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絕對沒有輕薄你的意思!
第15章 絕對沒有輕薄你的意思!
姜綢缪坐在大堂吹了好半天的冷風, 吹得手指關節都變紅了。
直到她有些頭暈眼花,想起自己剛才在主神商店兌換了太多的道具,現在精神值不滿, 最好趕緊回去。
精神值沒降到及格線之下時, 她只需要待在鲛人的身邊,看到鲛人的臉, 聽到鲛人的聲音, 就會讓她的心情愉悅, 精神值也就随之慢慢恢複了。
姜綢缪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準備奔赴戰場的士兵, 她敲門後進來了。
看到鲛人正坐在桌邊喝水。
姜綢缪細心地想起什麽:“這茶涼了吧,我去叫夥計換熱茶來。”
畢竟這茶還是做之前送來的, 雖然只做了一次, 但從時間看來,應當也涼了。
楚姝予順勢放下茶杯, 她其實不在乎喝冷的還是熱的,魚在海裏生不了火, 她們都是喝冷水吃生食的。
但姜綢缪是在關心她,她現在清醒了,她聽出來了。
姜綢缪沒有坐在桌邊,她知道鲛人讨厭她的靠近,所以她就搬着凳子坐在了窗子那邊。
窗下還有冷風吹來, 姜綢缪攏了攏衣裳的領口, 其實她還可以坐到床邊去, 但床那邊還有香甜的味道在彌漫, 她聞多了心思就更活泛了,那就不過去了。
可即使不過去, 這香甜的味道仍舊萦繞在姜綢缪的身邊,味道來源是她頭頂的靛藍色發帶。
房間裏寂靜無聲,連小紅魚都睡了,剛才姐姐一直在叫,吵得它都睡不着,現在終于能補覺了。
“仙師……”楚姝予從袖中取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放在桌上,她的視線只敢盯着自己的布鞋,不敢去看仙師的臉:“這些鲛珠能換很多錢,仙師全都拿去賣掉吧。”
姜綢缪一看到這鼓起來的錢袋,心裏就更不好受了,如此多的鲛珠,可見鲛人方才哭得有多慘。
她覺得這世上沒有比她更差勁的1了!
欺騙鲛人本就心虛,私藏愛意本就羞愧。
如今卻連這點事都做不好,姜綢缪在心裏又暗罵了自己一頓。
眼見着系統又要跳出來寬慰,她直接将系統的音量關了。
姜綢缪搖搖頭:“暫時不需要錢,你把這些鲛珠都收好吧,等後續如果妹妹需要更多的藥錢,我會向你開口求助的。”
因為現在還不能确診小紅魚的病因,所以她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否用藥。
楚姝予歪了歪頭,若她還在水裏,現在定是吐出一連串的疑惑泡泡。
求助?
她将這兩個字在心裏品了一番。
這是她的親生妹妹诶。
治好妹妹是她向仙師求助的,而不是仙師管她要錢向她求助。
是不是有什麽搞反了?
而且……這是仙師第二次拒絕收她的錢了。
這和她上一世認識的人渣,簡直天壤之別。
前世的人渣只認錢,張口閉口都是要錢,交錢晚了些都會打她罵她。
可為什麽眼前的仙師,卻不要錢?
好奇怪。
就在房間裏寂靜之時,姜綢缪又打了一個噴嚏,吓得剛睡着的小紅魚一撲騰。
姜綢缪聽到竹筒裏的水聲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楚姝予将手伸進竹筒裏摸妹妹的魚頭安撫着。
“仙師這是受涼了吧,說起來,仙師的外袍呢?”楚姝予早就發現仙師的外袍沒了,她還在仙師暈倒時搜過身,發現了幾張當票,可她的眼睛不好,看不清字,也不知道當了什麽,她懷疑仙師是不是把外袍當了,當時想來,簡直是天方夜譚,可此刻再想,便覺得也不是不可能。
“外袍……噢我出去時弄髒了就丢了,沒事。”姜綢缪之前騙鲛人說她有錢,是擔心單純善良的鲛人偷偷去賣血,甚至偷偷挖眼換錢,如今看到有了這麽多鲛珠,她倒也放心了,只是外袍這事,小事一樁,她不在意,只要不再淋雨就好了。
想來鲛人度過了這次發情期,下次若是再發情,她還可以幫忙……
下次?幫忙?
