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吊橋效應
吊橋效應
到達A大的時候,新生已經堵在門口,藍燕儀排着隊,百無聊賴地翻看手機上的文學合集。
“人文學院的新生請在此處報道。”
藍燕儀背着包走到棚前,提筆簽名,學長學姐們指指邊上的人臉采集器,提醒她去錄臉。
“錄過以後學校的大門就可以掃臉進出了。”
她迎着光,努力睜眼去看人臉采集器,只看到閃閃發光的自己。
這是什麽過度曝光?
一只手從邊上伸出,替她擋住了太過刺眼的日光。
“燕儀,你到這麽早?”
藍燕儀錯愕的臉就這樣被錄入成功。
“游夢珂?”
高中時坐在她旁邊的寡言少女,竟然和她一樣考進了A大。
藍燕儀很少去關注同校的同學,更別提去看誰和自己考上了一個學校,只能一邊向她道謝,一邊和她保持距離。
雖然同桌多年,也算熟悉,但游夢珂是她的讀者,即使藍燕儀從沒暴露過作者的身份,看見她還是會有一些尴尬。
“你也是人文學院的嗎?”游夢珂還是和高中時一樣太過認真,一和人說話就盯着人看。
藍燕儀“嗯”了一聲,避開她的視線,擡腿走回棚下。
“人臉錄完了,接下來去哪?”
“可以先去辦理宿舍入住。”
“我申請了走讀。”
桌後面的學姐左看看右看看,從兜裏掏出一張電話卡來:“學妹啊,要不要辦理一張校園卡,很便宜的!十幾塊錢八十幾個G的流量!”
她推銷到一半,又看向藍燕儀身邊站着的游夢珂,笑着又掏出一張電話卡:“剛好我這有兩張。”
藍燕儀:……你怎麽不說剛好你看到的是兩個人?
藍燕儀不想辦卡,但學姐咬了咬牙,使出了大招。
“搶課的時候校園網搶得快!”
“辦吧。”
行雲流水間,手機就換上了兩張卡。
“謝謝學妹們的支持。”學姐笑嘻嘻地揮手。
和藍燕儀一起走向學校裏面,游夢珂好奇道:“你不是不住宿嗎?”
“找人。”
留下這句話,藍燕儀揚長而去。
游夢珂站在她身後,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
走到團委辦公室的時候,藍燕儀先一步聽見了謝安渡的聲音。
“好了,這樣就可以了,你先出去吧。”
裏面的學生急匆匆地跑出來,差點撞到她,藍燕儀側過身躲開,一腳跨進了門裏。
最裏面的辦公位坐着一個披着長發的女人,她的手緊握着筆,還在黑色的本子上書寫着什麽,脖子上垂下來一塊金色墜子,在黑發間若隐若現。
要是金歡喜在這,少不了對金墜子進行一番點評。
藍燕儀走了一會兒神,很快反應過來。
“學姐。”
謝安渡今年大三,任職A大的校團委副書記,輔佐一位擔任校團委書記的老師。藍燕儀懷疑她高低有點關系在身上,但她的履歷又實在漂亮,讓人不得不心服口服。
謝安渡招招手讓她坐在一邊,問起林霁的近況。
“你和學……林霁住了幾天,感覺怎麽樣?”
藍燕儀想起早上還窩在她被子裏的女人,又想起昨天晚上雞飛狗跳的抓蟑螂事件,痛苦地閉上了眼。
“林霁姐還蠻活潑的。”
什麽膽小、不要臉、無理取鬧……還是不提為好。
光是活潑這兩個字就足夠讓謝安渡震驚,還沒細細再問幾句,屋外走進來一位女老師,目的明确地走向謝安渡。
“安渡,評議工作發給你了。”老師又看向一邊的藍燕儀,“這位同學是大二的團書記嗎?以前好像沒見過。”
“趙老師,她是今年的新生。”謝安渡站起身給兩人分別介紹,“這位是我校團委書記趙青瑤趙老師,這是今年保送進來的學妹,藍燕儀。”
“趙老師好。”
“你好你好。”
一番客套之後,藍燕儀實在不想面對老師,以“還要去一趟宿舍”為理由溜出了團委辦公室。
靠在牆邊,藍燕儀又聽了一會兒裏面聊天,确認知道她走讀的謝安渡沒有拆穿她,只是和趙青瑤正常聊着工作。
藍燕儀松了口氣,貼着牆離開了。
卻不知自己的身影照在窗簾上,顯眼得很。
趙青瑤從窗簾上移開視線,看向謝安渡,捂着嘴笑道:“她是人文學院的學生嗎?”
謝安渡想了想,回答:“說不定姐你還有機會教到她。”
另一邊,得知明天早上才開班會的藍燕儀已經背着背包回家了。
林霁打開門,又只露出一個小縫,警惕地看過來,看見她,門縫拉大了一些,警惕也轉變為欣喜。
藍燕儀:……這家夥該不會因為昨晚的我太可靠産生吊橋效應了吧?
