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雪泥
第32章 雪泥
時間還早，洛臨水帶着耳機看電影，雪江眠在用平板處理今天的郵件。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兩人躺在床上都舉着平板的畫面異常和諧。
一部電影看完，洛臨水摘下耳機揉了揉耳朵，這才發現外面竟然下起了雨。雨滴落在外面塑料棚子上的聲音格外的有存在感，他剛才戴着耳機竟然沒有聽到一點動靜。
“下雨了。”
“嗯，有一陣了。”
雪江眠看着平板，沒有擡頭應了一聲。
洛臨水看了下時間，把平板丢在一旁轉向了雪江眠側躺着，問：“你很忙嗎？”
“還好。”雪江眠移開視線，垂眸看着洛臨水，“都是日常郵件，我閑着沒事就把它們都處理了。臨水，你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是無聊。”
洛臨水搖搖頭，懶懶道：“不想處理工作，不想玩手機，時間還早我又不困不想睡覺。”
一連好幾個“不想”，充分表達了自己無聊的心情。
雪江眠笑笑，明白了洛臨水的意思：“那我一邊處理工作一邊陪你聊天。你想說什麽我都會陪着聊的。”
“好啊。”
目的達成，洛臨水果斷點頭應下。只是點完頭之後他不說話了，姿勢從側躺變為趴着，就是沒有聲音。
想拉着人聊天的是他，詞窮沒話說的也是他。
不過洛臨水不是沒話，而是他想聊的那些全都沒有辦法在雪江眠面前說。他的“賊心”天地可鑒，偏偏想“偷”的對象把他們當朋友，一切他以為的暧昧進展全都被歸為了朋友之間的正常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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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他的那些動作很委婉。有些男生之間的玩鬧比gay更gay，雪江眠覺得正常也沒什麽。他的計劃裏也是想循序漸進，細水長流的。但總歸是有些挫敗感。
他倒是想直接了當的和雪江眠攤牌，可攤牌之後把人吓跑那就劃不來了。而且以他的性格，也讓他根本做不出這麽沖動的事情。心裏想想還行，一想到要實行他就渾身不自在有一萬種理由勸退他自己。
想到這裏，洛臨水重重嘆了口氣。
雪江眠聽到洛臨水突然嘆氣，不明所以地歪頭看了他一眼，卻只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後腦勺。
黑色的頭發細軟，在燈光的照射下看起來竟然有些毛茸茸的讓人很想摸一摸。
拿着筆的手動了一下，雪江眠收回視線沒有詢問，依舊靜靜地等待着洛臨水先開口。
終于，洛臨水說話了。
“阿眠，如果再找到資料裏的人，你還會想親自去嗎？”
這個問題……
雪江眠沒有猶豫，直接回：“會。”
“哦？”洛臨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向他，“展開說說？”
“其實也算是一點對比的心理。”雪江眠停下手上的動作，看着洛臨水說：“這次讓程宇跑掉了，但是看到他的生活環境和家裏的情況，我會生出一點，暢快的情緒。”
“他們在做了壞事後沒有受到懲罰不假，可東躲西藏這麽多年提心吊膽地生活在一個偏僻，荒無人煙的小山村，從來沒有一天好日子過，我看到後心理不可避免的産生了一點慰藉。”
嘲諷一笑，雪江眠補充，“那些人前半生過得很辛苦，和我父親一起打拼後才過了幾年好日子，享受了幾年的有錢生活。現在拿着錢沒有地方花，甚至還要窩在比發達之前更窮的村子，我不信他們會沒有心理落差。”
沒有見到人不算什麽，這也在他的心理預期之內。要是來了之後看到陷害了他父親的人依舊榮華富貴，生活有滋有味那才會讓他破防。
雪江眠說：“我知道你擔心我會失望退縮再也不想出去。臨水，我不會的。看到他們這樣，我只會更想去到他們躲藏的地方，觀摩一下他們的生活。”