姜綢缪晃了晃腦袋,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甚至還卑鄙地偷偷肖想那事。
這次都把鲛人弄得哭成那麽慘的樣子了。
鲛人肯定不會再找她了。
可若是鲛人再發情,如何解決呢?
人間容不下妖,對妖多有惡意,鲛人還能向誰求助呢?
要是能送鲛人回大海就好了。
可是鲛人沒了尾巴,又如何回到大海呢……
“仙師!”
這是楚姝予第三次呼喚了,直到她将茶杯奉到仙師的面前,這才讓面前的人動了。
姜綢缪剛才想事情越想越遠,出神半天,都沒注意到門開了,夥計送來了新的熱茶。
眼前的熱茶還騰騰冒着熱氣,此刻被奉到眼前。
姜綢缪是有些冷,喝口熱茶暖暖身子肯定很舒服,可她的視線有些濕潤了,不光是水汽氤氲的,當她雙手接過茶杯那一刻,看到同樣雙手奉茶過來的那雙手。
鲛人的左手腕遍布陳舊傷疤,都是賣血所留,右手腕還纏着一圈圈的紗布,是她昨夜做的蠢事,全都怪她不察。
楚姝予奉完茶就坐回去了,她看到仙師在盯着她的手腕了,她有些心虛地将粗布袖口往下拽了拽遮住手腕,希望仙師沒有發現她昨天偷偷用鲛人血下毒的事。
應該不會被發現吧,畢竟在姜綢缪眼裏,她仍舊是那個單純好騙、一無所知的傻魚。
剛才她又看了妹妹的情況,妹妹的呼吸更有力了一點,看起來好像真的在恢複,雖然她也沒看到仙師是如何給妹妹治療的,但她一确認妹妹不是幻覺,二确認妹妹真的在慢慢變好。
所以仙師可能真的有手段。
且今日又幫她度過發情,做得也真的很有分寸,沒有多做其她的事,還拒絕收錢。
她必須得弄清楚,為何這一世的仙師,變得如此奇怪。
不過在調查清楚之前,她也并不會因為這些奇怪之處就對姜綢缪輕易放下戒心和殺心!
若她那麽容易就又相信了,那前世簡直白死了。
姜綢缪喝完了一杯熱茶,她的身子暖和了一點。
房間裏彌漫着尴尬的氣氛,其實更多的都是姜綢缪一個人尴尬。
楚姝予更多的是在疑惑,可她想不明白。
外面的淅瀝雨聲漸漸小了下去。
姜綢缪站起來道:“我去交代午飯,你中午想吃什麽?”
楚姝予從來都沒點過菜,其實她都不知道人間都吃什麽飯菜,以前都是人渣吃什麽她就跟着吃點剩菜,她琢磨一下說:“都憑仙師做主。”說完又後知後覺将懷裏的錢袋拿出來,慢吞吞站起來,雙手奉到姜綢缪的面前,“我怎麽好意思和妹妹白吃白喝白住,這些錢還請仙師收下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姜綢缪擺擺手就出去了,她告誡自己,鲛人心思敏感,以後還要多注意,省得鲛人多思多慮。
房門重新關上,楚姝予舉着錢袋站了半天,她又一次被拒絕了。
事不過三。
楚姝予是試探不錯,平心而論,仙師收下錢也是理所應當,但為何……
她還沒等坐回去,鲛人族的尖耳朵動了動,她聽到門外傳來仙師的說話聲。
鲛人的耳力極佳,即使外面很小的聲音她也能聽個一清二楚。
——
姜綢缪剛跟夥計點完午飯,迎面一個人直直地沖上來要和她勾肩搭背。
姜綢缪在末世生存了十年,對這種襲擊習以為常,她眼疾手快鉗制住對方的手腕,将來人的手臂絞到肩後控制住,冷聲質問:“你是何人!”
這人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道袍,一副自來熟的模樣叫嚷着:“姜師姐快松手!好疼!要斷了!”
姜師姐?
難道是原主這個人渣認識的熟人?
