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普洱
第36章 普洱
咚咚咚——
“少爺,請問您起床了嗎?”
是白管家的聲音。
洛臨水摸到手機看了一眼,發現現在已經是下午一點了。他嘆了口氣搓搓臉,開口讓白管家進門。
不見人是不可能的。反正只要他不說,昨天他幹的那些蠢事就和他無關。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這句話說的真是太好了。
“少爺。”白管家的聲音裏帶着明顯的笑意,“午飯已經備好了,您快點洗漱下去吃飯吧。雪先生昨天晚上在別墅裏留宿,一直到一個多小時前才離開。”
洛臨水不想去探究白管家的好心情。他聽到最後一句擡頭看去,眼中充滿了疑問:“阿眠他,沒有去上班嗎?”
白管家搖頭,“雪先生很擔心您,本來是想等少爺醒來再走的,可他在等待的時候,臨時被一通電話叫走了。”
說完他意味深長道:“雖然有些不禮貌,但是我隐約聽到了‘路瑾’兩個字。少爺,這個人您聽說過嗎?”
洛臨水沒有回答,看着白管家八卦的目光眼神不善:“白叔,您是不是想提前退休了?”
“我可沒有這個想法。”
洛臨水的話在白管家看來完全構不成威脅,他微微欠身:“快起床吧,少爺。”
往後退了兩步離開房間,在關門的時候,白管家看着下床往浴室走去的洛臨水,笑眯眯地補了一句:“京市不适合種棉花。後院的小路兩旁我做主讓人搭了架子,打算種上紫藤花。少爺,您覺得怎麽樣?”
沒有回答,只有有些重的關門聲響起。白管家滿意地笑了笑,關上房間門離開。
難得可以逗弄一下自家少爺的機會,他怎麽可以就此揭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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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洛臨水,只能默默咽下了這個“委屈”。
洗漱完,吃過飯後他收拾一下心情,做好了心理準備去找了青山別墅的另一位“客人”。
魏卓。
帶着兩個保镖,洛臨水來到了側樓的某個房間。
昨天他讓人給魏卓安排了個紋身體驗後,因為心情過差就沒有再理會過對方。今天差點把人忘記,還是白管家提醒,他才想起來還有個人在這裏。
沒有他的命令,保镖們只能先把人帶到側樓沒人用的房間看管起來。
房間裏空蕩蕩,一件家具也沒有。魏卓就靠牆坐在地上,看起來除了精神不太好之外,好像沒有什麽別的問題了。
洛臨水站在門口,魏卓朝他看過來,目光躲閃然後身體明顯瑟縮了一下。
保镖們識趣上前,撈起魏卓的右手臂讓洛臨水看清楚上面的紋身,以證明他們有在完成任務。
“我爸十惡不赦,我作為兒子有這個下場是活該”這句話被用硬幣大小的黑色粗體字清楚地紋在皮膚上,占滿了魏卓右手小臂內側。
因為并不是為了紋身而紋身,所以在紋過後并沒有人給魏卓纏上保鮮膜,也沒有塗抹藥膏,那裏還是紅腫一片。
洛臨水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昨天的醉酒好像真的有點用處,最起碼他再見到這人,心中已經沒有了強烈的憤恨的情緒。只是他再也不想見到這張令人惡心的臉了。
“別想着你離開了這裏,可以去把紋身洗掉或者遮掉。我會派人一直盯着你的,更何況……”
見魏卓不肯擡頭,洛臨水也沒有在意,面無表情地繼續道:“你不是一直想往京市權貴二代們的圈子裏紮嗎?也不用怕手上的紋身會被路瑾他們看到,我會把你送回安市的。”
“我會讓你永永遠遠的呆在安市,和你的那個爸待在一起等着報應的到來。”
嗤笑一聲,洛臨水又說:“你放心吧,我可是遵紀守法好公民。只要你老實在安市待着不踏出安市一步,我是不會打斷你的腿的。”
比起打魏卓一頓,把他打到殘廢,遠不及讓他看着自己的父親坐牢來的痛快。雖然這樣的人可能也不會有信仰崩塌的想法,但鈍刀子殺人才會痛。
幹脆利落,反而便宜了對方。
而且,夏天就要來了。帶着那樣顯眼的紋身,在生長了二十多年,熟人遍地的城市裏,就算穿着長袖也不能完全解決問題。
說完,洛臨水就轉身離開了這裏,任由保镖把人帶走。
處理完魏卓的事,洛臨水就離開青山別墅回到了家。此時距離雪江眠下班已經剩下不到半個小時。
他問過了雪江眠,對方今天不加班。
下午醒來時原本心中設想的,見到雪江眠會有的尴尬,在聽到對方因為路瑾離開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了動靜。他沒有讓人去查雪江眠見路瑾是為什麽,也沒有讓人查他們都說了什麽話。
他只是雪江眠的朋友,管不到對方的隐私,也無意探究。
左右,他們不可能複合。
黑夜比之前越來越晚降臨。洛臨水打開了客廳的燈,轉身的時候門開了。
“阿眠?”
