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已修
第1章 01 (已修
01
邊簡要拍的戒指被人截胡了。
這場拍賣邊簡可以記住每一個細節,起價一百二十萬,每次舉牌增加十萬,最後落錘定音的價格是七百五十萬。
邊簡替朋友舉牌,預算上限是七百萬,其實當時可以拍下,無奈最後殺出一位電話委托的買家,七百五十萬,叫價三次無人應答,落槌,拍賣官喊道“sold!”,全場祝賀。
德比拍賣行每年都要在濱城舉辦幾場拍賣,其中以春拍和秋拍最為矚目。
受人委托,邊簡的目标是一枚3克拉的克什米爾藍寶石戒指,晶體通透,品質稀有,朋友陸振林一眼看中,想要拍下送給自己的太太。
邊簡大學期間曾在海外拍賣行的世紀藝術部實習過,畢業後作為新銳數字影像藝術家在濱城受大大小小的畫廊邀請辦過展覽。其中一家私人畫廊的老板陸振林就是這樣和他認識的,得知邊簡曾在拍賣行實習過,便請他作為自己的委托人。
拍賣前一天陸振林向拍賣行交了20萬的保證金,雖然沒拍到心儀的寶石戒指,但是邊簡還是成功地為陸太太以低于二級市場的價格拍到了兩只稀有皮包包,事後邊簡也被陸振林夫婦感謝,詢問他聖誕假期是否有安排,作為嘉賓邀請到自家的畫廊參加聖誕沙龍聚會。
那天是聖誕節前夜,濱城室外體感溫度近乎5度,高海拔讓路邊的樹葉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霜。
網友甚至誇大其詞拍照上傳社交媒體,稱這是從不會下雨的濱城第一次迎來新的雪季。邊簡走在街道上擡着頭看了看天,一片細小的雨滴落在了他的鼻尖,他用手輕輕拂去,手指尖微涼,眼睛裏倒映的整個城市在灰暗中透着點亮白。
陸振林的這一間畫廊在接近山頂的位置,邊簡不是第一次來。他大學畢業的時候正是畫廊開業的時候,同樣是聖誕季,邊簡作為喜愛的觀衆也曾一人獨自爬山到了畫廊裏。
那天雨下得很大,邊簡也曾考慮是否要乘坐公共交通上山,但沿山的路尤為滑,邊簡自認為還算惜命,便走了登山道。在半山腰之處邊簡就坐在路邊休息,擡頭看接近山頂的畫廊。
畫廊裏開着微黃的燈,傍晚時分在雨夜尤為溫暖。不多時,邊簡面前停了輛車。
陸振林微微側了側頭,示意他上車,邊簡起來的時候,腿有些凍僵了,給自己的手心哈了口氣便坐上了車。期間他和陸振林都沒說話,到了畫廊,陸太太給邊簡倒了一杯姜茶水,邊簡才緩過來。
陸太太說:“我們在陽臺看你在半山腰坐了半天都沒動,這才叫老陸下去接一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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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邊簡的臉龐被凍得毫無血色,頭上戴着一頂冷帽也被浸濕,睫毛上也挂着幾點微白的霜。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自己一個人爬到山頂來看看展,好久沒回來,只是沒想到今天天氣這麽不好。”
邊簡吹了口姜茶,身體漸漸回溫,在陸太太的建議下在溫暖的室內摘掉了冷帽,脫掉了棉襖,露出了小小的臉。
邊簡的眼睛很圓,有很圓眼睛的人整個人都像充滿了溫和的善意,他的皮膚很白,頭發是淺褐色的,雖然身上穿着洗了幾年有些發白的衛衣,但仍掩蓋不住他身上衿貴的氣質。
“最近的雨下得太大了,想把開幕往後移一下。”陸太太解釋說,“我們在官網還有SNS上發了公告。”
邊簡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地笑道:“沒看手機,來得不巧。”
陸振林此時從樓上下來,手裏也捧着杯熱茶,看到邊簡便詢問:“聽你口音,你不是濱城本地人?”
