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雪碧

第41章 雪碧

休整一夜，第二天起床後洛臨水和雪江眠本來想留在別墅幫沈子楠種花。誰想他們剛吃完早飯沒多久，就被沈子楠往外趕。

“種花還需要你們幫？”沈子楠嫌棄道：“你們分得清哪個是哪個嗎？”

“今天難得沒有太陽，你們出去玩一圈多好。眠眠，小水來一趟安市，你不帶着他出去玩整天窩在家裏算什麽？你也是，在哪裏都是工作，要不然你還是回京市算了，趕緊走。”

就這樣，洛臨水和雪江眠被“掃地出門”，領命去玩兒了。

“現在還早吧，我們去哪裏？”坐在車裏，洛臨水詢問雪江眠的意見。

雪江眠也不知道：“我也好多年沒有回來過，以前記得的那些地方說不定都變了。”

安市雖然是他出生還待了十多年的故鄉，但是現在的他和洛臨水這個外地人差不多，一頭霧水也不知道要往哪裏去。多年沒有回來，就怕玩之前的信誓旦旦，走着走着就變成了自我懷疑。

“那我們就按照你記憶裏的那些地方走一遍。就當是做對比了。反正也沒有目标不知道去哪裏。”

洛臨水眼中盛着笑意，“本人免費作陪，幫你尋找童年回憶與快樂。”

這句話讓雪江眠呆了一下，他反應過來後也跟着笑。眉眼彎彎，整個人都要被這個帶着暖意的笑點亮。

“謝謝洛小少爺厚愛了。”

“不客氣，這是你應該做的。”

洛臨水假模假樣地答了一句，看着雪江眠臉上的笑移不開視線。半晌，才在對方疑惑的眼神中轉頭看向了前方。

剛才那一刻，雪江眠的身上看不見憂愁，只有滿心的快樂。

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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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開着車滿城市的晃悠，前往雪江眠記憶中的地方。時間已經過去了六七年，有些地方早已經随着城市規劃變成了另外的樣子。或是高樓，或是商場，老舊的街道逐漸被覆蓋上了新的面貌，記憶也随之變得陌生。

拉着有些失落的雪江眠，洛臨水帶着他邁進了被整改過的街區。

“你不能要求所有人或物，永遠停留在你記憶中的那段時光。就算變了又怎樣，你親自進去看看這些新的地方，才是對你的記憶最好的回答。”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洛臨水都在陪着雪江眠，不厭其煩地尋找着他記憶中的老店鋪。過程中，雪江眠也逐漸丢掉了那些人過境遷的，微妙的失落感和感慨。

而且一路上，如果遇到還沒有搬走或者依舊挂着老牌子的店，兩個人就像是中了彩票一樣，激動開心一定要進去轉上一圈，買一些用不上的小玩意兒當做紀念。

就連小吃店，都要買上一顆鹵蛋或者小份的吃食分着吃掉。

如果遇到已經改頭換面的店，洛臨水就陪着雪江眠，在新的地方留下屬于他們的足跡。

把出來玩當成了尋寶游戲的兩人，整個過程中都是一種全然的放松，充滿了好奇。還有偶爾無聊的賭局，敗者與勝者的獎勵，全都化成了自由與愉悅萦繞在洛臨水與雪江眠之間。

這是向來成熟，有自己想法不屑于和“無知”同齡人玩耍的洛臨水，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少年學生似的單純快樂。

也是雪江眠曾經羨慕過的，別人與朋友之間的肆意玩鬧。

少年時光，遠遠地看着別的朋友同學之間肆無忌憚地打鬧與玩笑，看着他們說笑追逐的記憶好像已經離他遠去。他不再是那個孤單站在一旁，用面無表情與冷淡遮掩自己被所有人排斥事實的人了。

他也可以像別人那樣，快樂鮮活。

雪江眠側頭看向連贏了兩次打賭，臉上表情全都是得意與炫耀的洛臨水，心中慢慢地被感動與熱意填滿。

他該有多麽幸運啊，能夠遇到洛臨水這個人。

“看我幹嘛，難道你想耍賴？”

被長時間的注視着，洛臨水想不發現也難。他心中微動，帶着笑故意打趣雪江眠：“不是吧，雪總裁，一頓飯而已你也想賴賬嗎？”

“我可沒說要賴賬。”雪江眠否認：“我只是在想你現在還餓不餓，要帶你去哪裏吃飯。”