姜綢缪一邊小心觀察着對方,看着來人年紀不大,從衣着來看,此人衣襟上的貓爪印記和她的法器相同,難道是原主的同門?
“你是誰?”姜綢缪放開了手。
“我是阿妘師妹啊,你忘了?還是被師尊打傻了?你忘了當初咱倆的開山大作!在山腳下騙砍柴人進入幻境,讓砍柴人以為被困火海,最後那傻子自己跳進河裏淹死了哈哈哈……我剛剛又故技重施在湖裏淹死一個,這不忙活一早上還沒吃飯呢,師姐也是來吃飯的嗎?一起入座?”
姜綢缪的拳頭硬了,她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裏的怒氣,再睜開眼時,臉色如常,她後退半步,将阿妘從上到下打量一遍。
她起了殺心。
“姜師姐在看什麽?怎麽不說話?師姐你怎麽怪怪的?師姐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師尊廢你根骨趕你下山後,她走火入魔了,一直閉關修煉呢,等老東西死了,我繼承師門,我第一件事就是請你回幻影宮!”阿妘還想來勾肩搭背,但見姜師姐又後退一步,她尴尬地收回手撓撓頭,這一下才看清楚,她驚嘆道:“師姐你的臉!誰打的你!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我替你殺了她報仇!”
“沒事,我自己打蚊子打的,不說我了,你今次下山是來做什麽事?”姜綢缪将臉上的神色收斂一下,她拉着阿妘走到大堂角落,壓低說話聲音。
“下山采買,這種能吃回扣的活兒當然是我來做啦,倒是師姐怎麽感覺過得不太好的樣子,天氣這麽冷怎麽穿得這麽單薄?是不是賭得連外袍都輸了?現在天色還早,要不我們出去幹一票?師姐你的幻術真乃天下第一,連師尊都比不上你!”阿妘一想到時隔多日又和師姐重逢,又能出去騙錢害命,興奮得恨不得搓手宣告天下。
“好啊。”姜綢缪面不改色答應下來,“但現在我還有要事,今晚子時,我們在湖邊橋上見面,我帶你去幹票大的,保證爽極了。”
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要露出太多殺意,好在這阿妘看起來很信任原主。
阿妘一聽又要去做壞事,果然更興奮了,她湊近師姐的身邊聞了一下,壞笑道:“師姐一身魚妖味道,是不是釣到鲛人了?那可是值錢的大貨!但聽說這東西脾氣烈難馴得很,這世上也就我師姐能騙到鲛人了!”
姜綢缪聽着這些話胃裏有些惡心,她将袖中的手捏得更緊些,将聲音壓得更低,附和道:“我還有事,得回去了,你自己吃飯吧,晚上見。”
她轉身就走了,不想再多看這畜生一眼。
人渣原主的朋友也是人渣畜生,全都該死。
正好鲛人有一柄鋒利的骨刀,可以借來一用。
姜綢缪開門回房的時候,克制住心裏的厭惡,她不想将壞情緒帶回去,鲛人是這世上最純真善良的存在,不該讓這些卑鄙邪惡侵染到鲛人一分一毫。
姜綢缪要守護好鲛人的這份純真,給妹妹治好病,再送鲛人回到大海,這樣她才能放心,這是她唯一的心願。
姜綢缪面色如離開時那般柔和走進來,但她看到鲛人還在桌邊喝茶。
就是……
鲛人拿着茶杯的手在抖。
“怎麽了?是手腕的傷口又崩開了嗎?我給你上些藥吧。”姜綢缪一見到鲛人受傷就急,她一個* 箭步沖到桌前,她本想去拿放在桌角的藥瓶的。
這舉動卻吓得楚姝予趕緊站起來,她幾乎是跳起來的,連腿都在顫抖。
“啊……又吓到你了嗎?對不起,那你自己上藥吧,我去那邊坐着。”姜綢缪趕緊擰開藥瓶拿出紗布,都一一擺在桌上,然後自己搬着小板凳坐回窗下去了,她怪自己又毛手毛腳的,一見到鲛人疼了就心慌,又忘了鲛人很怕很讨厭自己,要時時刻刻和鲛人保持距離才對。
楚姝予吓得都不敢呼吸,她小心翼翼地坐回去,還偷偷去看人渣的臉色,心裏反複告誡自己:不要表現出來!不能驚動人渣!
