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一場鬧劇即将落幕,就在大團圓結局來臨時,有人跳出來煞風景。
“秦夫人說自己有個雙生妹妹,可身為枕邊人的秦大人都不知曉,誰知道是真是假喲。”
說話的是個禦史夫人,姓陳,她的丈夫是此前給聖上上書,罵他們趙家兩兄弟上趕着給秦家當狗的那位。
陳氏這話是和旁邊的婦人說的,聲音不大不小,既不聒噪又能讓人聽清楚,當各方視線接踵而至時,被迫拉家常的婦人趕緊轉過身子避開陳氏,她又不傻,才不會像某些缺心眼,白給人家當過牆梯。
陳氏被人當面給了個白眼,心裏氣得不行,又見衆人只是看着她并不出聲相問,不由得更加生氣,憑甚麽別人哭一聲就有人噓寒問暖,她的質疑明明那麽合理,卻無人搭理?
也是,她都幾十歲了,哪有十六七的小花朵嬌嫩,惹人愛。
但她也不是好相與,她丈夫在朝堂上連聖上都敢罵,回到家還不是老老實實跪搗衣板。
思及此,她把心一橫,站起來朝主座福了個身,正色道:“聖上,臣婦想請秦夫人正面回答臣婦方才的問題,事關聖上賢名,請秦夫人不要逃避。”
她的行徑引得衆人側目,鄰座紛紛與她拉開距離,實在避不開的,也在心裏将其列為頭號絕交對象。
這個蠢貨,想找死不要牽連他們啊!
聖上那麽維護楚氏,不管有沒有楚嬌這個人,楚氏都實打實地救過聖上,以後滿京城都能橫着走了,偏陳氏眼瞎,看不清形勢,被人當槍使,真後悔與這棒槌認識。
聖上臉色陰沉,聲音中透着譏諷:“朕還有甚麽賢名,你那夫君一天三道折子,罵朕是昏君,堪比隋炀帝,朕不能白擔這個罵名,總得讓他過瘾一次。”
陳氏:“……”
這皇帝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這邊廂她還在想對策,那邊廂一個更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罵了起來。
“說起來方禦史也是個妙人,一天天正事不幹,老盯着我和皇兄的後院。知道的,說他忠于職守、兢兢業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搶了他老娘呢,他的俸祿是皇兄發的,但他眼裏只有提攜他的孟尚書,也不知這天下究竟姓姓趙還是姓……”
“殿下,”孟夫人趕緊打斷趙長庚的話,賠笑解釋道,“方大人為人剛正,敢于直言,是不可多得的诤臣,外子正是看中這一點才将他提拔上來,他二人只有公務往來,私下并無交情。”
“聖上文韬武略,無人能及,乃千古第一明君,外子得聖上垂愛,忝居吏部尚書之位,終日惶恐,唯盡力選拔人才,方不負聖上重托。”
趙長庚冷哼一聲:“孟夫人好一張巧嘴,不愧是三元夫人。當初孟大郎背棄盟約,移情別戀,也是你上門勸囡囡與聘婷縣主共侍一夫吧?”
好個記仇的襄陽王。
孟夫人面露尴尬,不敢應答,趙長庚卻不放過她:“回去告訴孟大人,這天下是我皇兄打下來的,姓趙,不姓孟,讓他當吏部尚書,是看中他的才能,不是讓他拉幫結拜當二皇帝的。”
此話一出,孟夫人吓得臉色慘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聖上聖明,臣婦對天發誓,外子絕無此心,否則必遭天譴。”
“呵。”回答她的是趙長庚的一記冷眼。
聖上久久不語,大殿裏靜得出奇,孟夫人渾身冷汗直冒,她早就說過容歡會害死他們,偏她那不成器的兒子聽不進去,像是被人下了降頭似的,一刻都離不得那狐貍精,就差長在她身上。
今天這個局,分明就是容歡的手筆,她嫉妒秦卿,想把她踩在腳下,利用一個皇後一個禦史夫人還不夠,居然還想将她夫君拉下水,要不是她反應快,陳氏那個蠢婦早被詐住了。
聖上兩兄弟是甚麽人,那是趟過刀山血海,氣死過先帝的活閻王,心狠手辣,多智近妖,小蹄子惹誰不好,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家門不幸啊,早知道當初兒子退親,就是死也要攔下來。
孟夫人兩股戰戰、追悔莫及,直把容歡看得火大,明明她的家世容貌才華心機都是第一等,為什麽這個老虔婆就是不肯接受自己?
她視若性命的好兒子,已經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狡詐如狐的好夫君,也在她的循循善誘下起了貪戀;只有她,該死的老東西,不論怎麽讨好,就是看不上她!
