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屋裏沒人,是不是就可以抱了?
第35章 屋裏沒人,是不是就可以抱了?
除夕當日, 京城之內一片歡騰盛景,炮竹聲從清晨便響個不停,于長街短巷之中往複回蕩。
溫瀾生立相府檐下, 望着院中朱紅燈籠圓圓滾滾,紅色綢帶恰似丹霞漫舞。
一衆下人嬉鬧成趣, 歡笑聲此起彼伏。雪球紛揚,似流星趕月, 一個接一個地于空中穿梭飛掠。
喧嚣熱鬧中,一緋色裘裳的修長身影鶴立雞群, 極為惹眼。
祝綏為人随和, 毫無架子, 并不拘于禮節, 常與下人逗樂。下人們也歡喜這和善畫師,便放開膽子與她玩耍起來。
不多時, 她一身裘裳便沾染上雪粒, 如瓊花碎玉灑落。
溫瀾生笑着望向衆人嬉鬧身影。
相府裝潢分明與上一世無甚區別, 她偏偏覺得這一世的除夕更為溫馨。
或許是多了一個人,讓她長久孤寂的心也豐滿起來。
祝綏被雪球砸得難以招架,急忙退到檐下躲避風頭, 故作哀怨般與溫瀾生訴苦:“瀾生, 她們都欺負我, 你要為我做主。”
溫瀾生擡手為她拂去肩上雪粒, 眉眼含笑道:“分明是你四處招惹。”
祝綏便不樂意了,雙手一伸, 下意識想去抱她。
溫瀾生面若桃花, 伸出指尖,抵在她心口, 将她前傾的身子抵住,紅着臉嗔道:“外頭都是人,不像話。”
祝綏便笑,“那我們進屋。屋裏沒人,是不是就可以抱了?”
祝綏也未曾料到過,談了戀愛的自己居然有這麽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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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 公司裏的助理下屬見了自己這副模樣,估計要驚掉下巴。
幸而溫瀾生性子好。
她身為相府千金,自幼所受禮儀熏陶,舉止端正,體态秀正。在外與他人舉止親密這般行為,于她而言是萬萬不可。
可即便如此,她也由着自己黏她,從來好言相勸,亦未動怒過。
祝綏又忽然想起,今日耳根子清淨許多。兩人在一起後,辛夷常常控訴她與溫瀾生太過膩歪,自己沒眼看,動不動就得屏蔽,她人都快麻了。
祝綏心中隐隐還覺得有些對不住她。
昨日确認了容祈玉身份後,辛夷忽然說要出去查一查對面底細,為夜宴對峙做準備。
去查信息自然得離開監測房間,故而祝綏已經一日未聽見她的聲音了。
今夜便要行宴,也不知辛夷究竟何時能回來。
眼下,溫瀾生捱不過祝綏胡攪蠻纏的要求,忍羞守着矜持,輕聲道:“且正經些。”
她性子過于溫潤,聲音也軟。分明是帶着威脅意味的語氣,落在祝綏耳中卻軟趴趴的,無異于撒嬌。
祝綏方想再磨一磨她,卻忽然想起——于這禮教森嚴之古代,自己如此行徑,依着世俗之見,已然可算作風流輕佻之舉。
她一念及此,眉心微微一蹙,旋即神色凝重,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而後緩緩與溫瀾生拉開些許距離,似是下定決心要恪守禮儀,端正行止。
不能讓溫瀾生為難。
溫瀾生見她似乎面容嚴肅,心下暗暗輕笑。
未通心意前,是她引着阿綏,勾着阿綏,依賴阿綏,離不得阿綏。
通了心意後,她卻覺得二人位置仿若颠倒了,阿綏變得十分黏她。
她面上雖未顯露太多,卻也歡喜得很。
便依着往日之情形推斷,阿綏這般正經模樣,至多能堅守一個時辰罷了。過了,便又要不自覺湊上前來。
溫瀾生悄然隐去唇邊笑意,佯作無事,安然靜候。
卻未曾料想,阿綏此次竟是穩穩當當持守了整整一日,于外人面前舉止端莊,毫無失禮之處,倒令她刮目相看。
直至晚間,夜幕低垂,華燈初上,兩人坐上赴宮去的馬車,祝綏再也忍不住,湊到她身旁。
原本車內甚是寬闊,一人據一方,自在閑适。祝綏執意與溫瀾生坐一起,如此一來,車廂之內空間倒頓顯局促,略顯逼仄。
溫瀾生并不惱,想她辛辛苦苦忍了一日,已是極不容易,便伸手撫了撫她的眉梢。
她早就曉得,阿綏不是萬朝人。她之來處較萬朝開放許多,風氣坦蕩,便不覺得在外親昵有不妥之處。
可溫瀾生生在萬朝,長在萬朝,自幼受禮教熏陶,骨子裏的矜持去不掉,在外總得端持儀态。在外便只好束着阿綏,不好與她親近。
她心下總覺得虧欠阿綏許多,私下二人獨處時,便由着阿綏磨她,也主動回應,方以彌補。
馬車平穩地跑起來。
祝綏坐在她身旁,牽了她的手,側臉去望她:“瀾生,我今日是不是很自持?”
