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可是當朝長公主名下那酒樓?
第14章 可是當朝長公主名下那酒樓?
難得的冬日豔陽天。
和煦的陽光悄悄越過檻窗,攀上紋着鎏金祥雲的紫檀木卧榻,将床上人籠在柔和的金紗下。
春芝坐于榻邊,用溫熱的方帕為溫瀾生擦拭着面龐。
如玉的臉龐盡顯脆弱疲态,安靜、憔悴。
春芝忍下眼淚。
她複又将方帕用熱水浸濕,擡起溫瀾生的手。正準備為她擦一擦,卻見那修長白皙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春芝一愣,心中一喜,連忙望向自家小姐的臉。
只見溫瀾生的眼皮輕顫了顫,随即緩慢地睜開了眼。
褐色雙眸帶着幾分迷惘,在陽光的照耀下清澈得如同琥珀。
“小姐!”春芝想喊叫出聲,又想起溫瀾生方才醒轉,怕擾了她,便壓低了聲音:“小姐……您可有哪裏不适?”
眼前光亮十足,溫瀾生一時難以适應,又連忙合上雙眼。
她知道春芝會擔心,便出聲道:“将簾拉上罷。”
氣若游絲,微微沙啞。
春芝連忙應聲,到檻窗前拉上了那梅花暖簾。柔和的光線透過軟簾的縫隙穿入,屋裏霎時柔暗許多。
春芝想起什麽般,遙遙地對溫瀾生說道:“我去喚府醫來!小姐您等等我!”便小跑出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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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了?】祝綏的聲音柔得如同春水,緩緩貼在耳邊。
溫瀾生長睫微顫,正想回應,便又聽得祝綏道:【沒事,不用說話,好好休息,我知道了。】
府醫到得很快,身後還跟着溫從珂、姜舟一行人。
府醫規矩行禮後,上前用脈枕輕輕墊起溫瀾生的手腕,又用一絲帕置于腕上,方開始把脈。
溫瀾生輕輕轉眼,便見溫從珂眼下青黑,面容憔悴,姜舟亦是滿面擔憂,眉目疲倦。
府醫起身,朝着溫從珂行禮道:“脈象和緩,平滑細膩。小姐已無大礙,只是目前身體尚且虛弱,加之素來寒氣侵體,需好生靜養。”
“我為小姐開一方子,藥房熬了後,需得每日服用才是。”
溫從珂颔首道:“多謝徐大夫。”
府醫退出房門,房內只餘下溫瀾生、溫從珂、姜舟、春芝、夏荷五人。
溫瀾生微微擡眸,将春芝喚來,“且扶我坐起。”
春芝小心翼翼地将溫瀾生扶起,為她在腰後墊了一金紋繡枕。
溫瀾生牽起唇角,神态蒼白溫和,“爹,舟姐姐,何時回的,我竟不曉得。”
春芝知道這話其實是在問自己,便為溫瀾生理了理絨被,道:“老爺和二表小姐昨夜尚在宮中議事,聽聞小姐出事,便連忙趕回來了。回來時正逢小姐昏眠,便在堂廳坐了一夜。”
夏荷利落地将兩木椅搬到榻邊,讓溫從珂和姜舟落座。
溫瀾生細聲道:“勞爹爹和舟姐姐費心了。”
姜舟牽了她的手,輕聲責怪道:“傻妹妹,都是一家人,還說什麽費心不費心的。”她的聲音裏有化不開的疲倦,卻十分關切,“倒是瀾兒,你身體可好些?”
溫瀾生應了,笑容在蒼白的面上顯得十分溫和,“瀾兒好些了。”
溫從珂眉間有濃重的郁氣,如層層烏雲。他沉聲開口道:“夏荷,你且說。查得如何了?我倒要知曉,究竟是何人,竟欲在我府中害我女兒!”
夏荷向來便是為相府處理這類事務的。因此無需他人催促,昨夜自從溫瀾生脫險後,夏荷便馬不停蹄去查了此事,今早方有些眉目。
夏荷作揖行禮後道:“老爺,我且細細說來。”
“昨日晚膳後,小姐覺得身子不舒爽,便喚了春芝,要春芝晚上提前備好浴湯。”
春芝連忙起身應了,道:“正是。小姐說想換個桃花胰子,我想起庫房裏還有,便忙去庫房裏尋了,又去囑下人備好熱水。”
夏荷接着道:“晚膳後,小姐在小花園散步,見臘梅開得好,便想自己剪些,将卧房內的換下。”
溫從珂聞言,便向房內的黃花梨木高幾望去,置于其上的琉璃青瓷花瓶中果然有一簇新鮮的臘梅。
溫瀾生垂眸道:“是。春芝去為我備浴湯,我只一人在小花園內。遙遙地見一小仆在掃雪,我便讓他為我去取剪子和籃子來。”
“等了大概兩刻鐘,他才回來。說是一直未尋到,又聽聞管事房采買了新的,他去取來,這才耽擱了時辰。”
夏荷道:“這便說得通了。昨日小姐中毒後,我便去檢查了那剪子和籃子,上面俱是落回毒,料是被那毒湯浸泡過。”
溫從珂揉了揉眉心,“那小仆呢?何不帶來審問?”
