分，且私下訓練壓力較小，人會相對放松些，真正比賽的時候想不緊張都難。
盛雪有些熱血澎湃，一鼓作氣把資料整理好，順便把每個視頻的精彩節點全部記錄下來。
再看時間，已經淩晨兩點。
******
林旭東到家後，先是按照往日習慣來組訓練，再去洗漱，開始看微信。
張高軒轟炸式的給他發了很多消息，自顧自地發，壓根不在乎他回不回。
這小子真是個“兩面派”，在他面前慫得很，隔着屏幕就是一話痨。
張高軒：老師，我已經到家，我媽說明天找你聚一聚……
張高軒：嗯，還有，忘了跟你說，我下周要參加集訓。
張高軒：我還有個問題，你能幫我解答嗎？你跟盛雪姐是怎麽認識的？你喜歡她多久了？追她多久了？需要我幫忙嗎？
林旭東捏了捏鼻子，他以前怎麽沒發現，張高軒好奇心這麽重。
跟某個人很像。
他想起在出租上，她坐在他身邊，也像這麽一個接一個抛問題給他，他還都接了。
畫面感有點強。
林旭東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很解渴。
他向後靠在沙發上，開始回消息。
LXD.：嗯，知道了。
LXD.：另外。
LXD.：沒追，不需要，誰跟你說我喜歡她？她是冰天雪地的VIP，我是她的指導員，僅此而已。
張高軒看見回複時，只有一個想法，老師話變多了？
林旭東退出聊天，看見朋友圈上的紅點，順手點進去，刷新出來最上面一條動态，是盛雪發的。
兩張照片。
配文：值得！
時間，一分鐘前。
這麽晚了，還沒睡？
林旭東掃了眼圖片，一張能看到視頻播放的暫停鍵，另一張，一片雪白。
看視頻到這個點，是晚上帶她看張高軒滑雪把她刺激到了？
林旭東退出來，順手點個贊。
還想評論，一不小心往下拉，頁面刷新。
那條動态下，出現盛雪的留言。
[雪花]：露不露臉不重要，重要的是技術，從今天開始，這就是我的理想型。[調皮]
理想型？
他看漏了什麽？
林旭東點開照片。
第一張是比賽視頻沒錯，左滑。
第二張，白茫茫的雪道，旁邊有樹木，一個身穿黑白相間滑雪服的人，雙手執滑雪杖于雪地中滑行，滑雪板在雪地上帶出兩條好看的弧線。
這個場地，這身裝備，還有這個人。
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林旭東又倒回去看了眼盛雪的評論。
嗯，理想型。
他點開評論，打字：？
發送。
系統提示：該條朋友圈已被删除。
林旭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