溫瀾生瞧她眼眸清亮,唇角卻微微下壓,似乎有些委屈的模樣。她便溫聲笑道:“是,阿綏今日端莊矜持,儀态雅正。”
祝綏便高興地往她身上貼,正要将唇湊到溫瀾生唇畔之時,卻聽到耳邊傳來熟悉聲音:【你姑奶奶我回來了……我靠,你們在幹嘛?啊啊啊啊啊啊還有沒有王法了!】
女人的哀嚎聲不絕于耳,祝綏便身子一僵,不再敢動了。
見溫瀾生疑惑望來,她連忙輕咳了一聲,端起架子道:“我要矜持。”
說罷,便正襟危坐,也不再貼着溫瀾生了。
【我真的服你了,能親女人嘴很了不起嗎?】辛夷哀怨道。
祝綏垂眸:哎呀……這不沒親了嗎。查出來什麽了,馬上就要到皇宮了。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快說。
【我心情不好,先說壞消息吧。】
【對面,就是容祈玉那邊,是另外一個局子的,專門抹殺位面的,可有錢了!積分兌換率比你高三倍不止!說得難聽點,按照目前形勢來看,她再攢攢積分的話,勾勾手指就能殺了你。】
嗯。
嗯?!
還有沒有王法了!
【行了行了,還有個好消息呢。局長跟我說,你的身份過于特殊,既不屬于管理局,也不屬于位面之中。】
【所以,生命不受位面中的人威脅。】
【是不是好消息?】
什麽意思?我不會死?容祈玉勾勾手指殺不掉我了?
【怎麽解釋呢……就是,你如果真在位面裏被她殺了,那這個死亡就相當于一個傳送門,你能直接回到局子裏。】
【但是!如果容祈玉真把位面抹除,你沒來得及在那之前出來的話,就真的會死在位面裏。】
祝綏皺眉:意思是……我只要在她抹除位面前死掉,就能回到局子裏?死了但又沒死?
【倒也……可以這麽理解。原本你背負了貸款,得賺夠積分,局裏才允許你出來的。】
【但局長得知情況,破例給你免了一萬積分。所以你不再背負貸取積分,現在是自由身,可以随時脫離位面。】
嗯?怎麽突然又這麽大方了?
