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粥
第9章 白粥
洛臨水問完這個問題後，并沒有想在雪江眠那裏得到一個具體的回答。他相信關于這個問題，對方心中有自己的看法和判斷。
畢竟雪江眠只是因為抑郁症的原因缺乏信心和太過貶低自我，基本的三觀和人際往來他還是懂的。
難道他真的不知道“允許在頸側留下唇印”這個行為已經屬于暧昧範圍嗎？
不，他只是太過震驚和不敢相信而已。
不敢相信相戀四年的男朋友，原來在外面對于朋友之間“玩鬧”的态度，寬泛到令人側目。以及，以前還會有什麽樣“大尺度”的玩笑。
又聊了一些最近網絡上的趣事和雪江眠公司旗下的幾款游戲內容，洛臨水在确認對方的情緒已經從剛來時的低落趨近平和後，及時結束了這場談話。
“我記得你說今天還要加班？”
“是的。”雪江眠看了一眼時間：“我可能要先走了。再進行下去秘書可要抓狂，打電話來催促了。”
洛臨水笑了笑，先站了起來：“那你快點回去吧，工作加油。”
“今天謝謝你花時間陪我聊天。”雪江眠認真道謝：“對我很有幫助。”
“你不嫌棄我大道理一堆就行。”洛臨水苦惱皺眉：“回憶了一下剛才說的，我發現自己好像說了一堆廢話，感覺自己考證可能要遙遙無期了。”
“怎麽會。”雪江眠不認同他的觀點：“就像你說的，我覺得那些有用就是對我産生了幫助。”
大道理誰都懂，可有時候人就是需要從別人那裏聽一聽才會幡然醒悟，不再自欺欺人。
比如，他。
洛臨水聽完比了個大拇指，語氣故作誇張搞笑：“很棒，你已經抓住了精髓。希望可以繼續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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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逗笑的雪江眠擡手遮了一下過分上翹的嘴角，和洛臨水道別後回了自己的公司。
新游戲已經開始籌備，企劃書修修改改，需要和各部門的人反複推敲後才能做出最後的版本。不只是他，公司所有的主創人員最近都要開始加班了。他這個當老板的，總要以身作則才行。
晚上九點，最後一個走的雪江眠關掉公司的燈下樓開車。
安靜的車廂內，因為太久沒有吃飯的肚子不甘寂寞地叫了起來。他想了想，還是決定繞路去吃個宵夜，或者說晚飯。
随便進了一家還開着門的粥店，雪江眠只點了一份白粥。寡淡的白粥沒有任何配料，但他一口一口地吃着，引得店老板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驚訝。
看起來挺健康壯實的一個小夥子，怎麽口味這麽清淡？
雪江眠只是沒什麽食欲。
不知道是不是抑郁症的原因，他這幾年食欲明顯開始下降。所有的美食都對他不再有吸引力，任何東西吃進嘴裏好像也變得差不多，沒有區別了。
因此當他一個人的時候，只有餓極了才會買上一份食物充饑。食物的口味對他來說也不重要，反正只是為了飽腹而已。
他覺得自己既然無法從食物裏獲得滿足感，那就不必去浪費那些美食。
而且，也不單單是食欲……
吃完一碗粥，再回家的時候已經快要十點了。
雪江眠習慣性地在樓下看了一眼後，腳步頓在了那裏。他站在原地，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才重新邁步上樓。
路瑾坐在沙發上玩手機。聽到門開的聲音，他擡頭看了過去。
雪江眠關了門站在門口，低頭沉默着換鞋。以前會第一時間關心路瑾的他，這次卻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嘴。
一見到路瑾，昨天對方的那一番話就自動在腦海中回響。他無法認同和當做視而不見，只能沉默。
誰成想路瑾竟然在第一時間蹭了過來。
“阿眠。”
路瑾抱住雪江眠的腰，蹭了蹭他的肩膀，可憐兮兮地道歉：“對不起阿眠，是我說的話太過分了。而且是我做的不對，我道歉，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昨天他一沖動摔門走了之後就有點後悔。
他雖然知道自己做錯了，但要他立馬回頭和對方道歉實在是拉不下那個臉。于是磨磨唧唧到了今天下午才回家，不僅把雪江眠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還在客廳裏等到現在以表決心。
雪江眠依舊沒有說話，他拉開路瑾的手進了卧室換衣服。
路瑾的道歉在他的意料之外，可這件事不單單是一個道歉就可以解決的。
“阿眠——”
路瑾拉長了聲調跟着雪江眠進到卧室，看着他換完衣服後直接把人撲到了床上。跪坐在他的腿上，摟着他的脖子繼續道歉。
“我真的真的知道錯了，你理理我好不好？”
雪江眠推開他一些，往後靠了靠斟酌着開口：“小瑾，你知道我為什麽生氣嗎？”
“知道啊。”路瑾信誓旦旦：“因為我讓人占便宜了，還耍性子生氣。”
“……不單單是這樣。”
雪江眠看着路瑾的眼睛，還是決定趁着這個時間和他掰開了談一談。
“你以後和朋友玩的時候，是不是可以保持一點距離？我不喜歡你的身上被別人弄出痕跡，就算是開玩笑的也不行。”
他知道路瑾的觀念很難在短時間被改過來，只能直接表達自己的不喜歡，讓他可以上點心。最起碼以後在和別人玩鬧的時候，多少想一想他的感受。
至于約束着路瑾，讓他不再喝酒泡吧？
雪江眠覺得這是個無法被完成的要求，所以他不會提。
“可以啊。”路瑾幹脆點頭，“你不喜歡就和我說嘛，我以後肯定做到。”