邊簡解釋道:“小時候在濱城生活過,中學畢業後就去別的地方上學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算下來,也有六七年沒回來了。”
畫廊一層有個很大的壁爐,陸太太點燃了壁爐,紅色的火光在純白色的空間裏面燃燒着。陸振林坐到了他的對面,對他說:“下個時間段開幕應該要等雨季過去了,這段時間都不好上山,你要是喜歡,現在可以把展覽看完,然後等雨小一點,再送你下山。”
邊簡受寵若驚,陸振林的畫廊名聲在濱城很響,他創造了一個民營的藝術推廣時代。邊簡跟他道了謝,把姜茶喝完後便進了沒有導覽員的展示空間。
邊簡在陸振林的畫廊裏度過了一個沒有壓力、毫不費力就可以得到美好事物的晚上,陸振林開車送他下山的時候問他是學什麽的,邊簡不好意思地回答說是學數字媒體的。
邊簡是個容易害羞的人,尤其是在談論起自己喜歡的東西,眼睛低垂的時候可以讓在他社交距離以內的人都看清他的睫毛,還有抿嘴時只有一邊的酒窩。
陸振林笑了笑,說期待有一天邊簡能夠到他的畫廊裏辦展。
陸振林把車開到了山腳,雨下得小了一點,但路面仍然很滑,陸振林在下車前提醒他:“下次就不要直沖沖就來爬山了,這很危險。”
邊簡點了點頭:“我下次會注意的。”
轉身之際,陸振林想起什麽,便問他:“我和我太太在陽臺的時候,看到你在半山腰的牆前站了很久。”
陸振林禮貌地問道:“你也在山坡上刻過字嗎?”
邊簡在小雨中帶好了剛被壁爐烤幹的冷帽,雨又開始逐漸下大,邊簡用手遮了遮眼:“大概是中學畢業的時候我曾來這裏爬山刻下了一些年輕沖動的話,現在再來找找,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找到。”
邊簡補充道:“我知道刻字這可能不太禮貌,但當時沒有管制。”
陸振林問他:“那找到了嗎?”
邊簡走之前雨中笑了笑,說:“找到了。”
邊簡一人單薄的身影消失在了雨夜之中,如今過了好幾年,邊簡又重新出現在了這間畫廊,陸太太拉着他的手坐在擺飾不變的大廳裏,壁爐還在燃燒。
陸振林與太太如今已年過半百,沒有子嗣,陸太太很喜歡邊簡,不住山頂的時候常常會叫邊簡來家中吃飯。跟別人提起或者介紹邊簡的時候,故事背景的開頭永遠是“雨夜、少年、山”。
陸振林向坐在沙發上的邊簡招了招手,邊簡便起身過去。
陸振林說:“今年畫廊招了新的投資商,待會跟我去見一下。”
邊簡多嘴地問了句:“真的要我去嗎?”
陸振林:“帶着你多認識點人,又不是什麽壞事。”
邊簡和陸振林離門口很近的玄關處等人,邊簡透過窗看,剛好看見一輛通體純黑的車停了下來,對陸振林說:“是那輛嗎?好像看到了。”
邊簡看到車上下來兩個人,但無奈冬天室內外氣溫相差過大,窗戶上有層水霧看不清楚。
“車牌多少?”
“這哪裏看得清,全英文的。”邊簡眯着眼。
邊簡看到那個人很快地出現在了門口,陸振林跟他握了握手,領着他給自己介紹:“這是我非常欣賞的一位藝術家邊簡,之前在畫廊裏也辦過多次展覽。”
陸振林說完,那人的眼神就鎖在了邊簡身上,陸振林接着說:“這是我們畫廊今年最大的投資商,微恒科技的執行董事,嚴亦銘。”
嚴亦銘同邊簡握了握手,大約是嚴亦銘剛從冬夜裏穿行而來,手心溫度很低,跟他握手的時候,邊簡感受到了很重的涼意。
握手沒過幾秒,邊簡便率先放開了。
嚴亦銘穿着一身銀灰色的西裝,身材修長,像是放大了邊簡記憶片段中的樣子,嚴亦銘的瞳孔有着很淺的顏色,正如他客氣得幾乎冷漠的氣質一般,他詢問了一句:“我們可以進去了嗎?”陸振林便領着他和他身邊的人一起進了畫廊。
邊簡跟在他們一行人的後面,在選擇繼續跟随還是回到柔軟的沙發的時候,陸振林回頭叫他:“邊簡,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