【你個臭丫頭,得此殊榮,還不快謝恩!】
辛夷清了清嗓子,又道:【總之,我看你也不是很想出來,那你就繼續留在裏面吧,看能不能博弈出優勢來。】
【如果還是不幸,修複不了位面,快被抹除的時候我會提醒你的。到時候你得想辦法趕緊死一死,我才能把你帶出來。】
先前辛夷一直不贊同她留在位面裏,就是因為敵暗我明,情勢模糊,太過危險。
現在既已知曉對方身份,祝綏又能随時脫離位面,生命能得到保障,便可毫無顧忌,放手施展,大幹一場。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如果真的能僥幸把位面修複,那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哪怕情形再是不濟,位面注定被抹除,祝綏只要卡在位面被抹除的前一刻出來,也并未損失什麽。
【小綏啊,好好幹!雖然沒對面有錢,但你要是能把對面整趴下,那你就是我們局子裏的大功臣!老娘我向上級申請把你的照片挂在大廳裏啊!】
祝綏唇角抽動,心中腹诽:不準侵犯我肖像權。
煙火爆燃聲從車外傳來。
祝綏一顫,随即伸手掀開馬車戶簾,便見一朵一朵的煙火在空中升騰,得至頂點時,忽而四下炸開,化為無數星點。
仿若璀璨銀河傾落人間,熠熠生輝,奪目耀眼,将京城漆黑夜幕照亮。
街巷之中,行人往來穿梭,不絕如縷,衆人面上皆洋溢着喜樂開懷之情。
煙火絢爛綻放,炮竹聲聲震耳,家家戶戶門前的對聯墨香猶存,大紅燈籠高挂搖曳,映照出一片熱鬧歡欣之盛景。
祝綏将戶簾放下,望向溫瀾生,柔聲道:“瀾生,除夕快樂。”
溫瀾生聞言,心髒莫名悸動。
上一世的此刻,阿綏也在她耳邊說了同樣的話。
而這一世,阿綏就在她眼前,不再是虛無缥缈的聲音,而是她觸手可及的心上人。
“阿綏,除夕快樂。”她笑着回應。
馬車辘辘,駛入宮門。
依舊是寬闊喜氣的宮道,來客們歡聲笑語,緩步邁向歡晏殿。
溫瀾生回頭,朝身後林願柔聲道:“過會兒宴席散了,我便帶你去見你姐姐。”
林願連連颔首,心中激蕩難平,眼眶泛紅,那晶瑩的淚珠幾欲奪眶而出。
她原以為下毒之事暴露,自己已難逃一死。卻未曾料想,這位相府小姐非但未取她性命,還依舊保她溫飽無虞,現下還履行承諾,帶她來見姐姐。
今日除夕,早晨時溫瀾生竟還給了她紅包,笑着讓她新歲納福。
她将手放進衣袋裏,摩挲着那枚被體溫烘熱的紅包,心中五味雜陳。
她不知溫瀾生目的是什麽,但卻由衷對她生了誠摯的感激之意。
她現在的身份尴尬,嚴格算來仍在被囚。可她自己心裏曉得,溫瀾生待她極好。
在相府中,她衣食無憂。冬日天寒,炭火厚被也未缺過她的,近日甚至還允了她在相府中随意活動。
被囚之人哪能有這般待遇?
姐姐一向教導她,要以勞力獲取回報。因着她并未做事,便能受這些白來的福澤,她甚至隐隐覺着有些愧疚難安。
可自己若提為相府做事,定不會被接納。畢竟自己做過那般腌臜行徑……此等罪孽,如刺在喉,如芒在背,教她如何有臉能安心留在相府。
想到此處,她滿心煎熬,頭顱低垂,一滴眼淚竟毫無預兆地落下。
回到姐姐身邊是不現實的,長公主殿下怕是容不得她。她現下雖有歸處,但再過不久,她定會被驅出相府,流浪街頭。
可這已經是極好的結局。她犯下大錯,未被處死,還有這一段安适日子,已覺溫瀾生是極其仁慈悲憫。
“府裏管事房近來人手短缺,事務繁忙。待回府之後,你便跟随夏荷,學一學管事房的活計。”溫瀾生的聲音溫柔響起。
林願仍是埋在低落情緒中,未曾反應過來。
直到夏荷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問道:“你可是不願?”
她如夢初醒,擡起頭來,便見夏荷、溫瀾生、祝綏皆柔和望向她,方知那句話是說與自己的。
她滿臉驚愕,難以置信,結結巴巴地問道:“我……我嗎?”
溫瀾生笑着點頭,“是。”
林願雙眸陡然睜大,淚水如決堤的洪水,奪眶而出。
她連忙跪下,哽咽着道:“多謝小姐!相府之恩,願兒粉身碎骨難報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