“雖然有點卑鄙，但是見他們過得不好，我就開心了。”
“對待這種人，你這麽想是人之常情，怎麽會是卑鄙。”洛臨水拍拍雪江眠的手臂，欣慰道：“看到你能有這樣的想法，我就放心了。”
“不然我還想着下次用什麽辦法，把你騙出去呢。”
“騙？”
雪江眠笑了一下，“原來在你眼裏我這麽好騙啊。”
洛臨水也笑：“我一開始确實是騙你來着，誰想到你那麽配合。”
雪江眠能把一個三無公司做到這麽大，怎麽可能沒點思考能力？如果不是他想要變好想要改善自己的病情，那麽任憑洛臨水說破嘴皮子都不可能把人給從京市騙出來。
住進他的家裏也是，雪江眠若不是真的怕自己病發時發生意外，他大可以自己租個房子自己住。自己痛快自在哪裏需要和他合住？
“說起來，你的病如果不是你從心底想要尋求治療，那我也不可能這麽容易‘騙’到你。你太過努力，我這個幫手倒是顯得沒什麽用了。”
所以這樣一個努力積極向上的雪江眠，路瑾到底是怎麽做到把他的心理狀态越變越差的？
想到這個很久沒有提到聽到過的名字，洛臨水眯了下眼睛。
回去之後，他也該問問楚宏關于路瑾的動向了。
“怎麽會沒有用。”
聽到雪江眠詫異的話，洛臨水回神正好和他對上了視線。頭頂的光在他的臉上灑下了一片陰影，他看着雪江眠的眼睛，清晰地看到了裏面的認真和感謝。
“你總說是因為有我父親的事吊着我，才讓我這麽努力的保持着清醒，不被抑郁症發作時的厭世帶走。可是你也很關鍵啊。如果沒有你幫我，适當的時候拉我一把，那我自己也不可能次次都靠自己挺過來。”
雪江眠把平板放倒在被子上，扭身看着洛臨水，“臨水，你是學心理學的，應該知道在有些時候別人的一句話能給一個人帶去多大的力量。”
“你知道為什麽在芬克醫生退休後，我會向你尋求一些心理學專業上的咨詢嗎？”
“因為我是你認識的人？”
說起這個，洛臨水也坐了起來。這是他一直以來疑惑的問題，也是從來沒有問過雪江眠的問題。現在對方主動提起，他非常想知道這個答案。
雪江眠搖頭：“因為你是一個理性的人。”
洛臨水遲疑：“學心理學的大都很理性吧？”
這算什麽答案？
感性的人容易共情，而從事心理學工作相關的時候，共情是個非常麻煩的事。一旦被影響，那麽不僅幫不到別人也會害了自己。所以洛臨水認識的同學中，都是很理性的人。
“可你的理性帶着溫度。”
看到洛臨水疑惑的眼神，雪江眠笑着說：“如果只單純因為你是我認識的，唯一一個學心理學的人，那我是不可能在芬克醫生退休後，找你詢問心理學相關的。這些理論知識，我買一本書也可以從裏面獲得，為什麽冒險找一個并不是很熟悉的人詢問呢？”
“而我問你的那些問題，也并不是非要學過心理學的人才可以回答。我也有其它朋友，可以問他們。”
“你是不同的。你這樣有溫度的理性，是我種感性的人最向往的性格。當然，只是代表我自己來說。”
“因為你的性格，我決定信任你，決定繼續和你保持着并不是深入的友誼。雖然有點片面和草率，但是對我來說，你就是當時最優的那個選擇，不會有其他了。所以我會選擇和你繼續聯系，從你這裏獲得一些，‘其他人的看法’這種東西。”
“你的心理學碩士的身份，只是我們認識地點的選擇，并不是重要因素。”
洛臨水翻譯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所以，你之前只是把我當成了移動的語音助手？”
語音助手……
雪江眠對這個形容有點無奈了，哪有人會這樣說自己的？
不過他還是說了實話：“因為那時候我們還不太熟啊。難道你一開始就把我當成了交心的朋友嗎？”
洛臨水搖頭。
如果不是因為他喜歡上了雪江眠，那麽他和對方只會是普通的點頭之交，并不會有再深入的關系了。
雪江眠繼續說：“說實話，我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和你成為好朋友。對于一個知道我病情的人，我是不太會和他深交的。”
“不過事情總有意外。”