一路走來，就算是份量小的小吃他們也吃了不少。洛臨水餓不餓他不知道，最起碼他現在是飽的，正餐完全吃不動了。

洛臨水也不餓，但是現在已經中午，街邊的所有飯店和小吃攤早已經開火，香氣不要錢似的到處飄，他聞着也總覺得應該吃點什麽。

“中午了，店老板們也都在端着碗吃飯。”洛臨水四處看了看，“我們這時候溜達好像也不太好，随便找家餐館坐着，吃點主食？把這段時間糊弄過去再說吧。”

“好。”

雪江眠點頭，掏出了手機查找這附近有沒有什麽評分高的餐館。洛臨水雖然說了随便，但他不可能真的随便。

“我們對面那條街上好像有一個初中？”

雪江眠刷着手機，擡起頭不确定的地看了一眼，“學校外面有一家評分很高的店，小吃和主食都有，看點評說那家麻辣燙是一絕。”

“初中？”洛臨水心中微緊，想着應該不會那麽巧，“想不到我們竟然轉到了學校附近，那家初中叫什麽名字？”

“沒有名字，就第一，安市第一中學……”雪江眠握着手機的手用了點力氣，又很快松開，“臨水，你想吃麻辣燙嗎？”

洛臨水看向雪江眠，帶着笑點了下頭，“好啊，我們去吃吧。”

确實是雪江眠曾經的母校。既然已經到了這裏，時間也已經過去了将近十年，那麽只去周圍看看應該也沒什麽大事。

雪江眠也是這樣想的。

那些他想要遺忘從不主動回想的時光，兜兜轉轉還是來到了他的面前。已經過去了近十年，學校裏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他的名字早就随着時間被遺忘了。所以，他沒什麽好怕的。

而且和以前不同，這次有洛臨水在，他不再是一個人了。

和洛臨水對視了一眼，雪江眠主動帶着他往那家店走去，“我們走着過去吧。步行直接從過道裏穿過去。”

越接近那條街，他們遇到的穿着校服的學生也就越來越多。

洛臨水停下腳步看了眼手機，不敢相信道：“今天是周四沒錯。學生們竟然還沒有放暑假嗎？”

“放暑假應該是七月初吧？”

雪江眠是做游戲的，對各大中小學生的放假時間還算有點印象，“幼兒園和小學放假早，初高中生放假的晚。”

只是他記得放假的時間，卻沒注意今天是周幾。

“現在是中午，學校外面的學生應該會很多。臨水，我們還去嗎？”

沉默了一下，洛臨水還是點頭決定繼續。

機不可失，今天大好的機會不能白白浪費。臨門一腳就要到雪江眠的初中母校門口了，總不能放棄。

随着他們的走近，一中的學校院牆映入他們的眼簾，街上遇到的人也幾乎全都變成學生。

而洛臨水和雪江眠，兩個樣貌出衆長相似明星一樣，風格還各有不同的帥哥，一走進這條街就吸引了大批學生們的注意。

他們兩個往街上一站，來往路過的學生們都要偷偷瞄上一眼。

頭一次被這麽多人注視着，長時間在國外生活的洛臨水沒什麽，雪江眠倒是開始緊張了。安市這個故鄉都不能緩解，他面對衆多陌生人視線的不适感。

見狀，洛臨水出聲打斷了雪江眠飄飛的思緒：“阿眠，那家店你記得在那裏嗎？”

“記得。”雪江眠點頭，腦海裏開始回想那家店的門面裝修與位置。

被轉移了注意力，他也就不那麽緊張了。學生們的打量也都很隐晦，他只要不過多的去想，基本上可以暫時屏蔽。

走到那家麻辣燙店，洛臨水探頭看了一眼，發現裏面的人并沒有多少。他又看了一眼時間，恍然現在應該是快到學生們回學校的時間了，所以外面的人多，店裏反而沒什麽人。

兩人一起走進去，拿了盆和夾子在冷櫃前挑選。

因為不太餓，他們就只打算買一碗。挑食材的時候，洛臨水感覺有人在看他們，而且視線還強烈到了難忽視的地步。他猛地轉頭看去，正好和一個年輕男人對上了眼。

男人戴着眼鏡長得挺秀氣，看着倒不像是壞人。發現自己偷看被抓了包，男人尴尬地對洛臨水笑笑，趕緊低頭看向碗裏。

雪江眠也注意到了，不過他只看了一眼就沒有再多注意。把東西交給老板領了號後，兩人往男人對面那張唯一的空桌子旁走去。

“臨水，你坐這邊吧。”

