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湖一事
江湖一事
試霜刃道：“你過來作甚？你不是跟他們是一夥兒的麽？”
李氏道：“诶，話可不能這麽說。在下雖然同夏侯兄同行，但歸根結底不過萍水相逢，等過了今日，就差不多是我幾人分道揚镳之時。”
“方才夏侯兄不敵山匪，隐隐有出賣姜小公子之勢。”
“又見你武學高深遠超自身，恐有餘悸。”
“姜小公子天資聰穎，不是愚笨之人。話雖如此，在下卻還要提醒一句，也好多做準備。”
試霜刃不屑道：“就算他們想對我做什麽手腳，也得先打得過我才行。”
李氏笑道：“是是、姜小公子武功高強，那烈風幫的泛泛之輩自然是比不得你的。”
“不過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烈風幫武學雖顯不足，但既然能夠在這風雲詭谲的江湖生存下去，自然是有些別的本事的。”
“小公子初入江湖，只怕會着了那幫老油條的道。”
試霜刃神色複雜地看着他。
“你好像很懂似的。”
李氏打哈哈道：“那是自然。在下武功低微，卻還敢去尋那惡名遠揚的盟主逆徒，肯定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試霜刃輕笑一聲：“比起那幫人，你倒是顯得有情有義了。不過不用你說，我也是懂得的。”
李氏受寵若驚：“那我可當做是小公子誇我的話了。”
試霜刃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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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片刻，烈風幫衆人已拾掇完畢。
夏侯氏清點了一下馬匹，确認沒少，便繼續乘馬上路。
結果還沒走兩步，李氏就捂着肚子嚷嚷着要去出恭，眼看他已經跳下馬鑽進了茂密的樹林裏，衆人拿他沒辦法，只好就這麽幹等着。
沒想到等了快一刻鐘，也沒見着李氏的身影。
夏侯氏怪道：“怎麽去了這般久？莫不是那幫山匪折返，拿了李兄欲出這口惡氣罷？”
另一人道：“怕就怕是出了意外……”
幾人嘴上雖說着擔心的話，可面面相觑幾番，到底還是沒人願意動彈。
夏侯氏看向試霜刃，道：“我等幾位有傷在身，不方便行動。”
“姜小公子武藝高強，只怕要辛苦一番，去找找李兄的蹤跡。”
試霜刃皺眉道：“也罷。”
他翻身下馬，朝着李氏離開的地方尋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見他離去，烈風幫衆人各自對視一眼，已是心懷鬼胎。
且不管烈風幫衆到底是如何在背地裏議論他的，試霜刃在林子裏漫不經心地走着，鼻端很敏銳地嗅到了一絲血腥味。
這味道還算新鮮，不像是林中動物血肉腐爛多時産生的味道。
試霜刃耳畔聽到了簌簌聲響。
他眉頭一皺，正想怒喝一聲，卻遭人冷不丁地從背後捂住了嘴巴，再用力一拽，便滾進了一從茂密的草裏。
試霜刃在地上滾了幾圈，登時眼冒金星、頭昏腦漲。
他眼前黑了許久，才終于顯出一絲光亮，看出這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到底是誰。
這混蛋……！竟敢！竟敢這樣對他！
只是礙于他被人捂着嘴巴說不出話，不然他現在早已氣得破口大罵了。
試霜刃怒瞪李氏，無聲地質問他到底在做什麽。
李氏很無辜地眨了眨眼，只是在唇前作了個“噤聲”的動作。
不一會兒，有幾人陸陸續續地出現在林子中。
試霜刃自然也安靜下來，而後側着腦袋透過葳蕤的枝葉遠遠地去瞧那些人的穿着打扮。
這些人他倒是不陌生——
正是方才逃走的山匪。
這群山匪同烈風幫人打鬥一番，傷雖不致命，但也算不上太好。
更何況還有個險些被他砍斷手臂的人在。
而試霜刃聞到的血腥味，自是從這些人身上傳來的。
不過奇怪的是，除卻山匪外，站在這些人最前面的還有個神神秘秘的黑衣人。
在光天化日之下用黑色衣服把自己從頭到腳都裹起來的人實在是少見，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幹壞事的一樣。
但觀此人周身氣場，試霜刃能夠感覺到，這個黑衣人的來歷絕對不簡單。
恐怕不是他能夠輕易應對的。
試霜刃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李氏。
李氏沒心沒肺地笑了一下，好像方才他的一切都只是無心之舉一般。
待确定那群人已經走遠，試霜刃便迫不及待地擡腿踹了一下李氏。
“快起來！你重死了！”
他臉色因後知後覺的愠怒而有些微紅，像是落入白雲的一枝梅。