洛臨水顧不得想如果雪江眠說起昨晚他醉酒的事情時,他該做什麽反應了。因為雪江眠的表情很不好。雖然還是和平時一樣的溫柔,但從程家村回來時的那些快樂已經消失不見。
他又恢複成了以前的那種,憂郁又溫柔的模樣。
等雪江眠換好鞋子脫下外套,洛臨水把人拉到了沙發上坐下。或許是看清了他臉上的擔憂,雪江眠笑了一下想讓他放心。
可笑容裏全是苦澀。
洛臨水心中一凜,皺眉問道:“是出什麽事了嗎?”
希望不是路瑾。他不想雪江眠再為路瑾這個人,牽動起任何情緒了。
然而……
“路瑾,他知道我父親因為非法持毒坐牢的事情了。”
“阿眠……”
雪江眠的聲音落寞,還在繼續:“在別人眼中,我父親确實是因為犯罪被抓的。我從來沒有和他說過這件事,他會覺得我父親不好這是正常。可我解釋了我父親是被冤枉的,他不信。”
“我不求他相信,因為我沒有證據。可他,為什麽能認為,我和他在一起的那幾年,只是為了借用他家裏的權勢,為我父親平反呢。”
今天中午他接到了寇奕平的電話,說路瑾知道他回來了。現在在他的公司吵着要見他,不然不會離開。為了公司,他回去了。可一見面,他就從路瑾的嘴裏聽到了這件讓他震驚到不知該做何反應的事。
“我知道你父親坐牢的事了,原來你之前都是在騙我,從來沒有對我說過真話。”
這是路瑾的原話。雪江眠沒有辦法反駁,因為他确實從來沒有和路瑾說過。但比起這些,他更想知道路瑾為什麽會突然知道他父親的事。
可是路瑾并沒有回答他。在知道了他确實是騙了他,隐瞞了父親的事後,開始了他的反思,與邀功?
“路瑾說,他把我父親的事壓下來了。不然全京市的富二代圈子都會知道我父親的事。”雪江眠嘲諷一笑,“可誰會閑着沒事,去調查我呢?我在京市商圈待了五六年了,和他在一起了四年,也沒見有人把我父親的事公之于衆啊。”
路澤也知道他父親的事,雖然在他面前提,可也沒見他把資料發給商圈的人人手一份。路瑾呢,他又是從哪裏知道的,又是怎麽讓他朋友全都知道的?
“呵。他這話說的,就像是我應該感謝他一樣。”
雪江眠舒了口氣:“當然,我确實該感謝他,感謝他沒有把我父親的事大肆傳播。”
“我不僅感謝,還和他解釋了我父親是被冤枉的。說我父親不可能做那樣的事,說我這麽多年一直在調查找證據。可他不信,他說我異想天開是因為不能接受事實。”
洛臨水默然,擡手拍了拍雪江眠的肩膀沒有說話。他沒有想到,雪江眠會願意把這些事說給他聽。第一次,雪江眠對他說起這種,已經涉及到個人隐私和心情的事。
這是不是證明,他已經在雪江眠的心中占據分量了?
洛臨水停下心中的猜測,柔聲道:“是他不好,不要再想這些了阿眠。”
“我忍不住。”雪江眠搖頭,聲音低沉平穩像是在進行一場告解:“我好難受啊,臨水。原來我給出去的,四年的全部感情,從來沒有在路瑾那裏換取到一點信任。”
“那些我以為的珍貴感情,原來一文不值。”
在路瑾眼中,他就是一個為了父親,不肯接受現實從而發瘋想要颠覆法庭判決的人嗎?是一個為了不存在的可能,故意和有權勢的人交往想要借用權勢的人嗎?
不管是路瑾氣昏了頭,還是沖動之下的口不擇言,那些話和想法全都太傷人了。
他們之間四年的感情就像是一個笑話,他那些自以為是只是感動了自己。
“他還說,我不該騙他去給一個,一個……”
雪江眠閉了閉眼睛,放在腿上的雙手有些抖,“給一個販毒,破壞了多少家庭毀了別人人生的,罪大惡極的人,祭拜……”
“阿眠!”
洛臨水察覺到雪江眠狀态不對,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後扭身抱住了他。
“他不是!”
