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溫瀾生就是她的唯心主義

第55章  溫瀾生就是她的唯心主義。

這般無辜撩撥, 最後落得的下場是——祝綏将小榻搬來,安在了溫瀾生的榻邊。

“為什麽要這樣……”溫瀾生一人側躺在寬敞的雕花木榻上,嘴角向下撇着, 似乎很是委屈。

祝綏撐起身子,為她理了理被角, 指尖在她頰側輕輕滑過,輕聲道:“你方醒轉, 兩個人一同睡,你歇不好。”

溫瀾生攥住她伸來的手, 期期艾艾地望向她。

“歇得好。”細密的吻落在指尖, 稚嫩純情。

“榻上很寬敞。”輕吻蔓延到掌心, 勾出些濕潤的氣息。

“和我一同睡罷。”柔軟的唇觸在手腕, 鼻尖抵在腕骨。

好像一片鴻羽蜿蜒,又似乎帶起一陣電流。

祝綏收回手, 微不可察地吞咽一下, 語氣變得有些生硬, 不容商量道:“睡覺。”

溫瀾生覺得祝綏好絕情。

自己才不要再求她一起睡。于是輕哼一聲,将身子轉了個方向,氣鼓鼓地閉上雙眼。

祝綏心下無奈, 又将她轉身時掀起的被角撫平, 這才躺下。

她久病卧榻, 這才将将好些。而祝綏睡相向來不安穩, 夜裏喜歡翻身,帶出的動靜定會擾她睡眠。

祝綏是真怕她休息不好, 病好不了。

罷了, 明日再好好哄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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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綏合上了眼。

燭火蕩漾,萬籁俱靜。

約莫是子時, 祝綏從迷懵睡意中睜開眼,察覺自己被衾中忽然拱出一個瘦弱的身形。

一張小榻,本就只容一個人安眠。

可兩人都纖瘦,這般躺着,除了貼得極緊,稍顯擁擠,空氣稀薄了幾分,也并無其他不适。

懷中人眼眸清亮,在暧暧的燭火裏顯得如同墜星,細碎澄澈。

“怎的又來了?”祝綏将人往懷裏攬了攬,免得她掉下去,語氣有些無奈。

小榻是真的很窄,兩人幾乎貼得密不可分,氣息交纏,溫度傳遞,好似融為一體。

溫瀾生怕她又趕自己走,便緊緊抱住她的細腰,膝蓋抵進她的腿間,好似兩人緊緊相嵌。

下一秒,鼻腔被對方身上的清淡好聞的香氣灌了個徹底。

可她卻還記着方才祝綏絕情的模樣,心下仍未消氣,于是哼哼唧唧地道:“我冷。”

祝綏想說,現下已經春日了,因着她體虛,榻上被衾還很厚實,甚至一旁還備上了湯婆子,她都未用。

這是哪門子的冷?

她又想起來,去歲冬月,為了诓自己同她一起睡,溫瀾生也是用的這般借口。那溫熱的湯婆子被她藏到角落,可憐巴巴地瑟縮在一旁。

當時祝綏硬生生移開眼裝作沒看見。

那時她也是這般想的——拙劣的借口,但是好可愛。

于是祝綏又往後退了退,将本就不富足的空間又讓出幾分給溫瀾生,怕她被擠得不适。

誰知她退一分,溫瀾生便得寸進尺般往前蹭一分,将她抵在小榻邊緣,退無可退。

“你好香喔。”溫瀾生鼻尖埋在她胸前伏線,羞得耳根隐隐發紅。

手也開始不安分,在祝綏的腰間摸來摸去,随即意猶未盡般鑽進她的寝衣,隐隐有往下的趨勢。

祝綏不由分說地将她手按住,舌尖抵在齒關,澀聲道:“不可以,睡覺。”

溫瀾生便聽話地不動了,發頂抵她的下颌,毛茸茸的觸感讓祝綏有些恍惚。

“那……晚安。”溫瀾生在她懷裏拱了拱,尋到一個安适的位置,阖上雙眼。

“晚安。”祝綏也閉眼。

兩人便在這狹窄的榻上過了一夜。

不知是不是兩人好幾日來都未睡過安穩覺,在這般令人安心的緊密相貼中,兩人竟齊齊睡到日上三竿。

溫瀾生被祝綏抱着坐起來,眼睛還未睜開,将頭抵在祝綏肩膀,口中黏黏糊糊地喊“阿綏”、“阿綏”。

身子變得憊懶,骨頭似乎也快酥軟了。

祝綏親親她的眼睛,壞心思道:“是要我給你換衣服麽。”

說話間,手已經迅速摸到溫瀾生的寝衣系帶處。

溫瀾生這下醒了。

醒得很是徹底。

她急忙往後退開,死死捂住自己的衣帶,面上隐隐泛紅,口中支支吾吾道:“我……我自己來。”

祝綏掩下唇角笑意。

她不習慣別人給她換衣服,祝綏知曉得一清二楚。她刻意這樣說,不過是讓她散散起床氣。

換好衣服,又用過早食——又或者是偏早的午膳,二人便坐在院中曬太陽。

春日的陽光很是溫暖,既不過曬,也不陰冷,落在身上好似熱水沐浴,絲絲暖意滲透肌膚,十分舒服。

府醫說溫瀾生的身子未好全,但只要醒來,便無大礙了。多曬曬太陽也有好處,只是不可吹風。

祝綏聽聞此語,心中亦感詫異——既然有積分波動,那明顯就是容祈玉那方下的手。

可這病并未真正危及性命,難道對方并非是抱着要謀害溫瀾生性命的目的而來?

難道僅僅是要她在太女與長公主争鬥的緊要關頭失去行動力?

