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騙人

騙人

被林霁撩撥了幾下心弦，藍燕儀沉默地把飯吃完了，臨走時還把自己的碗洗幹淨放回了櫥櫃。

“碗不留給我洗嗎？”林霁似乎很不好意思，但人還坐在那，沒站起來。

藍燕儀隐隐覺得有些奇怪，本能地想要避着她，便說：“今天晚上你可以回自己的房間睡覺了吧？”

林霁竟然真的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不負所望地搖了搖頭。

藍燕儀繃不住了，她又不是什麽爛好人，哪能容許別人一次次挑戰自己的底線，撂下一句“我關門了”，就回了房間。

為了防止自己心軟，藍燕儀甚至鎖上了門。

很好，現在坐到電腦前，戴上耳機，打開音樂，嗯，不錯，音樂很帶勁……

雙手都在鍵盤上，屏幕上是已經打開的小說文檔，藍燕儀卻打不出字。

時速三千的手今天突然就故障了。

明白了，壓下這種奇怪情緒的最好方法當然就是——戰鬥！

沒錯，藍燕儀每周都要和漫步雨林的黑粉在網上吵一次架，時至今日，甚至逐漸吵出了感情。

熟練地登陸自己的小號，和可靠的隊友對接。

【任平生：他們來了嗎？】

【梧桐樹：已經開始罵了，撸起袖子加油幹。】

【任平生：還是和之前一樣？】

【梧桐樹：對。生姐，大學到點要熄燈，之後就靠你了。】

【任平生：ok】

這是網友梧桐樹第一次和她透露年齡，藍燕儀心裏一緊，難道梧桐樹也是大一新生？也就是說……梧桐樹可能比她大？

把這件細思極恐的事抛到腦後，藍燕儀打開了漫步論壇。

漫步論壇是三年前由粉絲自建的給漫畫家留言的網站，抄襲風波之後，那些不明真相的路人或是死磕不信的黑粉，都會在論壇給漫畫家留言一些難聽的話。

雖然大部分的留言都被屏蔽了，看到還是膈應。

藍燕儀熟練地複制粘貼“反彈”一一回複過去，并删掉了那些散發着惡臭的回複。這一行為使發送者能看到回複破防，也保護了其他逛論壇的粉絲。

大概删了半個小時，零零散散的幾個黑粉就消失了。

自從漫畫家不在網上出現以後，黑粉都失去了來逛論壇的興趣，只剩下零星幾個。

“果然，黑紅也是紅。”

發自內心地感慨了一句，藍燕儀摘了耳機，從桌上抽了張紙巾，擦了擦耳邊蒙出的熱汗，停頓幾秒，不敢置信地回過頭。

房間裏懸挂着的空調不知何時閉上了它的嘴，無聲地和她對視。

白天40度，晚上35度，你給我罷工？

“呵。”因為太慘，藍燕儀氣笑了。

桌上的筆記本跟着她奮戰了半個多小時，裏面的風扇呼呼地轉，主板更是熱得發燙，藍燕儀用指尖摸了一下，誇張點說，等會就可以煎雞蛋了。

顯然，空調罷工已經有段時間了，但她太專注，沒有意識到。

電腦的右下角時間是19:13，藍燕儀相信謝安渡還沒睡覺，給她發了條消息。

【煙雨：空調罷工了！！！】

這三個感嘆號應該看得出她真的很熱吧？

藍燕儀伸手摸了摸後脖頸，摸到一手汗。

不行了，得再發幾個感嘆號。

【煙雨：很熱！！！！！】

大概過了一分鐘，謝安渡回了消息。

【嘟嘟：我不知道空調維修的電話，你問問林霁。】

啊？

你覺得我剛剛把她拒之門外，現在又去問她真的好嗎？

這一定是命運跟我開的玩笑。

一生不服輸的藍燕儀研究了一下空調的結構，查詢了一下文獻，最後終于明白——

術業有專攻。

有的錢就該讓別人賺，強求不來。

放棄了自己維修空調的想法，藍燕儀悄悄走到門邊，貼着門板偷聽外面的動靜。

“咚咚！”

好死不死，林霁這重重的敲門聲差點給她耳膜震碎。

捂着腦袋緩了回神，藍燕儀又悄悄走回桌子邊，踏着重重的步伐走到門邊，僞裝成剛剛過來的樣子。

解開鎖，拉開門，故作矜持。

“有事嗎？”

林霁已經洗過澡，沒穿小貓睡衣，換了件絲質的長袖睡衣，右手的袖口還是被發圈紮緊着。

“你不是空調壞了嗎？去我房間睡吧。”

她黑眸中的了然與得意，讓藍燕儀覺得有些失神。

晚上的林霁偶爾比白天更自信，這是藍燕儀出于直覺做出的判斷。

“沒事，家裏有風扇嗎？”一生不服輸的少女決定再掙紮一下。

“走吧。”