可她聽到了就是聽到了!人渣跟她師妹親口說的!
前世的人渣和眼前的人影不斷重合,最後變回她記憶中的模樣。
如記憶中的——卑鄙、陰險、狡詐。
人渣從來都不知道她的耳力如此之好,而人渣和她師妹的話,全都被楚姝予一字一句聽清楚了。
所謂值錢的大貨,所謂幻術騙到手,這不都是在說她嗎?
可是,人渣又為何要配合那些溫存和快樂……
姜綢缪見鲛人又被吓得呆滞了,她的心裏一陣自責,她想故技重施,找借口出去,留鲛人一個人在房間裏緩一緩。
可是那人渣同門還在大堂裏吃飯,她一出去就該碰面了,她不想見到活的人渣,于是她決定……
“我有點事出去一趟,你記得上藥。”
說完,姜綢缪推開窗子,一個翻身,利落地躍窗而出。
不想走門那就走窗。
窗外的雨還沒停,她蹲在屋檐下抱住膝蓋避雨,一邊等時間,一邊琢磨升6級的事。
等鲛人緩一緩,下午就抓緊時間吧。
早點治好妹妹,也早點放鲛人離開。
就是風太大了,即使大部分雨水都被屋檐遮住,但姜綢缪的衣裳下擺和發尾仍舊被浸濕,直墜下去,有些沉重。
——
楚姝予吓得渾身一陣惡寒,原本對人渣的恐懼和憎惡減輕了許多,她更多的是懷疑,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她又該如何繼續騙自己?
她低頭看着竹筒裏的妹妹,又轉過頭去看窗外。
人渣莫名其妙跳窗跑了,但她只能聽到窗外的淅瀝雨聲,沒有腳步聲,可見人渣還在窗下并未離開。
突然一只手扒着窗子伸上來,吓得楚姝予差點驚呼出聲,她驚恐地捂住自己的嘴,盯着那只手看……
姜綢缪伸手将窗子從外面關上了,雖然雨小了許多,但這風是斜着吹得,省得把雨吹進屋裏,窗下還有一盆花。
這盆花慘慘的,昨夜被她不小心撞掉了葉子,別讓冷雨澆壞了那盆花。
窗子重新關上,木窗隔絕了部分雨聲,全部的雨水,還有人渣本人。
楚姝予大口大口喘着氣,她又低頭看向妹妹,見妹妹正游來游去,很是歡快,她雙手舀起一捧水,連帶着水裏的妹妹,她盯着妹妹紅色的眼睛,以僅有她們能聽到的聲音問:“我們的娘親是什麽顏色的?”
妹妹漂浮在姐姐掌心裏的水窪中央,魚頭表現不出情緒,要不然它肯定會表現出疑惑,但還是如實地舉起小小魚鳍,指了指自己的魚尾巴。
楚姝予将妹妹放回小竹筒裏,她又看向窗子。
妹妹回答對了,她們的娘親是一只紅色的鲛人。
楚姝予不是親生的,而是從一顆小魚卵時就被娘親撿回來的。
所以她的尾巴、鱗片和頭發,都是不同于娘親妹妹的深藍色。
妹妹不是幻術,若是人渣的幻術,定會猜娘親和她楚姝予一個顏色。
楚姝予陷入巨大的漩渦,掙紮不出來。
前世人渣害慘了她,如今重活一世,還是被騙走了尾巴和鱗片,人渣仍舊在騙她。
若非偶然聽到人渣和她師妹的話,楚姝予怕是還沒清醒。
醒了但她又沒完全醒,懂了又沒完全懂。
因為妹妹還活着,妹妹的身體在慢慢變好,人渣也沒完全騙她。
為什麽會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
本該恨人渣的!可人渣還能醫治妹妹,恨又恨不徹底。
那該信人渣嗎?人渣都直言釣上她了,又沒法完全信。
她摸了摸唇瓣,親吻時的溫柔還歷歷在目,又低頭看了看腰身,口口時的快樂還留有餘韻。
但這些感覺,又和那句“這世上也就我師姐能騙到鲛人了”不斷重合。
楚姝予按着自己的雙腿,讓自己堅強起來,讓雙腿別再抖了,她喝了一口茶,平複下心情。
距離子時還有六個時辰。
剛才偷聽到人渣今晚要和她師妹去湖邊橋上幹票大的。
她猜測這票大的定和她有關。
到時候,人渣的真面目就一目了然了。
她修長的手指捏緊了茶杯,她仍舊不懂,人渣為何要搞得這麽麻煩,還弄來一個幫手?
