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彼此約定
彼此約定
馬夫內心疑惑，正嘀咕着還有這種好事，就見雲歸處立刻一副撿了天大的便宜似的表情，迫不及待地答應了下來。
馬夫的內心簡直在吶喊：這就是陷阱呀！赤裸裸的陷阱！
任是誰都知道天上不會有這樣掉餡餅的好事兒罷？
但雲歸處既然這樣做，那肯定是有他的理由和把握。
反正雲歸處都不擔心了，他們還有甚麽好值得擔心的？
如此想着，馬夫也心安理得地坐上了商隊分給他們的駱駝。
果然做生意的就是豪氣，馬夫的雙腳終于得到休息，不由得美滋滋地想，這樣昂貴的駱駝，他們居然幾乎人手一匹，甚至還有幾匹用來拉貨。
但是試霜刃就沒有那麽好受了。
先前走在沙子上時就已被烤得難受，只不過是強撐着，才堪堪維持着僅剩不多的神智。現如今一放松下來，便覺得頭暈目眩，幾乎坐也坐不住，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下去。
那領頭人見狀，居然放慢了駱駝的速度，湊近到試霜刃的旁邊，關心備至地問：“這位小公子，你怎麽了？難道是不舒服麽？”
試霜刃扶了一下額頭，慢慢地說：“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那你要喝些水麽？我這裏帶了水。”
說罷，他從腰間解下水壺，就要遞給試霜刃。
卻另有一人湊了上來。
自然是雲歸處。
“咦？小魚，你難道是困了麽？”他親切地叫，“要不要跟我坐一起，也好讓你休息一下。”
試霜刃下意識地看向雲歸處。
雲歸處伸手攬過他，輕輕松松地就将人挪到了自己的面前。
與此同時，他笑吟吟地看向對面那人，仿佛很抱歉一樣地說：“小魚太累了，還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沒有甚麽好介意的，”男人淺淺地笑了笑，自然而然地将水壺重新別回了腰間，“只是我不知道，原來你跟他關系已經好到了這種程度。”
雲歸處坦然自若道：“那是當然，我跟小魚認識了很久，早已對彼此誠心以待。”
男人的眼神若有所思：“是這樣啊……”
馬夫在後面聽得直咂舌：雲歸處這人真的是說話一點草稿都不打。
也虧得現在試霜刃是昏昏沉沉的狀态，不然會不會把雲歸處一腳踹下駱駝都不好說。
不過……那個白衣男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好像故意要跟試霜刃親近一樣？難不成是對試霜刃一見鐘情啦？
雖然姜小公子是長了一張讨喜的好面孔不錯，可這臉不是大半都被面紗遮住了麽？
難不成……馬夫忽然有了點不好的猜想，但畢竟現在還騎着人家的駱駝，而且一會兒還要讓這群商隊幫一點兒小忙。
連馬夫都意識到了的問題，雲歸處沒道理意識不到。
但現在試霜刃自己意識都不清楚，幾個人也只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了。
至于楊柳風，他是真的不知道。
而且，現在已沒有甚麽事情能阻止他去想江山雨的事情。
他低着腦袋，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只是眼神看着有些難過，好像馬上就能落下淚來。
果然，江山雨死在自己面前的沖擊對他來說還是太大了。
也許是在那一瞬間，他才真正意識到了重要之人“死亡”的意義。
遠沒有他曾說過的那般雲淡風輕。
馬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覺得這幅場景就像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在一瞬之間長大了，與此同時，他也承受了太多自己無法承受的情緒，導致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只想跟楊柳風說：其實時間就是最好的良藥。
或許現在的他會因為好友的逝去而感到難過，但只要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再努力地過上幾天，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了。
但這樣的楊柳風，是沒有人願意去打擾的。
所以馬夫即使想安慰他，但也什麽都沒有說。
只是過了一會兒，馬夫才終于下定決心，駕着駱駝慢悠悠地靠近低落的楊柳風，小心翼翼地問：“今晚吃什麽？”
楊柳風終于擡起了頭，看着他。
“今晚有什麽好吃的？”
馬夫想了想，說：“我看袋子裏有一點糙米餅、一點幹肉，還有幾塊糖。”
“也許同行的商隊有更好的選擇也說不定？”
楊柳風頓時撇下了嘴角：“你都不知道有甚麽好吃的，你還來問我。”
