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虐待
虐待
陸懷英在等辛星上車的時候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然後低頭又坐了回去。
一會兒就到家了,林叔已經把辛星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放到二樓去了,看見陸懷英進來,說,“小星房間裏有一個保姆房,你睡那裏。”
陸懷英對林叔鞠躬。
“小星沒禮貌,慣壞了,”林叔說這些話根本沒誠意,敷衍,“你不要放在心上。”
陸懷英點點頭。
好像這家裏,只有辛星是個混賬,其他人...都還好吧,起碼現在。
辛家比他想象得低調一些,擡頭就是巨大的數層的吊燈,璀璨奪目,但是屋內都是中式的裝修,字畫,連廊,屏風,玄關處市面上都難見的大珊瑚。
還別說,陸懷英現在看不得一點海洋生物,整個人都戰戰兢兢的怕這珊瑚變異把他拽回去島上,他看也不敢多看,在心裏給自己說,這他媽就是一碳酸鈣!跟雞蛋殼一路貨色。
辛星在樓上喊,“過來給我洗澡。”
陸懷英踩着拖鞋從紅木樓梯往上,帶着他要換洗的衣服進去,辛星眯着眼睛瞧了他一下,“你眼睛咋了,是被我打的嗎?”
“沒,我自己弄的。”陸懷英說。
“我打就我打的呗,我又不會覺得不好意思。”辛星說,“我還給你滴辣椒水呢。”
陸懷英進來,先用水洗了洗手,然後給辛星洗頭,他的頭發很是香軟,揉着感覺像洗一只小動物。
浴缸的水是恒溫的,前面的電視正在播放。
浴缸的水不像海水是發臭發腥的,這讓人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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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給你倒杯水嗎?”陸懷英看他的嘴唇有點兒幹。
“嗯。”辛星擺弄着手機。
“蘇打水。”陸懷英遞給他。
辛星擡起頭來,“我要是讓你把浴缸的水都喝了,你能喝完嗎?”
“可以試試。”陸懷英低垂着眸子,幫辛星按摩脊背。
“會不會水中毒啊,水中毒是什麽樣子?”辛星依在浴缸的檐上問。
“我也不知道。”陸懷英給他洗腳,“應該會比較難受。”
“你這口氣,說得好像不是你喝一樣。”辛星說。
“我在那兒的時候,比這惡毒的見得多了,沒關系的。”陸懷英跪在地上給他洗另外一只腳,“我覺得你還好。”
“哈哈。”辛星過來搔他的下巴,說,“你是不是覺得你跟我說這些話,我就能良心發現不整你啊?”
他笑起來的時候有些混子的痞氣,配上這一頭金色的狼尾又顯得他好像真是那個什麽都能幹的年紀,眼中天大地大都沒他大,傲慢的狂悖。
“沒有。”陸懷英直視着他的眼睛,說,“如果我有辛老板這樣的哥哥,我可能比你還壞。”
辛星的眸子未動,盯着陸懷英似乎喪失了聊天的興趣。
他這個人怎麽這麽難伺候啊,都不知道哪裏得罪他了。
辛星悻悻說,“我不想洗了。”
陸懷英把他整個都浴缸裏撈起來,頂着膝蓋就把毛巾給他裹了,放在床上給他吹頭發,他還在玩手機,說,“抽屜裏你自己拿一個手機。”
“我哥應該弄好了,你明天跟我去上學。”辛星說。
“學...學什麽的?”陸懷英說,“我也不知道我還會不會考試了。”
“我又不知道,你問我幹什麽。”辛星摸了根煙,點了幾下沒點着,陸懷英給他點,他問,“你去學校別這副窩囊樣,還真以為我搞了個太監去當皇帝呢。”
“出去了正常一點。”辛星起來,陸懷英給他點煙,誰知道火機的火他調得太大了,猛一下地就差點燒到他頭發,陸懷英手都抖了,辛星的臉一下子就臭了,一腳踹在陸懷英的臉上,“草,你沒長眼啊。”
陸懷英被踹了一腳,頭磕在櫃子上,血就流下來了。
陸懷英連連扯了浴巾去擦,說,“我下次看好,以後都我給你點。”
辛星不耐煩地啧了一聲,走了。
陸懷英捂着頭,不然血跡流下來滴在樓梯上,林叔正在門外,“林叔,我能,能要個繃帶嗎?”