路瑾想的很簡單，換位思考嘛。要是雪江眠和別人打鬧在身上留下痕跡，他也不喜歡，所以對方這樣要求他是理所應當。
以前他做的确實有點過分，不過今天雪江眠說了不喜歡，他以後注意點就行了。
“那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雪江眠了解路瑾的性格。大大咧咧神經還有點粗，遇到事情的時候習慣只看眼下，不會考慮的那麽全面。腦袋裏沒那根弦的時候就算了，但只要被人提醒了他就會記下，以後也不會再忘。
所以路瑾說他會做到，雪江眠是願意相信的。雖然不知道路瑾會收斂到什麽地步，但總比以前要好。
改變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要願意改，他慢慢提醒就行。
談完話，雪江眠想要推開路瑾下床，“你吃飯了嗎？我去給你做飯吧。”
路瑾摟着他的肩膀靠近，聲音暧昧：“不想吃飯，想吃你。”
“阿眠，我們都好久沒有……”
“小瑾。”出乎他的意料，雪江眠拒絕了：“我最近有點累，今晚休息好不好？”
“這種事情怎可以休息。”
路瑾摟着雪江眠的脖子想要吻他，可還沒有挨到就被對方大力推到了一邊。一來二去，原本脾氣就容易沖動的路瑾直接惱羞成怒。
他跳下床，站在床邊大聲道：“你剛才說原諒我是不是騙我的！其實根本還是在意昨天的事情對不對？我都已經道歉了，再說那只是個意外而已，你怎麽這麽小心眼啊！”
雪江眠有些頭疼：“我沒有騙你。最近要發布新游戲，公司上上下下都在忙，今天我加班到這麽晚不就是證明我沒有說謊嗎？”
他只是沒有興趣罷了。
患上抑郁症後，随着時間人的所有欲望全都會不同程度的下降。食欲是，性/欲當然也包含其中。
只是為了隐瞞他沒辦法直接說，只能用工作太累來遮掩。
但路瑾并不買賬。
求歡被拒在他這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更別說還在他們剛吵完架的時候。
一沖動，他口不擇言道：“憑什麽加班就是證據？我還說你是心裏不痛快，為了故意報複我找人出軌了呢！”
“都是男人，我怎麽就不知道還有因為太累不想做/愛的？再說你一個總裁能累到哪裏去。”
“路瑾！”雪江眠低聲喝斥：“你別胡說！”
路瑾不依不饒：“那你說，你為什麽不想和我做？”
“我說了，是因為最近工作太累。不信你可以去我的公司看一看，你……”
“我也說了，我不信！”路瑾想起了什麽，大聲辯駁：“以前你公司剛創建的時候不累嗎？那時候為什麽可以，現在不可以？你就是背着我幹壞事不想承認。”
越說他越相信自己的判斷，還想去扒雪江眠的衣服：“不行，我要檢查。”
“路瑾，你別鬧了！”
向來脾氣好，不輕易生氣的雪江眠也惱了。他從來沒有想過，相戀四年的男朋友，會因為這樣荒誕的理由就認定他出了軌。
也才發現他對他的信任，不過如此。
失落之下，雪江眠沒有思考的把心底積攢的不快全都說了出來，不再像以前那樣總要事事考慮路瑾的心情後，才慎重開口。
“你經常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家，通宵更是家常便飯。難道我也要懷疑你出軌嗎？路瑾，昨天你才被人留了唇印，我有懷疑你背叛我嗎？”
雪江眠的聲音不大，裏面全是疲憊。
路瑾咽了一下，梗着脖子犟道：“既然沒有，那你為什麽要糊弄我。你看看你那破理由，誰信啊。”
“所以你就懷疑我出軌？”
雪江眠看着路瑾的眼睛，問他：“我在你眼裏就這麽不值得信任嗎？”
話都說到了這裏，他幹脆把之前吃安眠藥入睡後，因為睡得太沉沒有接到電話的事一并說了。那件事憋在心中已經快要成為一根尖刺，讓他無法忽略。
“上次你喝醉，我手機靜音沒接到江飛的電話，沒有去接你，你就覺得是我不夠關心你是嫌你煩，故意把手機靜音。你寧願相信江飛的話來質問我，也不願意相信我。”
“‘江飛說你是出去鬼混了才不接電話。’那時候的你，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把這個當成笑話來說給我聽的？”
“路瑾，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話音落下，卧室裏變得安靜，只能聽到兩人因為生氣而變粗的呼吸聲。路瑾表情滞愣，微張着嘴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句話。
雪江眠的臉上不再是溫柔，他整個人都被失望和落寞籠罩。繞過地上淩亂堆着的被子和僵着的路瑾，目不斜視直接出了卧室。
鎖上書房的門，雪江眠頭疼的伏在書桌上，枕着自己地手臂閉目平複自己翻湧地呼吸。
比生氣更快趕到的，永遠是那些伺機而動的負面情緒。
它們就像是貪婪的蟲子守候在他的情緒外圍，只要一點點的縫隙就集體出動，啃噬着他的內心，再留下一道道微弱的口子，方便下次光臨。
如果，不是因為母親和對那件事的執着，他可能早就束手就擒成為俘虜。而原本是照亮他內心的路瑾，也在此時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他只是一廂情願，以為只要是光亮就能近距離保存得到溫暖。可惜路瑾不是陽光，而是能把人灼傷的火焰。
握着拳按下想要傷害自己的沖動，雪江眠身體顫抖，連指甲摳破了掌心流下血液都沒有發覺。或者說他知道，但是并不在意。
他的心裏太痛了。
無處發洩，只能流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