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天子賞賜,厚恩福德

第50章  天子賞賜,厚恩福德。

一日空閑, 天朗氣清。

芳草如茵,嫩綠鮮翠,細密如氈。初綻的花真是有勇氣, 迎着料峭春風,羞澀卻又堅定地探出苞芽。

亭臺樓閣錯落有致, 朱欄玉砌在春光中熠熠生輝。亭檐下銅鈴随風輕響,混入春日鳥啼啁啾, 清脆新鳴。

溫瀾生與祝綏同坐亭內,望遠處湖水澄澈, 波光粼粼。

亭中四角垂着細紗, 春風在紗幔上淌過痕跡。

“前些日子, 宮裏來了位醫僧, 醫治過後,陛下龍體愈發康健。”溫瀾生覺得湖水金紗有些刺目, 收回了眼。

祝綏便懂了她的意思, “許是容祈玉塞進去的人。是想吊着皇帝病體, 為長公主多争取些時間吧。”

溫瀾生點點頭,“料應如是。”

春芝從廚下端來兩盞蜜水,放到二人面前, 又悄步退下。

蜜水溫度适宜, 清潤爽口。祝綏飲過兩口, 便覺喉中舒适許多。

溫瀾生瞧她吞咽時喉間微動, 纖細的筋骨牽伸,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也變得有些渴。

“若我未記錯, 上一世皇帝駕崩是在……三月初九?”她心思快要被祝綏衣領底下雪白的鎖骨勾走了, 便急忙移開眼。

今日二月初七,細細算來, 便也就在一個月後。

祝綏放下玉盞,望向溫瀾生,“是。可這一世長公主早早入政,便不曉得會不會變了。”

長公主在其中斡旋,若一月後雙方仍僵持不下,皇帝的死期怕是會往後延延。

Advertisement

“這兩日朝中已有風聲,說那醫僧是長公主的人。”溫瀾生将自己那盞蜜水端到祝綏眼前,示意她喝。

“我令殿下撥弄一番,在那醫僧所用的藥中添二兩敗魂草。”她似也覺得這手段不甚光明磊落,聲音也變得有些心虛。

誰知祝綏聽了,竟輕笑起來,撐起下颌望她,目光缱绻:“溫卿好手段。”

溫瀾生覺得她的眼神比春日陽光更為滾燙,又覺她聲音撩撥,耳根便隐隐發熱。

她為自己辯解兩句:“我是為你我二人謀前程……”

祝綏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溫卿辛苦。”

溫瀾生見她這般故作姿态,語調卻揶揄調笑,便忍不住了,挪進她懷裏,毫不講理地咬在她下颌。

祝綏知道她是小貓磨牙,便也不躲,還将人摟緊幾分,“若需我幫忙,便告訴我。”

二人一早便統一好了意見,溫瀾生處理太女那處,祝綏去應付容祈玉。

兩人得将積分多攢攢,留在關鍵時刻用。

容祈玉那處變數太大,故而得多留用些積分以防萬一。太女那處雖行事不易,卻還能應付得過來。

兩人也不是沒想過在遺诏還可控時便殺了皇帝了事,可皇帝那命屬實值錢。

把祝綏賣了,再搭進一個溫瀾生,都買不下他的命。

只好繼續拉扯轉圜。

辛夷說她能監測到位面內的積分大致流動,連着許久,位面中都有積分在波動。

于是二人便心知肚明,崔岚之所以行事這般順利迅速,處處能壓過太女一頭,背後定是那系統在幫。

崔秀雖稍落下風,但耗在其中的積分遠遠不如對方。

若是這般算來,倒是祝綏這方贏面稍大。

祝綏還知,那積分流動許還有容祈玉在其中刻意消耗的緣故。

對方積分再多,按照這般速度,總有用完的時候。

長公主那處已經搭進去那麽多積分,卻沒換來過多優勢。

抹除位面進展遲遲不前,按理來說,就該開始對溫瀾生動手才對。

大骨頭啃不動,就先将小障礙清除。這般簡單的道理,祝綏不信對方不懂。

若是積分富足,還有什麽好顧慮?

可對方遲遲沒有動手。不知是否有容祈玉在裏面周旋的原因,但她隐隐察覺,對方的積分也許支撐不了過多的行動了。

對她們來說是天大的好消息。

溫瀾生窩在祝綏懷裏,擡手看腕子上的玉镯。

在陽光浸潤下純淨透徹,翠色欲滴。

“等這些事辦好,我們是不是就能日日這般閑适,依偎賞花,對弈聽雨。”她想象着日後與祝綏相伴的場景,眸子裏鍍上點點期許,笑着擡眸去望祝綏。

期許,是最殘忍的天真。

祝綏生硬地移開目光,局促望向湖面,捱着心髒酸漲,笑着應道:“是。”

溫瀾生得了回應,便笑得愈發燦爛。

比粼粼的湖面更加奪目。

祝綏好像被晃了眼,于是急忙阖上眼簾,鼻尖卻開始泛酸。

.

