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今年的第一場雪下得比較巧,竟與去年秦卿及笄的日子是同一天。
這樣的天氣最适合一堆人圍在一起吃吃喝喝,秦卿讓丫鬟把爐子搬出來擺在廊下,弄了兩個羊肉鍋子,一個不辣,一個中辣,各人根據自己口味選擇,主仆幾人有說有笑,坐在暖和的白色紗帳裏一邊賞雪,一邊涮鍋,膩味了還有香香的烤橘子吃。
秦卿看着大家笑鬧,心中異常滿足,去年此時的彷徨無助與痛苦,早已煙消雲散,她慶幸自己懂得及時放手,才能得遇真正的良人。
想到那個呆瓜,她臉上笑開了花,昨夜他還說趁下雪去獵頭狍子給她打牙祭,把狍子肉切成小塊,用鹽腌上,再用八角花椒幹辣椒等各種大料爆炒,既鮮又辣,一口氣能幹掉三碗米飯,連舌頭都想吞下。
秦卿被他說得意動,準備叫上大哥和他一起進山,結果今早天不亮他就被宮裏的小太監叫走了,也沒說什麽時候回來,這麽好吃的鍋子他一口都吃不上,真是可惜。
秦卿幸災樂禍地想着,筷子不自覺地往辣鍋那邊伸去,卻聽“啪”的一聲,杏兒虎着臉,一勺子打在她的筷子上,秦卿自知理虧,不敢申辯,趕緊挪到旁邊不辣的那一鍋夾了幾片羊肉。
“好兇。”她小聲嘀咕,丫鬟們聽見都笑了。
大家知道她嗜辣,但她最近來了月事,杏兒緊盯着她的筷子,不許她碰一下,她撅着嘴,委屈巴巴的。
杏兒才不為她這副樣子所動,她又不是姑爺,只會圍着姑娘轉,一點底線都沒有,她是忠仆,要為姑娘的身子考慮。
眼見秦卿的嘴巴越撅越高,一個綠衣小丫鬟站出來說道:“杏兒姐姐,不如把辣鍋裏的羊肉挑出來用溫水涮一涮再吃,這樣姑娘既能解饞,又不會傷身子。”
“就這麽辦。”杏兒還未發話,秦卿已笑盈盈地吩咐身邊人照做,杏兒夾起一片溫水涮過的羊肉嘗了嘗,才點頭同意。
秦卿高興地褪下手上玉镯,要賞給綠衣小丫鬟,她卻擺擺手,反跪在秦卿面前,鄭重地給她磕了三個頭。
“若不是姑娘相救,翠兒早已化成白骨,姑娘大恩,翠兒銘記在心,當牛做馬都還不清。”
秦卿扶起她:“傻丫頭,愛出者愛返,當初你也舍命救過我,這些都是你應得的。”
“姑娘,您真好。”翠兒淚流滿面,杏兒走過來摟住她的肩,柔聲安慰道,“別哭了,仔細臉皴,吃完飯我們一起去堆雪人,今年的棉手衣是用姑爺獵的兔子皮做的,可暖和了。”
翠兒破涕為笑,悄悄掐了自己一下,感覺到疼才松開手:“原來姐姐說的都是真的,現在的日子像做夢似的。”
丫鬟們咯咯嬌笑,拉着她坐下,叽叽喳喳熱鬧得像一群雀兒,給蕭瑟的冬日增添了一絲絲生機。
真好啊,秦卿陷入夢鄉前如是想到。
下半夜,她突然被房間裏細微的響動驚醒,就着窗外反射進來的雪光,她發現自己床邊坐了個人。
一開始她以為是趙長庚,轉念一想又不對,趙長庚雖然纏人,但該有的分寸從不逾越,他不會半夜摸進她的房間,而且這人身上沒有她熟悉的沉水香。
黑影朝她靠近,獨屬于女子的木蘭香混合着男子慣用的雪松香鑽進她的鼻孔,她終于知道他是誰了。
內心升起憤怒又難堪的情緒,她故意翻了個身,改成平躺的姿勢,不動聲色地觀察對方的動靜。
男人癡癡看了她許久,末了嘆息一聲,輕輕撩起她臉上的碎發,俯下身想要親吻她,秦卿怒不可遏,舉起手朝他臉上揮去,被他輕松截住皓腕,緊緊握在掌中。
“不裝睡了?”他貪婪地盯着她的容顏,嘴裏含着寵溺的笑意。
秦卿全身惡寒,想拽回手腕無果,于是迅速爬起來,抱着被子遮住身體,警惕而不善。
“你這是做什麽?三更半夜擅闖女子閨房?”
男人眼神陰鸷,幽幽道:“趙長庚來得,我來不得?”
秦卿瞪着他,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大聲提醒道:“我們已經退婚了。”
男人忽然甩開她的手腕,生氣地嘶吼:“和我有婚約時,你連手都不讓我牽;和趙長庚定親,你全身上下哪裏沒有被他碰過?”