也罷,夏蟲不可語冰,既然她不吃軟,那就好好看看長公主之女、聘婷縣主的鐵腕。
在衆人注視下,容歡款款走到秦卿面前,拉着她的手朝聖上嗔道:“大舅舅,您別老沉着臉,把大家都吓壞了,我帶秦姐姐和穆姐姐去換套衣裳,待會兒回來給您露一手,您不許再生氣了。”
一提到秦卿,聖上果然舒展了眉眼,他對三個小姑娘笑了笑,讓她們速去速回,又對孟夫人和陳氏擺擺手,示意她們各歸原位,二人如蒙大赦,忙不疊謝恩,至于那個尖臉丫鬟,本來還想生事,奈何凜龍衛眼疾手快,一掌劈在她的脖頸,她瞬間就安靜了。
大廳被人重新收拾,管弦絲樂之聲再次響起,衆人推杯換盞,仿佛無事發生,但所有人心裏都清楚,自今日起,江家、孟家要倒大黴了。
首當其沖的便是江皇後,她心胸狹隘,偏聽偏信,争風吃醋,污蔑臣妻,如此氣度品行,實在不堪為一國之母。
聖上坐在江皇後身邊,沒有理會她的意思,江皇後頹然地牽着他的衣袖,目光哀戚懇切,在她開口求情前,聖上淡淡地說了“太子”二字,她便驟然松開了手。
聖上撣了撣被她拽過的地方,肉眼可見的嫌棄。
她的心突然疼得很厲害。
明明最開始,他們還是很好的,那時她剛進宮,看他一眼都害羞,他雖不體貼,但也算和善,告訴她可以把皇宮當成自己家。
她暗自激動,想象着與他交頸而眠,生兒育女的場景,可他從不來後宮,家裏催促她早日懷上皇子,她沒有辦法接近他,只能趁他生病侍疾時給他下藥。
她一輩子都忘不了他憤怒的眼神,如果不是太後求情,她早就被他殺了,她如願有了皇子傍身,他卻再也沒主動和她說過一句話。
營營汲汲,籌謀半生,到頭來卻什麽都未得到,丈夫的疼惜,兒子的孺慕,她一樣都沒有。
嬷嬷知她心裏難受,勸她稍安勿躁,等太子回來自會替她求情,她想着一大早匆忙出門的兒子,勉強穩住心神。
那邊廂,秦卿和穆青青換好衣裳,偕同容歡一起回到大殿,三女站在一起,宛如春花秋月,美得各有特點。
聖上龍心大悅,他本來就喜歡秦卿,要不然也不會想給還是奶娃娃的她和太子賜婚,及至知道楚嬌的事,尤其是他們有了肌膚之親,他會忍不住去想,若是那一夜有了結晶,是不是也長得像秦卿這樣?
他看向小姑娘的眼神柔得滴水,秦太傅既吃味又驕傲,幽怨地瞪了妻子一眼,楚氏心知自己不該隐瞞楚嬌之事,心虛地替他倒酒夾菜,小意伺候,秦太傅哼了一聲,楚氏湊近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兩句,惹得他面紅耳赤,手腳無措,再沒有方才的氣勢。
楚氏淺笑一聲,去看自家女婿,只見他趴到聖上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麽,氣得聖上冷笑連連,直接招手讓女兒上前。
聖上給女兒賜座,女兒乖巧地坐在他身邊,有問有答,像個漂亮的瓷娃娃,聖上笑容滿面,女婿的臉比鍋底還黑。
楚氏讓丈夫看主座上的一幕,寬慰他道:“你先別氣,有人比你更上火。”
秦太傅一看女婿急得團團轉的傻樣,頓時心裏平衡了。不管聖上如何喜歡囡囡,他永遠是囡囡的父親,不像某些人,好的時候是囡囡未婚夫,不好就成了囡囡小叔了。
哈哈。
等趙長庚氣呼呼地坐到身旁,秦太傅伸長脖子問他和聖上說了甚麽話,趙長庚回:“我讓皇兄自己生個閨女,別老惦記囡囡。皇兄不要臉,居然威脅我,說要把囡囡收為義女,岳父您評評理,他是不是欺人太甚?”
“下臣不敢妄議主上。”秦太傅捋着胡須,感覺心情甚好。
趙長庚快氣死了,幸好秦卿三人開始獻藝,一個彈琴,一個作畫,一個舞劍,配合得天衣無縫,甚是賞心悅目。
結束後,聖上心情極好,給三人各有賞賜,容歡趁勢說道:“大舅舅,我和秦穆兩位姐姐甚為投緣,若不是因為孟……,我們肯定會成為至交,我做錯了事,心中慚愧至極,數次想登門向秦姐姐道歉,奈何名聲不好,不敢擅入,這次借大舅舅的寶地,向秦姐姐賠個不是。”
她向秦卿行了個萬福禮,口中說着對不起,美目流下一行淚,挂在白皙嬌嫩的臉龐上,格外惹人憐惜。
秦卿扶起她,笑道:“縣主不必自責,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前塵往事随風去,我已覓得良緣,也請縣主釋懷。”
容歡噎了一瞬,握着秦卿的手道:“因為外祖母的事,我和母親一直擡不起頭,所以才會行差踏錯,搶了姐姐的姻緣,姐姐胸襟開闊,不與我一般計較,那我便舍下臉皮與姐姐說句貼心話,今日之事,不論如何了結,姐姐都會被人議論,不若認我大舅舅為義父,姐姐有了公主頭銜,自然無人敢欺。”
“你放屁。”趙長庚大聲啐道,“囡囡若成了公主,我還怎麽跟她成婚?你再瞎出主意,別怪我對姓孟的不客氣。”
容歡連忙道歉,可憐兮兮地對聖上說:“大舅舅,歡兒外祖母是罪人,歡兒深以為恥,這些年受罪婦所累,歡兒太知道一個好名聲的重要性,歡兒自揭傷疤,別無他意,就是希望秦姐姐不要走歡兒的老路,請大舅舅明鑒。”
聖上深深看了她一眼:“朕明白你的心意,你母親每年都上請罪疏,朕相信你們已經悔過了。至于秦姑娘的身世,朕已派凜龍衛八百裏加急去接秦夫人妹妹,為防消息走漏,今日所有人員不得出宮,待明日小楚氏進宮,便能真相大白。”
“大舅舅英明。”容歡拜倒,寬大的水袖遮住了她臉上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