李氏“哎喲”地叫喚了一聲，不但沒有起開，反而順勢趴在了他身上。
“我趴得太久，手腳都麻了，”李氏戚戚然道，“姜小公子行行好，就讓我歇息會兒罷。”
試霜刃卻冷漠道：“我要是不行這個‘好’呢？”
李氏道：“诶，怎地如此無情？四舍五入下來，我方才也算救了小公子一命罷？”
試霜刃道：“我先前也救過你的，也沒要你報償。”
李氏眼看講道理不成，便幹脆閉上了眼，裝耳聾沒聽到。
過了會兒，李氏見他居然一反常态地沒大吵大鬧，于是悄悄睜開了一只眼睛看向他，發現他居然也在打量着自己。
試霜刃微一眯眼：“你到底是誰？”
“對方武功高深，你是怎麽知道對方會來此的？”
李氏莫名其妙：“小公子，你腦袋摔壞啦？”
“你忘了，我是來出恭的。”
“我回來的時候正巧撞上這幫人，結果打算溜走的時候你就出現了，我可不得把你拉進來麽？”
試霜刃聽了這話，毫不意外地生起氣來：“我就多此一舉問你！”
“快起開，不然我就把你踹下去了！”
李氏面露愁容：“好好好……真想不到小公子居然如此絕情。”
“當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癡心賦予西風看。”
試霜刃無語：“你要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我還能讓你一讓。”
“若只是個披着個普通皮囊的男子的話，那就不要說這些令人倒胃口的話了。”
李氏手腳麻利地站了起來。
他道：“按小公子這麽說的話，那到底要是什麽樣的男子，才能有資格說出我‘這種話’呢？”
試霜刃冷哼一聲：“非天姿國色，即滿腹經綸，抑或武功蓋世之人。”
“這三種人，饒是說出什麽樣的話來，都是會讓人覺得有些道理的。”
李氏忍俊不禁：“小公子以為，這世上有哪三人當得起如此名號？”
試霜刃道：“我不知道，沒見過。”
李氏道：“小公子雖不知道，可在下卻是對此有些見解的。”
試霜刃好奇道：“哦？”
李氏笑吟吟的：“先說這‘天姿國色’——”
“女子生得漂亮令人意亂情迷之人自是不少，就拿那天香苑的頭牌來說，也稱得上是世上一頂一的美人兒。所謂‘軟玉溫香’，也莫過于此。”
“但世人只知天香苑花魁堪稱絕色，卻不知世上另有一人比其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深藏不露，鮮為人知。”
試霜刃沉吟道：“你說得這號人，我好似都沒聽過。”
李氏卻故弄玄虛道：“此人會于今夜在瑤臺客棧出現，姜小公子馬上就會知曉。”
試霜刃嗤笑道：“誰知道你是真心還是假意？”
“不過我對此頭銜歸屬并不感興趣，你且再說那‘滿腹經綸’之人。”
李氏道：“天下有識之士皆聚于皇城，小公子感興趣的話，自瑤臺客棧出發，向北而行數百裏，便可抵達皇城。”
“在那裏，你不僅可以遇到‘滿腹經綸’之人，還能遇到許多‘武功蓋世’之人。”
“但如果非要挑出一個最讓人心服口服的人……”
試霜刃問：“誰？”
李氏嘻嘻一笑：“自是雲歸處。”
試霜刃皺眉：“怎麽又是他？”
“要我瞧，其實他也沒有多麽厲害。不過是耍得一些奸計得了好處，方才在這江湖之中有了些地位。”
“你和烈風幫幫主的共同目的，不都是為了他手中的秘籍麽？”
李氏聽了他這話，卻跟早已預料到似的，臉上沒有絲毫意外的神情。
他坦然道：“畢竟那可是一本得到了就能獨步天下的武林絕學，莫說是我了，饒是聖人，聽了也沒有不動心的道理。”
“那小公子纡尊降貴地與我等九流之輩同行，難道就只是為了尋試霜刃的仇麽？”
“難道你就敢說自己能完全置身事外，對那本秘籍毫不動心麽？”
李氏盯着他的眼睛，話語間步步緊逼。
試霜刃垂下了眼。
要說沒有心動，那都是假的。
誰不想當英雄？誰不想成為獨步天下的大人物？
饒是他已經金玉滿身，也難免再落俗套。
但心裏清楚是一回事，訴之于口又是另一回事。
試霜刃內心掙紮了會兒，最終還是顧左右而言他道：“……是烈風幫幫主讓我來尋你的，現在我們在此已經耽誤許久了，還是快些回去罷。”
說罷，試霜刃擡腳欲走。
李氏在背後悶悶地笑：“你就這樣回去？”
試霜刃怪道：“什麽？”
李氏便好心地伸手摘下了他額發上的草沫子。
試霜刃下意識地閉了閉眼。
姜小公子長長的眼睫掃了一下他的小指。
輕飄飄的，惹得他心頭有些發癢。
不過兩人身上的衣冠實在太過不整，看上去簡直就像是露天席地地幹了一架似的。
以這樣的形象，着實沒辦法大大方方地面見外人。
于是李氏很耐心地給試霜刃摘掉了頭發上的那些飛花綠葉，又心靈手巧地給小公子重新绾了個頭發。
在看到他頭上那條嶄新的發帶時，李氏不由得微微一笑，似是想起什麽有趣的事情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