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甜品
甜品
反派角色什麽的，藍燕儀在構思完之後就放棄了将林霁代入其中。
作者總是相信着自己筆下的角色，相信角色有自己的意識，有自己的靈魂，藍燕儀還是希望角色在自己的世界裏獨一無二。
而且靜下心來之後，她隐隐約約意識到林霁應該是以前遭遇了什麽事，才變成現在這樣。
到底發生了什麽呢？還能比漫畫家遭遇的網暴更離譜嗎？
想不出所以然，她的手在鍵盤上的某處輕輕敲擊，在鍵盤清脆的響聲中，焦慮漸漸得到妥帖的安慰。
還有三天就要去A大報道，在這幾天裏努力解決林霁不想交流的問題吧。
诶？有人發消息？
鼠标移到右下角閃爍的圖表，跳出來的是虞懷的頭像。
藍燕儀嘆了口氣，枯坐在電腦前，煩上加煩，殊不知自己的一位煩惱對象正在隔壁重拳出擊。
被黑暗籠罩的房間裏，桌上的電腦發出刺眼的亮光，照得對面的林霁臉色慘白，她已經脫去厚厚的睡衣，左手的袖子一直撸到手臂最上方，指尖在鍵盤上飛躍。
【雙木：嘟嘟，你能不能再送一把鑰匙來？】
盯着“正在輸入中……”盯到眼皮發酸，對面終于回了消息。
【嘟嘟：不能。】
再發消息的時候，對面快速彈出了自動回複。
這是拒絕交流的意思。
遺憾後，林霁撩起後頸的長發，将被汗黏在脖子上的頭發捏起，站起身來，轉身跳進床上團起來的被子裏，兩只腳在床外晃來晃去。
不管想多少次，她還是覺得被人提醒要穿襪子這件事很難堪。
藍、燕、儀。
心裏反複咀嚼了幾遍這個名字，腦海裏自然浮現出少女利落的短發，飽滿的嘴唇，修長瘦弱的手臂。
呸！
林霁痛哭，卷着被子又滾了一圈。
她一定是以前h圖畫得太多了，才會不自覺地去在意這些部位。
都是畫畫害了我！
散落在地板上的畫板發出無聲的哀鳴。
時隔半年，主人仍未撿起她丢棄的寶藏。
第二天。
被煩心事在夢裏騷擾了一整晚的藍燕儀從床上爬起來，快步走到窗邊，雙手一推，打開了窗戶。
今天也是大太陽。
很好，成功驅散了昨天夢裏黑漆漆的林霁。
藍燕儀并非A市本地人，而是在C市長大，C市陰雨綿綿，夏季很難見到如此燦爛的陽光。
要不以後定居在A市？
想法只在腦海掠過了一瞬，她掏出手機，又看了眼虞懷昨晚發來的消息。
【煙雨：哦。】
【虞懷：我們明天在這裏見一面好嗎？[位置信息]】
【煙雨：幾點。】
【虞懷：早上十點可以嗎？】
【煙雨：可以。】
事實上，如果可以的話，藍燕儀并不想去搭理虞懷，但虞懷是她姑姑的前女友，關系複雜了，就不得不抽出時間應付幾下。
虞懷可是和藍芝榆分手以後，依舊敢通過藍芝榆向她催稿的人。
這種敢和前任繼續當朋友的人，藍燕儀一律視為惹不起的人。
收拾好背包準備出門，路過隔壁時，藍燕儀還是敲了敲門。
“我出去一會兒，要我給你帶中飯嗎？”
今天的林霁比昨天大膽一些，只穿了一件長袖，沒穿厚睡衣，她可能是沒睡醒，迷迷糊糊地靠在門框上，回了一句。
“嗯，麻煩你了，嘟嘟。”
嘟嘟？
藍燕儀微微一笑，伸手按在門上。
“我昨天和你介紹過兩次。”
門開大了一點，餘光瞥見卧室的一部分。
黑漆漆一片，櫃子似乎被一塊大布蓋住，地上還散落着什麽東西。
林霁被她陰森森的語氣吓醒，瞪大眼睛，彎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少女的手按在她的發頂，微涼的指尖擦過灼熱的後脖頸。
“該洗頭了。”
林霁的表情僵住，再擡起頭時，少女已經踏出了屋子的大門。
林霁：生氣了！我真的生氣了！
……
約定的見面地點是離小區不遠的咖啡廳，藍燕儀走到咖啡廳邊上的時候，就從玻璃窗裏看見了專心致志喝着咖啡的虞懷。
在她知道虞懷在和姑姑交往的時候，她們已經吵架多次，瀕臨分手，因此她和虞懷的關系并不親密，算是最普通的作者和編輯的關系。
即有事聯絡，無事失蹤。
推門進入咖啡廳，老板很有情調，在門上裝了風鈴，藍燕儀一擡頭，就看到虞懷在招手。
“你姑姑還好嗎？”咖啡杯落在盤子上，先冒出的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藍燕儀把背包丢在座位裏面，坐下，屈指敲了敲桌面：“如果你找我是想要談這個，沒必要。”
藍燕儀是姑姑堅定的擁護者，認為她們分手根本原因是虞懷變了心。
虞懷垂下眼簾，看着咖啡杯內的一圈咖啡漬，沒再繼續問藍芝榆的事情。
“你不是說今年不寫文了嗎？”
休息一年。
虞懷記得她好像是這麽說的。
“就問這個？”藍燕儀雙手交叉，作沉思狀，“靈感來了，就寫了。”
聊天時她不太配合，虞懷說了幾句也不知道問些什麽，就談起學習的事情：“你考到A大了？”
