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張牙舞爪都被當作了可愛的玩物

第66章  張牙舞爪都被當作了可愛的玩物。

殿試完畢, 禮部尚書再次上前,高聲宣喊。

貢士們紛紛跪地謝恩,随後有序退出大殿。

幾乎是同一時間, 崔岚起身,眼神迫不及待追随着某個身影, 正欲擡步離去,卻被皇帝喊住。

“岚兒, 方才衆人所答,你覺如何?”皇帝一手撫着花白胡須, 将策題放回黃金托盤。

一旁的翰林學士将諸位貢士所答彙編整理成簡, 恭敬呈到皇帝身前。

待皇帝與重臣細細商議過後, 便能拟定三甲。

崔岚被喊住, 身形微微一頓,舉止仍舊得當, 不失皇家儀範。

她眼睜睜瞧着林弦離開, 心頭越發焦灼, 面上卻不顯,從容答道:“皇妹如何懂這些,不過覺得衆人回答皆有可取之處, 萬朝可謂人才濟濟, 日後定是國運昌隆, 社稷穩固。”

皇帝哈哈一笑, 側頭望她:“朕怎未發現你這麽會貧嘴。”

“朕倒是對那第一位女子印象頗深,短短片刻便能應答, 且條理清楚, 句句可行。”皇帝從翰林手中接過答簡,輕輕翻閱。

翰林接話道:“陛下, 那女子名喚林弦,從鄉試起便奪得頭籌,至會試已連中兩元。”

皇帝訝異挑眉:“連中兩元?”

一旁的崔岚聞言,唇邊笑意忽深,“這般,定是有些才學的。”

衆人離去,大殿內忽而冷清,千只燭火在殿內搖曳,晃動間織成一片光紗,明亮溫暖。

而透過殿門,崔岚瞥見殿外飛起了小雪。

粒粒雪絮,飄散飛落,綿濕地落入她心底。

融成一片落寞惆悵的湖。

阿弦今日穿得太少了些,前不久才病愈,這般又着涼可如何是好?

皇帝撫摸花白胡須,細細瞧過答簡上林弦的回答,滿意般啧啧道:“當真腹有大才。”

他扭頭問翰林:“萬朝還未出過連中三元的狀元罷?”

翰林知曉他此刻心情極佳,連忙笑着應承道:“從未!若陛下欽點這最後一元,可謂是令文曲星再現,乃萬朝之幸!”

皇帝笑得合不攏嘴,大手一揮,“現下便将衆臣召來,朕要拟出三甲!”

崔岚知曉皇帝被托得高興,今日定是要忙于政務,便恭敬地行了一禮,安靜離殿。

朔風凜冽,方出殿門,便鈍鈍地望身上撲。

崔岚擡眼,望向密密麻麻的灰空,好似沉霭彌漫。

雪粒黏人般纏繞上她的發絲,又乖巧地留在發尖。

她正伸出指尖去接那雪粒,還未觸及冷意,比冬雪更加清冷的聲音便先落入她心底:“長公主殿下安。”

崔岚指尖一頓,不可置信般緩慢轉頭,便見清瘦女子靜靜守在殿門一側,靜默的身影好似與漫天飛雪融為一體。

一身青色素裳,卻襯得她身形挺拔料峭,氣質素淨。

林弦不知站了多久,發頂已被白雪覆了薄薄一層,膩白的下颌、鼻尖被凍得有些發紅,像暈開的胭脂,偏偏眸底一片冷清。

她深深躬身,恭順地向崔岚行了一禮:“殿下恕罪,鄙人無意冒犯。”

“鄙人名喚林弦,前些日子暈倒在蓮升樓外,多虧店小二收留照顧。後來聽掌櫃說,鄙人得以獲救是殿下您的旨意,鄙人便想着有機會定要向殿下當面道謝。”

“今日殿試幸而瞧見殿下,鄙人便擅作主張,到殿外等候殿下,若有打擾,還望殿下恕罪。”

“殿下救命之恩,林弦沒齒難忘,不勝感激。日後願聽憑殿下差遣,傾盡所能,以報殿下大恩。”

她姿态謙卑,話中的感激與誠摯之意呼之欲出。

現下正是殿試拟定三甲的關鍵時候,貢士考生們都謹言慎行,深怕最後關頭出什麽岔子影響仕途。

林弦倒好,在殿外等這麽久,就為和如今長公主殿下道句謝。

這番話雖是誠摯,話中并無他意,可若被有心人傳出去,便是勾結皇親貴胄,以官位行賄。

林弦這麽聰明的人,會不知道這一茬嗎?

不會,她定是知道。

可她還是在殿外等了将近半個時辰。

崔岚凝視她恭敬的身影,被她疏遠冷淡表面下的真誠純性撲了滿身,竟不知如何是好。

不可太熱切,會将人吓到。

也不可太直接,她得端着長公主的架子。

更不可太熟稔,這畢竟是二人“第一次”見面。

要如何開始談話才顯得正常,才能瞞住她生長連天的占有欲,才能藏起她彌漫的思念?

她已經來不及多思考。因為林弦實在太瘦弱,嶙峋的胸骨已經開始在寒風中隐隐發顫。

要趕緊結束對話,好讓阿弦去休息。

崔岚忍住淚意,急忙端出笑來:“林會元不必多禮。”

盡管她之前已經反複告誡過自己要拿捏好分寸,可瘋狂叫嚣的欲求還是以一種蠢蠢欲動的姿态逼她将話鋒生生轉變:

“你快回……你可願到我宮中去坐坐?”