皇帝身體似乎愈發健朗,烏黑的唇竟開始有了血色,渾濁的眼珠重新煥發出精明光彩。

連用了十日湯藥後,他察覺自己竟精力大盛,體內似有源源不斷的力氣,好似年輕了十歲。

于是心情大好,賜那醫僧千兩黃金,連帶着進言獻醫的閑妃,也賞去珠寶無數。

風聲由後宮吹往前朝,衆臣眼觀鼻鼻觀心,心中雖各有思量,面上卻都擺出一副欣喜的模樣,恭賀的奏表上了一封又一封。

二月十五大朝,衆人齊齊伏地,道陛下真龍天子福澤深厚,言這是萬朝強盛穩固的祥瑞之兆。

皇帝高居上位,笑得皺紋如利刀镌刻。

丞相與太女對視一眼,旋即出列而言:“陛下龍體康健,修淩醫僧實有大功。微臣耳聞,那醫僧是長公主請來,便不如将其留在宮中,好時時照拂龍體,保陛下龍體安康,福壽綿長。”

“長公主殿下憂心龍體,尋人不易,亦有大功,臣請陛下厚賞。”他恭敬伏身。

暗流湧動。

那醫僧的确是崔岚讓人找來的沒錯,但整個金玉宮口風極緊,這事半分風聲都未露。

近來朝堂屢起波瀾,稱得上風聲鶴唳,這消息不知是何處起的,最後竟傳進了皇帝耳朵裏。

現下丞相當着皇帝的面堂而皇之道出,分明是要坐實這傳言,将那醫僧綁上長公主的船。

明面上好似不偏不倚,将崔岚捧至高位。這背後捏着什麽壞心思,卻無從可知。

崔岚鳳眸微眯,瞥了一旁的衛尉一眼。

衛尉得令,立刻出列,朝着皇帝躬身道:“陛下,微臣以為,此事不妥。”

“長公主殿下未曾信教,又怎會與這醫僧有所牽連?賞罰自該分明,才可綱紀清明。”

她擲地有聲,意圖将那醫僧與長公主撇清關系。

丞相瞥了衛尉一眼,淡聲道:“衛尉大人此言便是道我朝綱紀不算清明?”

此言一出,含元殿內靜得能聽見衆人呼吸聲。

衛尉眉目陰沉,“丞相大人莫誤解臣意。”

高坐上位的皇帝聞言,微微眯眼,将衆人低順的神态收入眼中。

他心情甚好,見兩人夾棍帶棒地互嗆,也未生怒,神色悠然,只意味深長道:“此事朕也有所耳聞。”

崔岚聞言,心中猛地一緊,屏住呼吸,正欲開口為自己辯解,又聽得皇帝道:“那醫僧,便留入太醫院。長公主有心,前些日子,南海來了樽玉珊瑚,便賞與長公主。”

皇帝站起身,負手而立,踱步幾步後悠悠補充道:“再賞黃金百兩,沃田千畝,蜀錦萬匹。”

天子賞賜,厚恩福德。

崔岚心猛然沉下去,挺直的脊背好似失去支撐的力氣。她以額觸地,閉眼高聲道:“謝陛下厚賜。”

兩方推搡許久,皇帝卻一句話,便将這事釘在了板上。

大朝散了。

崔岚坐進金轎,沿着宮道一路回了金玉宮。

她心下煩躁,見這殿中一草一木好似都不順眼。

“這桃花開得太醜,砍了。”她目不斜視,走進紅木雕梁的回廊。

“是……”身旁跟着的侍女瑟瑟發抖。

“海棠若再不開滿,便改種杏花。”她心煩意亂,沿着回廊踱到鳳息殿前。

“是……”侍女心下苦哈哈,這海棠明明是去年春日殿下才下令種的,一年尚未捱到。

“這簾紗、屏風、金磚本宮統統看不順眼……”她邁入殿中,玉指一點,侍女聞言幾乎兩眼一黑。

“殿下……”清冷淡緩的女聲輕喚,好似春泉汩汩。

林弦從偏殿進來,揮手将那小婢屏退。

侍女如獲大赦,眼中感動之光閃爍,腳底抹油般滑出大殿。

見到林弦的一瞬間,崔岚覺得心下的躁意好似莫名被撫平。

嗯,這簾紗、屏風、金磚忽然就沒那麽惹人厭了。

殿外那桃花和海棠開得也還算不錯。

“殿下可要小憩?阿弦陪……”林弦話未說完,便被人擁進懷裏。

帶着翩然香氣的、染上春日溫度的,崔岚将下颌抵在林弦肩側,似是埋怨:“好累。”

她眉心擰成一團,紅唇微微抿起,不悅道:“丞相就會給我添堵……”

“不想再上朝了,我就要呆在這裏,和你呆在一起。”

崔岚生得明豔,性子又極為霸道強勢。在林弦看來,她似乎對一切都志得意滿,輕易便能掌控局勢,又何時見到過崔岚像這般坦誠訴苦。

林弦将人擁在懷裏,覺得這樣随口抱怨的殿下褪去了平日裏的威嚴強勢,竟顯得有幾分…… 可愛。

她擡手,輕輕撫在崔岚後背,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衫,“殿下辛苦了,多歇息會兒。”

“你會一直陪着我嗎?”崔岚望着她恬靜的臉,忽然出聲問。

她的眼神裏好像藏着一只狩獵的獸,占有和熱切攪渾成一團薄霧,緩慢從上挑風情的眼尾滲出。

林弦喜歡她的眼睛。被這樣望着時,她快要忘記回答。

細密的吻勾連着情欲,将殿內的空氣烘得濕潤。

“阿弦會一直陪着殿下。”

她閉眼喘息,将自己送進了那只伏獸的領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