明明前世,人渣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騙得團團轉。
明明可以故技重施的。
她的手捏得太緊了,指關節都變白了,想她剛上岸那時候,手臂還有流暢漂亮的肌肉線條,這個力度定會将茶杯捏碎,可她現在挨餓挨打,餓瘦了不說,還又傷又殘的,虛弱得不成樣子。
所以……就算今晚人渣露出真面目,她這副樣子又該如何反抗呢?
肯定不能硬碰硬。
她放開了無辜的茶杯,再次看向窗子,仍舊沒有腳步聲傳來,人渣躲在窗外幹什麽呢?
淋雨?
窗下是有屋檐的,若是貼着窗站着,應當淋不到雨。
突然有一陣悠揚的曲調傳來。
這樂聲很熟悉。
莫名地……有些心安。
演奏樂聲本就能表達感情,這曲調中,只有平和溫柔,像是涓涓細流。
這會是一個惡貫滿盈人渣能演奏出的樂聲嗎?
楚姝予的腿不發軟了,她的小腹莫名有些發燙,因為她不由自主地想着正在吹奏葉片的唇瓣。
早些時候,那唇瓣就抵在她最敏|感的地方,也是輕輕“吹奏”。
別再想了!
楚姝予覺得自己真是被玩壞了!
這就是不聽長老的話的下場!
族中長老曾教導過,說年輕的鲛人們不能在沒确定關系、沒明确心意之前就做|愛做的事。
因為情欲和愛欲并不能混為一談。
若是沒有情意就亂做一通,只會讓心分不清楚情意。
所以鲛人一族盡管發情期到了,若沒有心儀的魚魚,就會去聖泉裏泡泡,消磨掉身體的欲望,絕不會亂來。
她亂來了。
以至于現在聽到人渣的樂聲,心裏就想入非非,就忍不住再多相信人渣一點,畢竟那些溫存和快樂,都是真實存在的。
人渣會騙她,但她的身體不會騙她。
楚姝予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她讓自己別再回憶那件事了,她右手腕上的傷也确實該換藥了,便一邊聽着窗外的雨聲和樂聲,一邊一圈圈纏着紗布。
雨聲和樂聲,夾雜在一起,變成和聲。
她的心裏想着窗外的曲調,也跟着一起哼哼,只是她的嗓子壞了,哼不準音調,所以她就不哼了,只在心裏想想。
心裏想着曲調,手上纏着紗布,好像換藥也不是那麽疼了,她手腕的傷口本就不曾崩開。
——
窗外,姜綢缪的下擺都被淋濕了,要是這雨不斜着下,她也不會被淋成這樣,但她又把鲛人吓慘了,至少先在外面躲躲,她一低頭,發現袖口又沾了一片葉子。
定是方才翻窗時,不小心又碰到了那盆無辜又可憐的花。
剛才,姜綢缪在窗下時而蹲下時而站起來,她主要是冷的。
冷風吹得她抱着手臂不時地打哆嗦,她想翻窗回去,在屋子裏避風,再喝杯熱茶暖暖,但她又覺得時間太短,未必夠鲛人平複心情。
如若再毛手毛腳吓到精神本就有問題的鲛人,萬一把鲛人刺激瘋了,那她就百死難贖了。
于是她就哄着自己再忍忍。
至少再忍一首曲子的時間。
她便将葉片折了折,抵在唇邊,輕輕吹起來。
吹了一遍又一遍,心裏一直想着鲛人,想着樂聲,還在想若是将來治好鲛人燒壞的嗓子,鲛人就可以繼續放聲歌唱的。
書中寫鲛人的歌聲猶如天籁,真不知道那該有多好聽,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機會……有沒有資格聽一聽。
估計是沒有吧。
就這麽想着如此美好的願景,盡管在願景裏,她都不敢期望能聽到鲛人的歌聲,即使這般,那她的信念也足夠支撐她繼續堅持。
姜綢缪一連吹了十遍,她覺得差不多了,收起葉片,屈起二指,敲了敲木窗。