“你總說我喜新厭舊,你又強到哪裏去,你若早像現在這樣,我何至于抛棄你。”
“雖說你被趙長庚睡過,但我不嫌棄你,反正我也睡過別人,咱們兩清了,我現在深谙此道,能給你帶來快樂,保證比趙長庚那個莽夫要好。”
“你放屁!”秦卿柳眉倒豎,抓起床上的枕頭,暗格裏的物件一股腦朝孟錦川扔去,“你自己卑鄙下流,就以為別人和你一樣卑鄙下流,你和容歡的事早已傳遍大街小巷,縱情聲色,白日宣淫,隔壁左右天天趴在牆頭看熱鬧,我和長庚哥哥清清白白,不知比你們這對狗男女強多少。”
不知她哪句罵語取悅了孟錦川,原本憤怒無比的男人突然冷靜下來,将随手揮落的東西撿起放到桌上,幾步奔到床邊抓着她的兩只手解釋:“我沒有和她做真夫妻,我的童子身還給你留着,等我們成親那日,把最幹淨的自己交付給彼此。”
“我呸。”秦卿快被他惡心壞了,哪裏還顧得上淑女風範,什麽話罵人痛快就罵什麽,“你是耳聾還是有病,我們退婚了,我不喜歡你了,你跟誰茍且都和我沒關系,請你馬上滾出我的屋子。”
“不,你會和我重新定親的,不信你就等着瞧。”孟錦川冷冷看着她,綻出一個惡劣的笑容,伸手撫上她的臉頰,警告道,“不要讓他再碰你,牽手也不行,否則我會讓秦家比上次退婚時還要難堪。”
“滾!”回應她的是秦卿的怒斥。
孟錦川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副勢在必得之态,邁着大步,自若地推開門,飄然而去。
他一走,秦卿趕緊跑去偏房,幸好幾個丫鬟只是中了迷藥陷入沉睡,呼吸心跳俱在,她回房披了一件外衫,推開門直奔正院而去。
孟錦川猖狂至此,進秦家如入無人之境,背後肯定有人幫他,必須和父母兄長商議一番,早做準備為好。
另一頭,孟錦川在暗衛的護送下順利回到慕歡居,容歡還未睡,像是特意等着他,披着一件薄如蟬翼的雲錦寝衣斜倚在門口,見他走近,露出一個諷刺的淺笑。
“喲,這位滿面春風的郎君是誰呀?哦,原來是孟會元。怎麽,你的老相好沒留你過夜?”
“胡說什麽。”孟錦川笑着摸了她一把,摟着她往屋裏走,“我的心裏有誰,你還不清楚?”
容歡心下稍安,但仍繃着臉拂去肩上那只手,扭着腰兀自來到床邊,将衣領往下拉了拉,露出一片雪白。
孟錦川的呼吸陡然加重,眼中欲色漸濃,大步走到床前,掐着她的臉就要吻下去,容歡偏過頭,伸出手擋住他的唇,雙眸波光粼粼。
“孟郎日後得償所願,打算怎麽謝我?”
“那還用說,當然是你和她平起平坐。”
“那可不行,我娘是長公主,我是縣主,且對孟郎有提點之恩,她一個退過兩次婚的三品官員之女,怎配與我平起平坐?”
“話是這麽說,但你外祖母臭名遠揚,我不能不考慮人言。”
容歡氣紅了眼,疾言厲色道:“說來說去,你也和他們一樣,瞧不起我的出身。”
孟錦川雙手一攤,将她推開仰躺在床上,淡淡道:“臉面是自己掙的,你若是個好的,怎會女扮男裝與我同吃同住,又怎會明知我有未婚妻還要插足。你用甜言蜜語和身子引誘我時,就該想到這一天。”
“豎子可惡!”容歡氣得捶床,通紅的眼睛似要噴火,“我是淫·娃·蕩·婦,她是貞潔烈女,可我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男人,她卻勾搭了兩個。”
“你錯了,她沒有主動招惹任何人,都是我們招惹的她。”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但我告訴你,想讓她和我平起平坐,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随你,如果你只想要個虛名的話,以後我所有的孩子都由她來生。”
容歡咬牙切齒:“孟錦川,別太過分,你還沒坐上那個位置!”
孟錦川沉默半晌,忽然扯唇笑了,只是那笑并未到達眼底,他掐着她的脖子,冷酷又涼薄地警告她。
“你若能找到第二個孟錦川就趕緊去找,若是找不到,就給我老老實實待着,你們家的恩情我不會忘記,該有的賞賜絕不會少。但是……,休想再像以前一樣,對我呼來喚去,我喜歡誰,想要誰當正妻,想跟誰生孩子,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和容家若敢插手,我會很生氣!”
“你的臉和身子我很滿意,我暫時不給你破瓜,并非嫌棄你,而是要将初夜留給囡囡,你要是能改改性子,端莊一些,乖巧一些,我日後會時常寵幸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