夏荷抿唇道:“于今日卯時三刻死了。”
“我後來去查了這小仆,他身世幹淨,對相府一派忠心,當是被人利用了。”
“落回毒霸道,只要接觸到傷口,便侵入血液,緩慢擴散,不出半日,必定死亡。那小仆是柴房的人,做粗活的。經年累月,手上盡是木柴劃出的血口,觸了那剪子和籃子,根本活不了……”
溫從珂嘆了口氣,“若是冤死,未存害心,便好生葬了,許他家人白銀百兩罷……”
夏荷應道:“是。”
良久未出聲的姜舟此時開口問道:“那瀾兒又怎會中毒?”
“這便是問題關鍵所在了。”夏荷道,“小姐昨日午時做了些木雕來玩兒,指腹不慎被刻刀紮傷……”
姜舟聞言,将溫瀾生的手擡起一看,拇指指腹果然有一小口,周邊泛着烏黑。
“小姐體質特殊,傷後難愈,那般小口,許久才愈合得了。”
“現在想來,将剪子和籃子都用毒藥浸過,便是生怕觸不到小姐的傷口。”
姜舟直指問題核心:“有哪些人知道瀾兒這處傷口?”
春芝細想後道:“當時小姐是在堂廳裏做木雕,身邊只有我在場。”
“小姐被刺傷後,我便連忙去小藥房取草藥了。”
此話一出,卧房內陷入沉默。
那人清楚地知曉溫瀾生昨日午時做了木雕,連那般細小的傷口都未逃過他的眼睛。
他還知曉溫瀾生下午要親手剪臘梅,于是将浸滿了毒藥的工具送到她手中。
連那傳遞毒藥的無辜小仆都像是精心謀劃安排的。如今小仆已死,線索便也斷了,痕跡被悄然抹除,什麽也探不出來。
甚至,他連溫瀾生夜裏要沐浴都知曉。他選在溫瀾生沐浴前下毒,便是為了利用高溫熱水促使毒發,确保萬無一失地殺死溫瀾生。
那人必定是對溫瀾生極其熟悉之人,對她的日常安排谙熟于心。
甚至對相府也同樣了如指掌,似乎相府中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在其掌控之中。
可誰能提前預料到這些事?此人也許是在知曉溫瀾生手上有傷口後,看到了機會,才決定下毒。
這般倉促間,卻偏偏所有時機都把握得分毫不差,手段狠辣,心思缜密,令人膽寒。
溫瀾生忽然感到一陣惡寒。她撫了撫手臂,問道:“春芝,你去小藥房途中,可遇到什麽人?”
春芝皺眉,陷入苦苦思索之中。半刻後,她似乎想起了什麽關鍵之處,急忙道:“我……我當時碰見了謝管家……”
溫從珂一愣,眸光尖銳,“你且說來。”
“當時他問我,取藥作甚,我沒多想,便将小姐受傷之事告與他了……”春芝說着,眼裏湧上愧疚和悔恨,“現下想來,我去取桃花胰子時,也見到了謝管家,他當時在清理庫房……”
夏荷亦是一驚,面色凝重起來,道:“這般,那小仆去管事房取來的剪子和籃子被毒藥浸過,便也說得通了……”
溫從珂眉心緊鎖,面上露出疲憊之态,輕聲道:“謝如春也是府裏的老人了…… 亦是瞧着瀾兒長大的……”
他幾乎不敢相信這個在相府多年的老人會是毒害瀾兒的兇手。
卧房又陷入寂靜。
半晌後,溫從珂揮了揮手,沉聲道:“ 他現下在何處?且把他叫來。”
夏荷回道:“謝管家一早便離府了,說是去盯着府裏采買,為小姐買些滋補品來……”
話語剛落地,便見秋竹快步進入卧房,朝溫從珂作揖行禮道:“老爺,謝管家方才死在蓮升樓前了!”
房內衆人俱是一驚,溫從珂更是站起身來,訝異問道:“什麽?”
姜舟急忙道:“你快細細說來。”
秋竹躬身道:“昨夜醜時,小姐毒後救回,我便去值守府門,卻見謝管家鬼鬼祟祟出了府。我料想不對,便連忙跟上,卻被他甩開了去。”
她頓了頓,接着道:“昨夜全府上下俱是悲喜交加,他卻在那種時候離了府。我對他生了疑心,但又無法确認。”
“今早見他離府,我便緊緊跟上。他一路走一路采買些用品,等行到那蓮升樓前,便遇上一行人鬥毆打架。似是小販與買主間生了龃龉,本是幾句口角,卻越鬧越大,場面混亂不堪。”
“不知他是如何,竟避也不避,似鐵了心要從蓮升樓門前過。”
“他原是想從邊上過去,可刀劍無眼,那群人打起來也不收手。不知是誰失了手,将刀刺入他胸口,便當場斃命。”
姜舟眉心緊鎖,起身問道:
“蓮升樓?可是當朝長公主名下那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