知道和她多說無益，林霁的手搭在她手上，似清風拂過，又宛如蜻蜓點水，引起一片肌膚的顫栗。

藍燕儀想，這都是因為現在是晚上。

在黑暗裏人類會将血清素轉化為褪黑素，血清素一少，情緒會更敏感。

當然，影響情緒的除了這個還有很多原因。

胡思亂想的時候被林霁一路牽到她的卧室，卧室的擺設沒發生任何變化，藍色的尼龍布還是在地上，被蟑螂爬過的實體書還是在桌上。

“你這麽怕蟑螂，可以把這個扔了。”藍燕儀指了指自己的實體書。

大概是因為自己并不缺少自己的書籍，對藍燕儀而言，這本書沒有那麽重要。

但林霁不覺得。

她看見實體書才想起昨晚的噩夢，期待地看向藍燕儀：“有沒有不損害書就能消毒的方法？”

藍燕儀想了想，搖搖頭：“又沒有蟑螂卵在上面，如果你要留下來，我真誠地建議你封起來。”

要是上面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小點，那大概是沒救了。

雖然林霁的本意是把這本書當收藏品，但她只買到了這一本，還沒看後面加的幾個章節啊！

見林霁看着書桌沉默，藍燕儀張了張口，還是沒說出自己就是煙雨。

倒不是她對讀者小氣，只是最近新開的文章是虐文，很有可能以be收尾，這個馬甲她得好好保護着，指不定哪一天林霁上頭了過來當面寄刀子。

“我先去洗澡了。”

站在這也幫不上忙，默認自己今天要和林霁要再擠一晚，藍燕儀說完就溜進了浴室。

等她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林霁的房間已經整理過了。

書櫃上的尼龍布重新蓋了回去，書桌上的《春風見我》不翼而飛，按照林霁的性格，可能是扔了，但藍燕儀在垃圾桶裏看了一眼，什麽也沒看到。

“你站在那裏幹什麽？”站在床邊的林霁朝她招招手，“你睡裏面還是外面？”

趁着藍燕儀在洗澡，林霁緊急搜索了一下蟑螂會從哪邊上床，結果是未知。

既然結果沒差別，那就不用争了，林霁老神在在地想到。

藍燕儀沒考慮到這一層，問她：“你起夜嗎？”

“不起。”

“那我睡外面吧。”

林霁先爬上了床，單手撐着臉，興奮地拍了拍身側的空位。

藍燕儀心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按下床頭櫃上的開關，關了燈。

昨天睡在自己的被窩裏沒什麽感覺，今天睡到林霁的被窩裏，藍燕儀才發現香得過分。

她細細嗅了嗅，聞到沉木的香味，類似雨林叢中潮濕木頭的味道。

不對，這是因為這家夥不通風吧？

“你如果不開窗通風，家裏這麽潮，又這麽暗，蟑螂還會來的。”為避免昨晚的事情再次發生，藍燕儀只能苦口婆心地又勸了她幾句。

“你說，用蟑螂藥有用嗎？”林霁的腦回路和她不同頻，一心一意惦記着殺死蟑螂，“我已經下單了，明天到。”

“你要多曬太陽！”藍燕儀說着，伸手去抓她的手。

“不要！”

林霁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甩開她的手，整個人蒙在被子裏，一言不發。

藍燕儀的手還停在那裏，不輕不重地落下，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覺得她好像很難過，于是放低了聲音，用更溫柔的語氣和她說話。

“曬太陽能增強免疫力，你的手平時也很涼。”

林霁沒回答，藍燕儀輕輕嘆了口氣，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因為被子被林霁卷走了一個角，也只能卑微地蓋一半。

睡着以後不久，身邊的人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

藍燕儀睜不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問：“怎麽了？”

“我想上廁所。”林霁貼在她耳邊說話。

“嗯？”

“我想上廁所！”語氣變得着急了些。

藍燕儀蜷縮起來，讓出位子：“去吧。”

“我一個人不敢去。”

？

直到站在衛生間的門口，藍燕儀用手抓起自己的短發，被燥熱包裹，神色逐漸清明。

“你還在嗎？”裏面的人害怕地問道。

“在。”一肚子氣的少女靠在牆上，心想，漂亮的女人真是會騙人，什麽我不起夜，呸！

等林霁沖完廁所洗了手出來，藍燕儀又被她一路抱着手臂回了卧室。

“謝謝。”

大概過了半小時，已然清醒的少女聽着耳邊穩定的、小小的呼吸聲，開始構思起小說的後續情節。

等她再次睡去的時候，似乎聽見了公雞打鳴的聲音。

意識裏的最後一句話是——小區裏還養了雞？

xx年xx月xx日

今天明白了，漂亮的女人很會騙人，林霁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