雪江眠以為男人是在看洛臨水。怕對方不懷好心，他就讓洛臨水坐在了背對着那個人的位置。

而洛臨水，也是這麽想的。他覺得那個男人是在看雪江眠。

只是拗不過雪江眠執着的眼神，洛臨水沒和他争論就坐了下來。走一步看一步吧，就算是雪江眠以前的熟人，見招拆招就是。這不就是他原本希望的想讓雪江眠面對的嗎，到了現在總不能慫掉。

見洛臨水按自己的意思坐好，雪江眠滿意地跟着坐了下來，問：“喝水嗎？我去給你拿。”

“想喝可樂。”

雪江眠離開後，洛臨水回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看到他的眼神又飄向了冰櫃前的雪江眠，洛臨水确定了心中的猜測沒有再去理會。

把可樂遞給洛臨水，雪江眠雙手搭在桌子上十指交握，扣了扣自己的指甲後，還是主動開了口。

“我以前的小學初中，就是在一中上的。這裏，也算是我的母校。”

洛臨水驚訝地看向雪江眠的臉，聽他繼續說：“離開安市這麽多年，周邊變化這麽大我都忘記自己的母校在哪裏了。還挺不好意思的。”

這話就是在解釋自己剛才為什麽不提一中了。

雪江眠這麽解釋，洛臨水也就這麽信了，“沒想到竟然轉到了你的初中母校。真是可惜，如果今天放假就好了，我們還能進去看看。”

“學校有什麽好看的，全國都差不多。”

“哪裏差不多了。”洛臨水鼓了一下臉頰，理直氣壯地反駁：“那些初中學校裏又沒有你。”

聽到洛臨水這麽理所當然的話，雪江眠楞在了那裏，看着他臉上的認真不知道該怎麽接。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有那句“沒有你”一直在回響。

半晌，雪江眠才垂下眼眸低聲回了句：“可我都已經畢業快十年了……”

“話不能這麽說。”

在雪江眠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洛臨水眸色深了一瞬，抿唇道：“初中三年，再回去看看，看的是你的回憶和青春時光。意義不同。”

“之前不是說了，我在學校的時候只顧着悶頭學習了。”

雪江眠提了一下唇角，變了表情向洛臨水讨饒：“我一進去回憶起的只會是鋪天蓋地的課本和練習冊。臨水，你就饒了我吧。”

“我好不容易才畢業當了老板，不用再面對那些枯燥的理論課本。你這是在炫耀自己的博學與碩士學位嗎？放過我這個學渣吧。”

說完，叫號的電子音響起，雪江眠趁機離開了桌子去端麻辣燙。

洛臨水嘆了口氣，沒有再為難雪江眠。去拿了筷子和小碗後，和他一起吃完了一碗麻辣燙。

從店裏出來，外面已經看不到學生了。

原本略顯擁擠的街道現在變得空曠，不少店都趁機關了門。就在洛臨水和雪江眠打算原路返回，走到過道的轉彎處時，從他們的身後，傳來了一句略顯耳熟的話。

“請問，你是雪江眠嗎？”

不用回頭，洛臨水就知道叫住他們的是誰。麻辣燙店裏遇到的那個年輕男人。

明明早就吃完了飯卻坐着不肯走，又拿了瓶水在那裏一直等到他們吃完，才跟着起身一起離開了店鋪。

轉過身，明知道雪江眠很可能不認識對方，洛臨水還是小聲問道：“阿眠，這個你認識嗎？”

“也不認識。”

雪江眠很奇怪，怎麽走到哪兒他都能遇到認識他的人？關鍵是他還不認識對方。

別人的記憶就那麽好的嗎？

只是這次這個不用他們詢問，就走上前來自我介紹道：“你們好，我叫方偉。以前和雪江眠是初中同學。我們是隔壁班，他不認識我。”

時隔多年見到雪江眠，方偉有些局促。

“很抱歉打擾你們了。這是我從初中畢業後第一次見到雪江眠，有些緊張。在麻辣燙店的時候為了确認，一直偷看你們，很抱歉。”

以為方偉是在看洛臨水的雪江眠：“……請問，你叫住我有什麽事嗎？”

方偉瞄了一眼站在雪江眠身後眼神不善的洛臨水，推了一下眼鏡，結巴着說：“我現在是一中語文的老師，這次也是碰巧遇上了你們。我，我找你們，不，是找雪江眠确實有點事。”

“我有一些話想對他說。”

“話？”雪江眠驚訝，“你不是說我們并不認識嗎？”