“這個意外，是因為我知道了你去醫院調查的事對嗎？”洛臨水捋了一下他回國後的事，說：“當時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是什麽心情？”
“當然是快要吓死了。”雪江眠不用回憶，就能說出那時候的感受：“我一個你的普通朋友，在你發小的醫院裏搞事，兩者相比我會有怎麽樣的結局是可想而知的吧。”
“只是沒想到你并沒有怪我。”
雪江眠看着洛臨水的眼睛，用誇張的語氣說：“我當時就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呢？這麽好的人我一定要和他做朋友。”
“就是這麽奇怪，一個不算好的時機，讓我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洛臨水被逗笑了，“你這句話要是在當時說，我可能一個高興就直接幫你把你父親的事也給查了。說不定知道這個消息的你，會直接稱呼我為‘恩公’。”
雪江眠也笑：“現在叫你恩公，好像也不晚？”
“不過我更沒有想到的是，你會比那個時候還要好。”
看着洛臨水的雙眼，雪江眠說的誠懇：“你思考事情時的理性會在不自覺之中影響到我，從而點醒我，讓我知道原來事情還能夠這樣想。”
“這是你對我最大的幫助，是比起幫我調查父親的事更大的幫助。臨水，你怎麽能說你對我沒什麽用呢？”
人生在世，總會認識許多人。可這樣能夠給他幫助，和他性格互補的人，居然會成為他的朋友。
“我現在很感謝我請去調查的人不小心，讓喬刑鳶發現并且告訴你了。因為這樣，我才能收獲一個可能會與我失之交臂的朋友。不是因為你發現了我的事讓我被迫和你交好，也不是因為你幫我調查所以我要讨好你。”
“而是你這麽好，這麽優秀，值得我邁過我們之間‘你知道我抑郁症’的那道坎，讓我放下心裏的成見和顧慮，和你成為朋友。”
“臨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洛臨水在心中反複品味着雪江眠說的話，最後看着他被燈光照得亮晶晶的眼，湊近擁抱了他。
這個抱，比前的那個長太多。
拍拍雪江眠的後背，洛臨水退開一些笑容燦爛：“沒想到這場聊天變成了你對我感情發展的自我剖析。”
“不過我很高興，很開心能夠幫到你。你都說了我是個理性的人，我也不太會說那些感性的話，感情都在擁抱裏了。希望咱們兩個互相扶持，都越變越好。”
聽他這麽說，雪江眠也學着洛臨水的樣子抱了抱他，還煞有其事地拍拍後背。
“雖然目前來說還是你對我的幫助比較多，但是我也會努力在其他方面幫助你的。”
“哈哈哈……”
誰料他剛說完，洛臨水就笑了起來倒在被子上。雪江眠不明白地歪頭，不知道怎麽戳到了洛臨水的笑點。只知道，他們之間剛才嚴肅感人的氛圍，随着這一笑全都沒有了。
“阿眠，你剛才的發言好像是學校裏老師讓兩個學生結對子，互幫互助一起學習一樣哦。哈哈哈，沒想到我還能體驗到這種感覺。”
雪江眠：“……”
有嗎？
“有。”洛臨水堅定點頭，“朋友之間，感情到了自然就成為朋友了。怎麽還有互幫互助這一說呢，你也太客氣了。”
“你覺得我對你有幫助，對你有正面影響，我當然覺得很開心。可是這種影響是我的性格帶給你的，是我無意識的影響。難不成你要感謝我的性格？可我的性格是天生的，又不是為了你的才這樣的。”
洛臨水起身揉亂了雪江眠的頭發：“性格怎麽感謝，你給我示範一個看看？”
“雪江眠同志，你的自我剖析很準确，就是有點歪。”
經典矛盾發言。
雪江眠從洛臨水手裏救回自己的腦袋，低頭默默思考。
洛臨水坐在一旁，看着雪江眠不說話的樣子臉上帶着落不下去的笑意。
最好的朋友什麽的，雪江眠的發言确實讓他有些感動，可并不是他的最終目的。只是現在能從雪江眠這裏得到這樣的結果，他已經很滿足了。
這次的南下讓他收獲的，比想象中的多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心理轉變的坦白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