林叔帶着眼鏡,是個斯文的老年人,看了看陸懷英,默不作聲地從儲物間拿了個藥箱子,血還在流,陸懷英有點痛,洗着氣,幾次都沒給繃緊,怕血流到沙發上,蹲在地上弄。
林叔過來了,拿過陸懷英手裏的膠帶緊緊地纏着,問,“是小星胡鬧嗎?”
“沒,”陸懷英吸着氣,“是他們救了我的命。”
林叔給他纏完,又找了兩顆消炎藥給他,說,“小星還小,性格不好,容易吵架,你看着,我們放心些。”
陸懷英擡起頭,“知道了。”
林叔卻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既然來當奴才了,肚子裏的壞水要收一收。”
陸懷英捂着腦袋睡在那小小的保姆室,對着天花板不知道林叔是怎麽窺見了他的心思,他确實非常想讓辛星保護他,哪怕是奴才,這也沒錯吧。
陸懷英在陸地上的第一夜睡得并不好。
他得承認,他對複仇有極致癫狂的渴望,對權利更是如同豺狼見肉一般,他見過賭場裏的卑躬屈膝的下人,也見過見利忘義的親兄弟,更多的還是貪心又孤注一擲的決絕的人,叛變與革命就在于是誰書寫罷了。
陸懷英覺得他命運的機會有且僅有一次,絕不可能再有,他必須死死抓着辛星,抓住現在能有的最厲害的救命稻草。
當鴨子又怎麽了?
那個冷冽幹淨的辛老板從前不也是幹這行的嗎?
誰能比誰高貴啊。
海水裏泡久了,人早就壞了。
陸懷英看着自己的手相的命運線,到底世界上是有什麽東西不能由自己掌握的?路怎麽走,究竟是誰說了算?
陸懷英的窗戶很小,另一面被百葉簾遮住,辛星要是想叫他就可以單方面的打開,而他沒有權利窺視辛星的任何。
他只有一個櫃子,一個臺燈,腳都能頂出去的床鋪,但是盡管是這樣,他也擁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間,他再也不是那個委在賭場地下室的跌馬仔。
他的頭還是有點痛,微微翻了下身就想睡覺了,明天他還要跟着辛星去上學。
“過來。”辛星喊。
陸懷英如條件反射一般就滾了起來,光着腳往外跑。
“怎麽啦。”陸懷英說。
“你選個手機。”辛星拉開了抽屜。
“我只需要接你電話是不是?”陸懷英拿了個看起來像個老年機一樣的手機。
“你不看新聞什麽的啊?”辛星說。
“你能聯系我就行。”陸懷英問,“這個,是不是收藏用的,我能用嗎?”
“土鼈,”辛星拿了個智能手機扔他身上,“你用這個,但是你不能聯系別人,只能有我一個,老師你也別聯系,有林叔呢。”
“好。”陸懷英說,“這個可以玩游戲嗎?”
“你會什麽游戲?”辛星問。
“植物大戰僵屍,保衛蘿蔔。”陸懷英說,“挺多人玩的。”
“那都什麽土鼈游戲了。”辛星說,“随便你。”
“林叔給你拿了衣服,”辛星說,“你一會兒下樓去拿吧。”
“那你餓不餓?”陸懷英說,“你還沒吃飯。”
“沒胃口。”辛星翹着二郎腿,說,“都要開學了,誰他媽能有胃口。”
“你,你別不高興,”陸懷英說,“你不願意上課我,我能陪你玩。”
“你有什麽好玩的?”辛星瞟了他一眼,“你能跟我上學,這不是你折壽才能換的福氣?說的好像委屈你了似的。”
“沒,”陸懷英說,“本來就,能遇到你,本來就是我的福氣嘛。”
“舔狗,”辛星抽了一口煙,“心裏指不定怎麽恨我呢,但是我又不在乎。”
辛星歪着頭看着這個唯唯諾諾站在床前的男人,說,“你那點心思,我還能不知道?”