不認識從哪裏來的話？還從初中畢業一直記他記到現在，有必要嗎。

洛臨水在雪江眠背後拉了他一下，把他往後扯了兩步，勾下他的脖頸湊到耳邊小聲地問：“他，是不是想對你表白？完成以前年少時代的心願？”

要不然怎麽會這麽執着啊。而且雪江眠的長相和性格，也配當別人的白月光。

剛開始說話的時候，洛臨水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耳邊，讓雪江眠起了半身的雞皮疙瘩。等他說完，雪江眠也不管那些癢意了，直接噴笑出聲。

“臨水，你的腦洞怎麽開的比我還大？”

洛臨水不知道，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初高中生涯到底是個什麽鬼樣子嗎？別人躲還來不及，不借機欺負他都是好的，怎麽可能會有人喜歡他。

一旁的方偉，看到雪江眠歉意地對他笑了一下，和身邊的那個男生退開兩步說悄悄話去了之後，有些黯然地看向了地面。

真好，他現在也有了如此親密的朋友。

可就是這樣，他的心裏才更加愧疚。那些年齡小的時候，為了合群做下的錯事，終究還是化為了他的心魔，讓他惦念了這麽多年始終繞不過去。

而且從決定回到安市當老師起，他也試圖去尋找過雪江眠的蹤跡，得到的結果卻差強人意。

雪江眠搬走了，離開了。

那時他一邊慶幸對方可以找到新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一邊遺憾自己可能再也沒有辦法見到他，解開自己的愧疚。

沒想到一次平常的午休時間而已，他就這麽意外見到了雪江眠。

現在的雪江眠，和以前的冷漠與死氣沉沉不同。他變得開朗，比出事前氣質更加的溫柔，身邊也有了很好的朋友。可就是這樣，對比他初中時的那場全校對一個人進行的一場校園暴力，才更加讓他難受。

看着地面，方偉偷偷地抹了一下眼角。

“你沒事吧？”

雪江眠溫和的聲音響起，方偉慌亂地擡起頭，把腦袋用力搖了兩下：“我沒事，沒事。只是太陽有點大，曬得難受。”

洛臨水擡頭看了看依舊被烏雲遮蓋的太陽，再看看雙眼泛紅帶着水光的方偉，驚訝地都忘記了遮掩自己的表情。

語文老師都是這麽感性的嗎？這是在一旁想了什麽，還能把自己想哭了。

雪江眠裝作沒有看到，問道：“你剛才說，有話想對我說？”

“嗯。”

“現在也沒人，這話要是短就在這裏說吧。要是長，咱們就找個地方坐下來說？”

說完，雪江眠看了一眼身旁裝的一本正經的洛臨水。話長話短，可是關系到他們之間的賭約。

“啊？”方偉沒太明白，“不長吧。那，這位也要一起聽嗎？”

雪江眠僵了一下，笑着點頭，“嗯，他可以聽。”

左手繞到腰後面握着洛臨水掐他的手晃了晃，雪江眠讓他別搗亂，聽完再說。

洛臨水臉上挂着笑，心裏已經開始泛酸了。他這是什麽運氣，吃個麻辣燙還能遇到對雪江眠念念不忘表白的。

既然不認識，話長了那肯定不是少年時代的小心思，是有正事。話短了，那不就是表白嗎？除了表白，洛臨水想不出還能是什麽理由，能讓一個人記了隔壁班不認識自己的人這麽多年。

方偉看看雪江眠又看看洛臨水，咬了下唇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後退一步猛地彎下了腰。标準的90度鞠躬後，是一句誠懇飽含着情感的——

“雪江眠，對不起！”

洛臨水和雪江眠一起懵在了那裏。

“對不起，當年我沒有勇氣站出來阻止別人，是我太懦弱了！”

方偉擡起頭摘掉眼鏡擦了一下眼角又重新戴上，語速飛快倒豆子一樣把憋在心裏許多年的話，一股腦的說了出來：“當年的事，雪江眠你是最無辜的。可是為了所謂的合群，怕被別人同學讨厭欺負，我心裏雖然覺得不對但從來沒有反駁過別人，為你說過一句話。”

“我和別人一樣，成為了當年那場校園暴力的一片雪花，成為了傷害你的劊子手。我一直都特別……”

“方偉！”

雪江眠回過神來聽到方偉的話，急忙大聲喝止。他有些急切地去看洛臨水的表情，雙手握着他的肩膀想讓要讓他看着自己。

可他的手被握住了，洛臨水沒有回頭。執着地死死看向方偉，掰下了他放在肩頭的手。

“不用管雪江眠。方偉，你繼續說。”

聲音冷冽，帶着雪江眠從未聽到過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