“我回來了。”
話音落下,姜綢缪又數了十個數,才推開窗子,見到鲛人仍舊坐在桌邊喝着茶,和她走之前保持一個姿|勢,不過鲛人的手不抖了,應該是好些了吧,那她就放心了,她利落地翻回來。
她的掌心裏還握着那片被吹軟的葉子,她将葉片埋入花盆。
她放心了。
鲛人沒再驚恐發作,看桌上的藥瓶和紗布,也見鲛人自己換好了藥。
她拿起布巾,擦拭自己的發尾。
她的頭發很長,到小腿,而躲在窗外屋檐下時,淋濕的不光是下擺,還有她的發尾,下擺就那樣吧,畢竟她也沒有替換的衣服,但是頭發還可以擦擦。
她擦頭發時,發現鲛人又再偷偷觀察她。
她裝作沒看見。
此時客棧夥計來送午飯,兩個人安安靜靜坐下吃飯。
好在這次廚師終于記得不放蔥姜蒜了。
同一桌飯,兩個人都吃得心裏忐忑不安。
姜綢缪一邊吃飯一邊組織接下來的開場白。
楚姝予一邊吃飯一邊繼續琢磨姜綢缪其人。
吃完了飯,姜綢缪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耽擱下去,她走到小竹筒邊,看向剛吃完肉塊正在游來游去的小紅魚。
“你也看到了,我給妹妹輸了法力後,妹妹的身體在好轉,但一直輸法力不是長久之計,現在我還無法确定妹妹的病因,是因為我的法力還不夠,我說這些絕對沒有想要輕薄你的意思,就是我還需要繼續修煉,也請你繼續配合我一下。”姜綢缪說得半真半假,她說完停頓半天又補充一句:“我盡量這次不弄疼你,不會再把你弄哭了。”
一想到鲛人流了一床的鲛珠,她的心裏就一陣發緊。
楚姝予沉默着。
姜綢缪見鲛人不說話,她尴尬得站起來走來走去,摸摸桌角又摸摸桌面,她甚至都不敢盯着鲛人了。
“這次真的不會弄疼你……我有專門修煉的法器……”姜綢缪又繼續補充道,說完她的臉簡直像熟透的蝦。
真是羞愧啊!
“好!”楚姝予突然擡起頭,她一瘸一拐走到床邊躺下,她兀自解開衣裳,一邊解一邊冷冷地說:“為了治好妹妹,我自然是什麽都願意做,但在修煉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仙師,我受了仙師如此大恩,還不知仙師師承哪家仙門?”
她說着,還動了動腦袋,因為骨刀就藏在枕頭之下,有點硌。
姜綢缪正在拿道具的手一頓。
鲛人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她絞盡腦汁在腦海裏回想原文。
人渣是哪個門派的來着?
這樣猶豫的表情落在楚姝予的眼裏就被理解成想要隐瞞,她明白了,她又坐起來了。
因為鲛人把上衣都脫了,這一坐起來,就離站在床邊發愣的姜綢缪更近了,她搜腸刮肚好不容易想起來,就見到鲛人一臉失望地望着她。
果然,鲛人對她所謂的“修煉”,十分抗拒,畢竟上次把鲛人弄哭了,上上次把鲛人嘬得一身紅痕。
所以被鲛人失望地看着,也是應當的,但她只能硬着頭皮:“我師承幻影宮,你對我門派感興趣嗎?不過我已經離開仙門了,事不宜遲,我們先修煉吧。”
人渣不是在遲疑嗎?怎麽就這麽坦蕩蕩地承認了?
楚姝予更疑惑了,她搖搖頭,撿起粗布衣裳,捂住胸口,一閉眼,兩顆鲛珠順着臉頰滴落在床上,又滾到地上,發出清脆的兩聲。
最後滾到姜綢缪的鞋前停下,她的心都漏跳兩拍。
這還沒做什麽呢,竟然又把鲛人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