雪江眠把額頭抵在洛臨水的肩膀上,聲音沉重:“如果他真犯了罪,別人怎麽說他我都會坦然接受。可他不是,我解釋了,他不是。”
“他不是,叔叔是被污蔑的。我知道的,阿眠。”洛臨水抱着雪江眠的肩膀,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幫他鎮定情緒。
為父親翻案就像是懸挂着雪江眠信仰的繩索。雪江眠除了自己會定期加固之外,更不會允許別人質疑。
何況,這條繩索是他精心調查之後編織的,絕對不會有錯。現在這條繩索被人質疑甚至玷/污,雪江眠怎麽可能安然無恙。他會次引發抑郁的情緒,再正常不過。
“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路瑾曾經對我的感情,到底是不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了。”雪江眠的聲音疲憊,“如果是,那我可真慘。如果不是,那我可真蠢。”
他和路瑾之間的所有回憶,仿佛全都是他的幻覺。美好虛幻,怎麽看都和他們不搭邊。怎麽想,他都不能把今天下午那個咄咄逼人的路瑾,和以前那個對上號。
“別再想了。”洛臨水梳理了一下雪江眠腦後的頭發,“不要在想那個讓你不開心的人了。”
“嗯。”
良久,雪江眠輕輕點頭,因為姿勢原因甕聲甕氣地,“我不會再想了。”
從此以後,他都不會再想了。
聽懂了雪江眠的言下之意,洛臨水眼中浮上了一點詫異的情緒。
他要收回前面的話,如果雪江眠為路瑾牽動起情緒,是為了在心中做一個訣別徹底死心的話,那這樣的情緒,他還是喜聞樂見的。
沒想到,能比他的計劃更迅速,更一擊即中的,永遠都是路瑾自己的想法和說的話。不愧是相處四年都不了解雪江眠的人,每次都是精準踩雷絕對不給自己留餘地。
其實,在看過路瑾的資料後,洛臨水知道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表現。只能說,有這樣的下場,路瑾絕對不冤。
嗡——
手機振動的聲音打破了洛臨水和雪江眠之間的沉默。雪江眠被吓了一跳,弄明白兩人的姿勢後,趕緊說了聲抱歉從洛臨水的懷裏退了出去。
洛臨水坐在旁邊,也目睹了一次變臉。
因為雪江眠的母親,舊病複發。
到了醫院,洛臨水把車停好後跟着雪江眠上樓。手術室外,保姆正在等候。
見到人,保姆阿姨不用雪江眠問就輕聲把原因說清楚了:“太太晚上吃飯的時候突然胃疼咳了點血。她讓我先叫了救護車,特地告訴我,要等她進了手術室才準給你們打電話。說是怕你們正在吃飯。”
“還說要是你們不好好吃飯,以後也會像她一樣。所以不讓我急着打電話,說有事都是醫生來治,你們來了也幫不上忙。”
聽完這個理由,洛臨水只能拍拍雪江眠的手臂無聲安慰。
雖然只見過沈子楠一面,但那樣溫柔堅強的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奇怪。
雪江眠點點頭,讓保姆坐下後把洛臨水拉到了一旁。
“臨水,這裏應該要等很久,你先回去吧。而且我應該在醫院通宵了,今晚不回去。”
洛臨水沒有和雪江眠争論,而是問:“你明天不去上班了,對吧。”
“嗯。我媽前幾年就因為胃出血做過手術。這次複發再加上她的身體狀況,我不放心她自己在醫院。”
“我也留下。”
洛臨水沒有給雪江眠說話的機會,又道:“我今天一覺睡到下午才醒,今晚根本睡不着。我不勉強也不覺得累,就讓我在這裏等着吧。”
“而且我很擔心你的狀态,阿眠。你自己的心情還沒有整理好,再加上你母親的,我才要擔心你也倒下。”
雪江眠還想拒絕:“臨水,不用的……”
就算洛臨水不困,他也不能讓人在醫院裏等着。回家裏打會兒游戲看看書多好啊。
“你可以明天再來看也……唔。”
“你沒有發言權。”洛臨水捏住雪江眠的嘴唇,強行禁言:“我要是實在撐不住随便找個高級病房也能睡。喬刑鳶的醫院裏,這點特權我還是能申請到的。”
松開手,洛臨水晃晃車鑰匙,說:“我先回家給你拿件換的衣服,再買點吃的。你在這裏等着,我很快回來。”
下班的時候雪江眠沒來得及換居家服,現在穿的還是西裝。
雪江眠拗不過,只好認真感謝:“謝謝你臨水。麻煩你,讓你擔心了。”
“這有什麽,咱倆誰跟誰啊。”
揮揮手,洛臨水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