話方出口,崔岚就差點咬了舌頭。

哪有第一次見面,話都還未說兩句,就想将人帶回宮中的,這像什麽話。

況且林弦現下應當自覺與宮中之人保持距離,與崔岚私見道謝已是出格之舉,又怎可能再入金玉宮。

傳出去難免落人口舌。

果然,林弦料是未曾想到長公主會這樣說,面上顯出訝然。

盡管知曉此事并不妥當,也該被拒絕,可此刻崔岚心中仍是多了幾分失落。

她急忙調整好表情,神色淡然,正想出言道罷了,便聽得林弦道:“若殿下不嫌棄,弦恭敬不如從命。”

崔岚恬淡的面容忽而變得滞愣,雙眸睜大,紅唇微張,瞧去竟有些……呆板。

從未失過皇家風度的長公主殿下,今日栽了。

.

薄雪下進了夜裏,給青石板磚鋪上一層糖霜。

容祈玉今日來訪相府,與溫瀾生聊得熱火朝天,從棋藝到茶藝再到撫琴聽蕭,處處可謂知心投機,頗有幾分相見恨晚的感覺。

“溫小姐知曉麽,京城南邊有處園林,冬日雪染瓊林,紅梅相簇,景觀雅致,若生盆炭火,于亭臺樓閣間賞雪觀景,料想是一大趣事。”

容祈玉常常外出,去過衆多地方,而溫瀾生久病卧府,聽她講這些便很是新奇。

“當真如此?我還未曾去見過,日後若得時機我們便同去瞧瞧罷?”

“那自然是極好!”

……

“容小姐,你頗識茶理,可知曉江南地區有種茶名為銜桂秋?聽聞飲之有奇特桂花香氣。”

“我倒是知曉一二,此茶只産于暮秋,需用桂花煮水浸泡……”

兩人談天說地,幾乎進入忘我之境。

祝綏在一旁單手撐着下颌,瞧着二人閑聊,又幾乎插不進話。

雖然寫《命盤》時做過詳細準備和資料收集,可仍舊比不過生來便是古代人。

不過這樣安靜看着二人閑談,她心間竟漫上些欣慰和幸福之感來。

二人相處這般融洽,日後自己若離開,她們便可作伴,相互扶持照顧,自己便好放心些。

眉宇間又纏繞上幾分貪戀與不舍,隐隐的還有幾分惆悵。

自己終究不是位面裏的人,現下的幸福都像是她竊來的,不是真正屬于她的。

不過沒關系,只要溫瀾生和容祈玉能真正擁有幸福,自己便已知足。

思緒放空,又飄向皇家争鬥。

既這一世崔岚不欲争權,崔秀便是毫無疑問的繼承人。

唯有的阻礙不過是洵親王罷了,撲騰兩下,造不成什麽威脅。

那麽待到皇帝駕崩,崔秀上位,這個位面便算得重建完成了,自己也該……離開了。

第一世皇帝駕崩在三月初九,第二世在三月初十。料想這一世也差不離。

現下臘月廿一,還有将近三個月的時間可以停留。

祝綏眸光晦暗,瞧向二人的眼睛裏多了幾分苦澀。

“壞了!”

思緒回籠,祝綏望向聲源。

容祈玉起身望向窗外,“已經這麽遲了?”

溫瀾生也起身,望向漆黑的窗外,溫聲道:“容小姐不如留宿一夜,令小仆回府通傳一聲便是。”

容祈玉似乎有些為難,踟蹰許久,未發一言。

祝綏便也笑着勸道:“若沒什麽要緊事便留下來吧。”

容祈玉本就是怕失禮,見二人都這麽說,沉默片刻,這才應下了。

東廂房早便被收拾了出來,只等容祈玉留宿。

夜裏,雪勢愈大,似鵝毛飄飛,大朵大朵地往下墜,好似毀天滅地。

凜冽寒風被阻門外,相府千金卧房內地龍生熱,燭火搖曳,熏出暖黃光暈。

溫瀾生将懷中的湯婆子拽出,塞進了身後人懷裏。

祝綏接過,又擱去一旁,小心翼翼往前蹭蹭,将溫瀾生擁入懷裏。

“還未原諒我麽。”她親親溫瀾生後頸,鼻尖的呼吸輕佻地逗着溫瀾生的神經。

“……哼。”沉默片刻,只有一聲悶哼回應。

祝綏将人擁緊了,柔聲道:“我怎樣做你才願意原諒我?”

她的胸腔緊緊貼着溫瀾生單薄的後背,溫熱綿軟,輕輕跳動,将嶙峋的脊骨都要捂化了。

“你今日都未曾怎麽理我,一直在和容祈玉說話。”祝綏可以将聲音放得可憐,甚至還裝出幾分啜泣。

果不其然,溫瀾生聞聲,立馬轉過身來确認她的狀态。

方才将身子轉來,祝綏便猛然前傾,吻在她唇上。

“……”

溫瀾生皺眉,正欲發作,結果蹙起的眉心也被結結實實親了一口。

“……”

溫瀾生“啧”了一聲,擡起手想推祝綏一把,結果手心也被攥去親了一口。

“原諒我吧。”下颌被親。

“求求你了。”臉頰被親。

“不要不理我。”額頭被親。

溫瀾生像只任人拿捏的貓,正要露出尖牙和利爪抗拒親近,就被人毫不講理地統統親了一遍,好像她的張牙舞爪都被當作了可愛的玩物。

這樣怎麽行!

她正想好好和祝綏說道說道,便見祝綏睜着那雙含情的桃花眼,水光盈盈地瞧着她。

高挺鼻梁,殷紅唇瓣,長睫輕顫,姣好面容好似一朵被清水滌洗過的徘徊花,清冽滴落,明豔盛放。

溫瀾生呼吸一滞。

旋即惡狠狠地湊上前,重重親在她唇瓣。

嗯,瞧阿綏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肯定是被自己吓到了。

果然還是自己更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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