祝綏可不信。她更願相信這是容祈玉周旋後的結果。

在處理完太女那方的事後,祝綏剩下的積分便算不得多。

但眼見溫瀾生連着好幾日都醒不過來,她仍是打算孤注一擲,将積分全用了,只求能換得溫瀾生稍微好一些。

雖然溫瀾生囑她将積分留給太女,但祝綏實在做不到眼睜睜見她昏迷着一天天瘦削下去。

就好像生命力被一絲一絲地抽取,不知哪天便會消耗殆盡。

溫瀾生在榻上多躺一刻,她便感覺自己的心髒好似被活生生多挖去一寸,肋骨間跳躍的疼意掐得她幾近喘不過氣來。

明明躺在榻上的是溫瀾生,可她卻覺得自己也難受得快要死了。

如果真的存在交換的可能,祝綏寧願這般躺在榻上、生死未蔔的人是自己。

可惜風不動,幡不動,這般臆想與執念也不過是仁者心動。

可笑的假設終究無法實現,就像她在心底的乞求無人能聽見。

等待溫瀾生蘇醒的時間裏,她好像病入膏肓的瘋子。

明明堅信的是無神論,卻一次又一次虔誠地祈禱神佛的靈光降臨。

後來,祝綏發現,其實世界上沒有真正的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全憑人之所願。

萬念俱灰的夜裏,溫瀾生就是她的唯心主義。

她想起去鳴光寺求簽時,慧覺法師告訴她,萬事心誠則靈,世間的因果和契機本就是一次又一次巧合的循環。

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心還不夠誠,所以才等不到所謂的契機。

于是她不再奢望突如其來的驚喜。

可就在決定将積分用盡的當晚,溫瀾生卻毫無預兆地醒了。

死寂的心恢複跳動,祝綏幾乎喜極而泣。

她的唯心主義終于得以換得片刻靈驗。

“阿綏——”

恍惚中,春風翩跹,銅* 鈴輕響。

虛妄與不安肆虐一番後退去,愛人的輕喚将她帶入明媚的春天。

柔和的面容被春光映亮,并不遜于春色。

祝綏凝望她的時候,似乎聽見遠處結冰的河流開始融化,汩汩流響,順從蜿蜒。

溫瀾生見她的目光長久停留在自己面上,生了幾分赧然,垂下眼問道:“阿綏,太女那處如何了?”

祝綏知道她放不下心,便将事情大致同她講過。末了,又柔聲補道:“你好好休息,那邊便先交由我來處理。”

溫瀾生對上她幾乎溢出愛意的眼睛,覺得心髒在不安分地亂跳。

她将頭靠在祝綏肩膀,閉目感受着胸腔的叫嚣,口中卻慢吞吞道:“可是這樣你好辛苦。”

“不辛苦,我是在……”祝綏将她摟入懷裏,在她耳邊道:“為你我二人謀前程。”

溫瀾生擡手捂住心口。

心動得好明顯。

好想讓阿綏知道。

.

祝綏有意把控往外傳出的風聲,于是落入容祈玉耳中的消息便是溫瀾生仍舊病危昏迷。

[哈哈哈好得很,估計再拖不久就會病死了。] 女聲肆意輕笑,似乎心情極好。

容祈玉站在廊檐下,面容僵硬,顫抖的指尖被掩進寬大的袖袍,刻意壓抑過後的心情仍是被敏銳捕捉。

[你愧疚什麽?哈哈哈……還舍不得殺她麽?反正已經下手了,安心享受結果就好了啊哈哈哈!]

容祈玉咬牙,脖頸處青筋微凸,将心中即将噴發的恨意硬生生澆滅。

院中的陽光似乎有些刺目,她閉眼問道:“崔岚那處你怎麽處理?”

[皇帝身體極差,這兩天話都說不出口了,估計也就死在這兩天。再過幾日便是祭祀大典……]

女人話未說盡,但容祈玉已經隐隐約約猜出她的意圖。

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是關乎國本、溝通天地神明、祈求庇佑國運昌隆的盛典。

皇帝病危,無法親臨現場,太女便要代替皇帝主持大典。作為皇室血脈的長公主也一定會到場。

容祈玉忽生不安。

“你的積分還夠這般行事?”

女人的聲音變得極為冷淡,似乎防備心很重:[不該你操心的別操心。你的任務就是保證溫瀾生能萬無一失地死掉,就這麽簡單。]

容祈玉咬牙,還想再試探兩句,便聽她打了個哈欠道:[困死了,我出去歇會兒,你悠着點,已經快贏了,你別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容祈玉雖不甘心,卻仍舊端出溫順做派,輕聲應下。

女人似乎極為滿意,最後囑咐了一些事,便離開了監測房間。

她走了。

不過一瞬間,容祈玉似乎被抽去所有力氣,癱坐在地上,雙眼空洞麻木,渾身不停發抖。

眼眶裏滿是紅色血絲,下唇被無知覺地咬出許多血痕,還未來得及結痂。

她像是被人揉成一團的廢紙,染上了多餘的血色,皺巴巴地蜷縮在陰冷的廊檐一角。

院中的陽光與她利落地分開,似乎沒有觸碰她的念頭。

菱月端着封信朝她走來,停在她身邊。見她面色蒼白,欲言又止,只是恭敬地将信遞到她面前。

是相府來的信。

廊檐外的陽光小心翼翼伸出觸角,同那封信一同落到她手心。

她抖着手将信紙展開,仍是熟悉的筆跡,一以貫之的冷淡簡短。

“春日安好。”

一滴淚忽然落下,打濕了浮在信紙上的金色陽光,如同碎鑽熠熠生輝。

三月其實已經來了很久,悄無聲息的。

可直到這一刻,她才終于被不計罪孽、寬懷大度的春天擁住了。

徹徹底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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