馬夫笑嘻嘻道：“哎，我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麽？與其總是想着江山雨以前請你吃過的好酒好菜，不如想想今晚吃什麽比較好。”
楊柳風嘆息一聲，說：“你說得對。只是我一想到以後再也沒有辦法跟江山雨一起吃菜喝酒，就會感到十分難過。”
馬夫道：“這是人之常情，沒有人說你不可以去想江山雨的事情。但是等你難過完，還是要收拾收拾心情繼續上路的嘛。”
楊柳風沉默着，而後輕輕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或許他其實在想，今晚到底吃什麽好。
但楊柳風這邊的情況好一點，試霜刃這邊就顯得很不好。
沙漠的天氣實在是對他這樣的病人太不友好，他靠在雲歸處的身上，對方貼心地用扇子給他扇着風，可他依舊覺得自己好像要被這樣大的太陽曬化了。
他眼前已暈得快要看不清東西了，卻還要強撐着精神讓自己清醒着。
雲歸處嘆息一聲，伸手給他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
誰能想到，只不過是幾天前夜晚的一陣普普通通的涼風，就能将向來堅強的人變成這副脆弱的模樣呢？
就在一行人已完全放松下來之時，腳下，忽然傳來了一陣熟悉的震動。
來了！幾乎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雲歸處還大叫了一聲：“是沙漠漩渦！大家快離開這裏！”
漩渦的中心就在雲歸處的腳下。
雲歸處率先帶着試霜刃離開了這裏，楊柳風和馬夫也相繼離開，那帶頭的男人也迅速舍棄駱駝逃走了去。
——不過眨眼間的功夫，那巴掌大小的黑洞就迅速擴張成了能将一個成年男子完全吞噬進去的形狀。
遲鈍的駱駝還未反應過來，便驚恐地跌了進去，半個身子都被這可怖的漩渦給吞噬了。
他們幾個都是身懷武學之人，在有準備的前提下躲開漩渦的吞噬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比起他們，商隊裏的那些普通人就沒有那麽好受了。
他們大多數人都在漩渦的邊緣，但漩渦的吸力實在是太大，即使是強壯有力的駱駝也不一定能從流沙之中逃脫，更不要說他們。
——這一切也正如雲歸處所料。
所以像“為救同伴不幸落入漩渦中心”這種事情，也是他早就想好的手段。
不過在準備行動之前，試霜刃還是拉住了他的袖子。
試霜刃抿了抿唇，臉色蒼白地說：“你一定活着回來。”
“我……”他頓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那樣說，“我還有話要對你說。”
雲歸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微笑着點點頭，信誓旦旦地說：“好。”
在離開之前，雲歸處躲過了所有人的視線，悄悄地塞給了他一樣東西。
“也許你會用得上。”他輕聲道。
話音剛落，他便飛身進了漩渦邊緣，眼疾手快地将那些被漩渦困住的無辜人給拉了出來。
馬夫和他一起站在邊上默默地看着。
“其實雲歸處只是看着吊兒郎當什麽都不在乎，”馬夫輕笑着說，“但他最在乎的就是人命。”
試霜刃深吸一口氣，像是嘆息一般地說：“我知道。”
當雲歸處按照計劃陷進流沙之中的時候，試霜刃的心還是不由得一緊。
即使他早已選擇相信雲歸處。
不過在他意料之外的是，那個白衣男人居然毅然決然地跳了進去，似乎是想要将雲歸處拉出來，但結局自然是兩個人一起被漩渦吞噬了去。
片刻後，沙面又重歸寧靜。
馬夫若有所思地說：“他哪裏就跟雲歸處的關系那麽好了，居然不惜犧牲自己也要試着去救他。”
“這個男人……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麽東西。他心機如此深沉，只怕不是個能夠輕易對付的人。”
“唉——”他長長地嘆了一聲，無奈道，“現在只期望雲歸處能好好地處理完這件事情罷。”
楊柳風終于開口了：“那我們現在做什麽？”
馬夫擡頭看了一眼天色，聳肩道：“等咯。雖然不知道雲歸處會從什麽地方冒出來，但只要他活着，就一定會想辦法回來找我們。”
“畢竟大漠茫茫，比起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還不如等在原地，這樣雲歸處也好快點兒找到我們。”
“我們找個地方先安營紮寨然後吃飯罷……呀！姜小公子！”
話還沒說完，試霜刃就搖晃着身軀，失去意識一樣地向後倒了下去。
馬夫面色一凝，連忙伸手扶住他，又去探他的脈搏。
“這……！”馬夫皺了皺眉，臉上帶着些許不可置信的表情，“怎麽會這樣……”
他喃喃自語道。
楊柳風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馬兄，姜小公子這是怎麽了？”
馬夫沉吟道：“他中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