陸懷英點點頭,搓着手,“我确實有一些心思,我也想以後過正常日子。”
“沒什麽可能,” 辛星把煙扔了,陸懷英去接,“當過狗了這輩子都得當狗,我哥說了,膝蓋跪了,哪怕站起來了也不是那麽回事,那樣的人已經沒膽子了。”
“能給你當狗也挺好的。”陸懷英說。
“哼。”辛星說,“別人排着隊地給我當狗,能輪到你,你當然得去燒香。”
“嗯,”陸懷英摸了摸辛星的腳,有點涼,給他蓋上被子,說,“我覺得那些有錢人都很僞善,他們現在明明看不起我,但是還要裝的人人平等,你不一樣,你有什麽說什麽,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本來就不平等嘛。”
“切,”辛星說,“你不用說這些話變着法的來讨好我,你招我煩了我還是會讓你滾。”
“怎麽,才能不招你煩呢?”陸懷英問。
“我怎麽知道?”辛星說,“那不是你該想的事兒嗎?還有,你身上一股子血腥味,有點惡心。”
陸懷英去衛生間,拿水沖了沖後腦勺,刺痛得他的頭皮一陣發麻。
陸懷英出來要去按燈,繼而走進他的保姆房,說,“你有事兒就喊我。”
辛星在黑夜裏說,“過來。”
陸懷英懵了一下,又走來了。
辛星在黑夜裏啧了一聲,只有那枚煙頭上的零星的火點。
陸懷英站在床頭。
“蹲下。張嘴。”辛星道。
他撣了下煙灰在陸懷英的嘴裏,“你怕不怕我燙你的舌頭?”
“有點。”陸懷英仰望着壞笑的辛星,說,“舌頭壞了怕伺候不了你。”
“我怎麽就喜歡你舌頭壞了還伺候我呢?”辛星翻滾着下床,進衛生間去尿尿了。
陸懷英咬了咬自己的舌頭,覺得可能能忍煙頭燙它。
辛星出來了,“上床。”
陸懷英漱口上了床,辛星就依偎在他懷裏睡覺玩手機,“以前有只狗陪我睡覺。”
“那我以後陪你睡。”陸懷英連忙找補,“你睡着了我就回去我自己那兒。”
辛星擡起頭來,眯着眼睛看他的鼻子,嘴唇,下巴,說,“你長得是真的好看,身材也好,身上還沒毛,幹幹淨淨的,那玩意兒也有勁,你要去當鴨子也行。”
陸懷英閉上了眼睛,“等你玩膩了,安排就行。”
“那些富婆可比我變态,”辛星說,“你以為去當鴨子你的好日子就來了?”
“我知道,”陸懷英說,“我沒得選。”
“你特別想選,攀上個有錢的就想改命,”辛星哼了一聲,“就你這點東西,全寫你臉上了。”
“嗯,我攀上你,我想改命。”陸懷英看着他的眼睛,“你說了,出去別窩囊,在你面前窩囊就行,我出去了人家把我當人看,我就已經改了命了。回家裏沒人知道,誰不吃點說不出的東西。”
“你倒是豁達得很,”辛星說,“什麽叫吃點說不出的東西?”
“你的東西。”陸懷英的手在被子下面窸窸窣窣,一貼上就是溫熱的。
“我是真喜歡跟你做,”陸懷英輕聲,又有點啞,“我現在就想跟你做。”
“你怎麽就那麽騷又那麽賤。”辛星握着他的腮幫子看,“你是不是有什麽受虐傾向。”
“恐怕是有,”陸懷英說,“你長得好看,你知不知道你長得好看。”
“長得好看的人,這不叫變态,”陸懷英把他抱在懷裏,“叫傲慢,你越傲慢,我越覺得只要我是不是應該更乖一點,更好一點,能讓你別那麽快就膩了我,我不想回去。”
陸懷英自從上次見完辛星那個樣子就忘不了,他怎麽就會這樣呢?
明明看起來又冷又欠,背地裏那是眼淚撒嬌都來,陸懷英有點兒不懂,但是又特別想看那個場面,不管他醉沒醉,他覺得辛星允許他那樣就是一種縱容,被縱容的人要是沒有變本加厲就是在辜負。
辛星躲了一下,有點兒想推開他,但是辛星的手勁兒他也不是沒吃過,這一下頂多那叫一個欲拒還迎,一個合格的情人能一眼分辨他在這兒裝純。大力的拉過去為所欲為才是這事件的解決方法,不然男人要這麽大的力氣幹什麽呢?
辛星被拖動,被包裹,他仰着頭感覺天花板上的暗下來的燈都越來越近,涼絲絲的令人發軟的感覺使他沉溺,辛星緩慢銳利的目光掃過正在品嘗美味的美食家的臉,他的哥哥辛辰跟他說過,人的嘴巴會騙人,眼睛卻不會。
辛辰帶他學騎馬,哥說,騎馬學的是馭物,馬是很賤的東西,但凡你表現出來一點點他害怕的感覺就會被馬察覺,他将不聽你的指揮,只能抽痛它,夾緊它,不把他當一個生命,只當一個騎行的物件,它才會對你唯命是從。
哥說,虐待制造忠誠。
不管是何種的虐待,最後他都将忠誠。
辛星不明白,忠誠到底是屈服,還是奉獻,反正不應該是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