進了屋子,避開林霁熱切的目光,藍燕儀說起自己上學的事情。
“明天早上我要去學校參加班會,過幾天就要軍訓了,聽說要軍訓到很晚,你能不能給我一把鑰匙?”
聽見鑰匙兩個字,林霁猛地搖搖頭。
藍燕儀一噎,耐心地跟她解釋:“我是怕我回來吵醒你,你最好給我一把鑰匙。”
林霁還是搖頭。
藍燕儀忍不住了,震聲道:“說話!”
“沒事的,我是個夜貓子。”林霁小聲道。
?這就是你不給我鑰匙的理由?
藍燕儀覺得自己活得像條被圈養的寵物犬,出門遛彎回來還要主人開門。
“我只是不想太麻煩你。”
“我不怕麻煩。”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能說些什麽呢?
藍燕儀起身走向廚房,打開冰箱,看向林霁:“既然不怕麻煩,我們現在去外面買菜吧。”
現在、外面、買菜。
每一個詞都在林霁的禁區,她踩着拖鞋跑向卧室,沒多久,穿着她的小貓睡衣出來了。
藍燕儀打量了她兩分鐘,不敢置信道:“你要穿這件衣服出去嗎?”
林小貓已經戴好了帽子,藍燕儀只看見帽子上的小貓輕晃着點了點頭。
“現在是夏天。”藍燕儀再一次提醒。
哪個正常人會在夏天穿着毛睡衣出門?甚至裏面穿的還是長袖……
林霁擡起頭,茫然不解地看着她。
藍燕儀:……這家夥上過學嗎?學傻了嗎?是笨蛋嗎?
伸手把帽子上的小貓揪住,在林霁放大的瞳孔裏,藍燕儀看見了自己。
“啊——”
小貓跑掉了。
驚擾小貓的人站在原地,無措之下,只能思考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不對。
退一萬步講,這都是小貓的錯!
呸!
林霁的錯!
穩下心神,藍燕儀拿出手機,查了查菜場的位置,敲了敲林霁的房門。
“我出去買菜了。”再不買她們就只能餓死。
門開了一點,一只瘦弱的手伸出來,掌心朝上,紋路清晰。
亮閃閃的鑰匙靜靜躺在她的手心。
“鑰匙給你。”
藍燕儀伸手去拿,指尖擦過她的掌心,才察覺她掌心出了汗。
“少穿點衣服吧。”她憋了半天,只憋出這一句話。
“啊?不穿嗎?”
裏面的人顯然誤會了什麽,又快速關上了門。
屋外的人傻眼了,不明白這家夥為什麽斷章取義的本事如此高強。
屋裏的人戴着帽子靠在門上,大腦飛速運轉,耳邊嗡嗡。
她為什麽叫我別穿衣服?!
所以說,都怪帽子。
拿到了鑰匙,藍燕儀出了門,買好菜,又回來了,林霁已經乖乖坐在餐桌邊,擺好了碗筷。
“鑰匙。”這家夥迫不及待地要回自己的東西。
“喏。”藍燕儀捏着鑰匙懸在她手上,松開,看鑰匙砸在她的手心。
等鑰匙進了林霁的衣兜,這位天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我為什麽不趁機再去打一把鑰匙?
壞了!跟笨蛋待在一起會變笨啊!
懊惱之後,藍燕儀重拾信心進了廚房,熟練地系上圍裙做飯。
對了,林霁應該會做飯吧?
鍋裏的油噼裏啪啦地濺開,廚師已經開始擔心食客吃不上飽飯。
“嘶。”
直至手上被熱油燙到,藍燕儀吸了口涼氣,差點把鍋鏟丢在鍋裏。
“你沒事吧?”
林霁從廚房門邊探出一個腦袋。
藍燕儀不想在她面前失态,強裝鎮定地握着鍋柄,催她出去:“廚房裏油煙大,去外面等着吧。”
林霁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從門邊離開。
藍燕儀呼出一口氣,感覺不是很嚴重,炒完了這盤菜才走到水池邊用涼水沖手。
手臂上被燙紅的位置在涼水的沖刷下舒服不少,但一關上水,便是一陣刺痛。
最好別起泡。藍燕儀默默想到。
端着菜出了門,林霁沒坐在餐桌邊上,在沙發那邊朝她招手。
“過來。”
藍燕儀沒動,指了指餐桌:“該吃飯了。”
“過來一下。”林霁堅持不懈地喊她。
藍燕儀走過去,被她按着坐在沙發上,看她從電視櫃下拿出醫療箱。
“這是燙傷膏。”
林霁擰幹蓋子,又拿了一根棉簽,擠出一點藥膏,拉住了她的手。
“我剛開始學做菜的時候也燙傷過,即使之後熟練了,也還是經常燙傷,這幾天總是讓你做菜,對不起哦。”
微涼的藥膏被小心翼翼敷在燙紅的小臂上,刺痛竟然神奇地消失了。
藍燕儀看着眼前低着頭專心塗藥的女人,覺着被她抓住的手腕有些發燙。
還有她的發絲,落在她手上,有些發癢。
難道說,
陷入吊橋效應的人,其實是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