A大算得上學子們夢寐以求的學府，哪一家有小孩考上都是要擺幾天宴席的，但是聽說藍家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擺。
藍燕儀沒回答。
虞懷又問：“為了漫步雨林？”
藍燕儀擡眼看她，避而不談：“你今天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麽事情？”
“關于漫步雨林抄襲的事情衆說紛纭，你也該多想想自己……”
“你是站在什麽立場和我說話呢？”藍燕儀出聲打斷她，扒開那殘酷的現實，“長輩？編輯？還是過來人？”
虞懷今年28歲，和藍芝榆同齡。
兩人結識是因為寫作，分開是因為不愛。虞懷所追尋的作者——藍芝榆，已經不再提筆創作了，漸漸的，虞懷看不見愛人身上的光輝，失去了愛意。
她愛的是她筆下的文字，并非她的全部。
藍燕儀知道她的意思，她認為自己和她一樣，是出于對作品的喜愛才愛上創作者，遲早有一天這份愛意會消失殆盡。
當然，這種想法無可厚非。
不過藍燕儀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從未生出要将漫畫家據為己有的想法，她和虞懷不一樣，她只是想再看見漫畫家的作品，再一次感受靈魂的共鳴。
虞懷止住了話頭，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道：“漫步雨林和你姑姑不一樣。”
漫步雨林已經墜入深海。
要救在深海中的人，必須先擁有墜入深海的勇氣，和可能無法出來的覺悟。
藍燕儀知道，但不想承認，在她真誠的目光下自顧自掃碼點了份甜點。
沒過多久，在虞懷的疑惑中帶着那份打包好的甜點離開了。
她離開以後，虞懷這個告狀精果然打開手機給藍芝榆發了消息。
【虞懷：你侄女戀愛了？】
【芝士蛋糕：？】
【虞懷：我記得你說過她不喜歡吃甜的，但她買了甜點哦。】
【芝士蛋糕：請求通話】
自己意外成為了虞懷勾搭姑姑的橋梁，藍燕儀對此一無所知，在路過餐館裏又打包了兩份牛肉粉絲湯，拎着回了家。
和昨天一樣按了門鈴，林霁拉開門，這回沒跑，一心一意盯着她手裏散發着香味的吃食。
藍燕儀覺得心情稍微好了一點，一扭頭，才發現客廳的窗簾又拉上了。
藍燕儀：……心情突然又變差了。
走到餐廳，見身後的人沒跟上，她還叫了一聲：“過來吃飯。”
林霁幾步走過來，朝她伸出雙手。
“我想回房間吃。”
“不許。”
藍燕儀一口拒絕了，那房間亂糟糟的，要是讓林霁待在裏面吃吃喝喝，指不定鑽出幾只小蟑螂來。
林霁不高興地噘嘴，見商談無果，只能垂頭喪氣地跟着她進了廚房。
見她不太高興，藍燕儀高高舉起手裏的甜點：“乖乖吃飯，等會給你吃甜點。”
如她所料，林霁一下子高興起來，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牛肉粉絲的蓋子。
小小林霁，拿捏。
藍燕儀心裏一樂，不枉她昨天仔細觀察推斷，這個家裏的零嘴很多，林霁應該是喜歡吃甜食的。
飯吃到一半，她試探着問了一句：“你不上班嗎？是自由職業？”
像林霁這樣天天窩在家裏的人，也不和人交流，很可能是家裏蹲。
林霁嗦完粉，回答：“自由職業。”
藍燕儀又開始散發自己的想象力了，莫非漫畫家負責畫畫，林霁負責想故事？那不就是同行了？
從目前已知的情況看，林霁除了不想和人交流以外沒有其他毛病，只要熟悉以後就會開始依賴她了，到時候問漫畫家的消息也方便。
她發呆的時候，昨天吃飯慢吞吞的林霁已經把飯吃完了，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邊的甜點。
藍燕儀伸手把甜點給她，順口問起：“天氣這麽熱，怎麽還穿長袖？”
A市因為不下雨異常悶熱，藍燕儀自己待在房間裏的時候穿的是背心。昨天看見林霁的時候，她以為她是急着起來随便穿了一件衣服，但是今天林霁依舊穿着長袖，明明脖子上都出汗了。
“我……”林霁拎着甜點站了半晌。
随後在藍燕儀詫異的視線裏，打開甜品兩三口就吃完了。
“我鹹灰房了。”她捂着被甜點撐起來的腮幫子，急匆匆地跑了。
看傻眼的藍燕儀看着空空蕩蕩的甜品盒，久久未能回神。
當天下午，藍燕儀在寫小說時順便寫了一則個人日記。
xx年xx月xx日
同居第二天，室友吃的好多，行為也怪怪的，希望能早日得知雨林的近況離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