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公平
公平
陸懷英坐上哥哥的車走了,走的時候還朝着辛星緩慢的眨眼,像一個媚眼,這死狐媚子,都他媽死了爹了還是沒正經。不對,他怎麽知道自己躲在窗簾後面?
陸懷英走了,這兩天辛星早上起床的時候是林叔叫他起床的,早飯也沒什麽好吃的,他悶悶不樂地上了車。
司機問,“今天小陸還是不來?”
“他有點事。”辛星上了車。
“小陸還是蠻好的,”司機笑得憨厚,“每次來都給我也帶飯了,客氣得很。”
“他不是見了誰都好。”辛星看着窗外,悶悶不樂地說,“也不知道真的裝的。”
辛星來到了學校,意料之中的沒有陸懷英,他悶頭在桌子上睡覺。
陸懷英沒來,就沒人在上課的時候跟他說話了,也沒人給他熱飯了,連去上廁所都沒人陪了,他太吵了,叽叽喳喳的沒完沒了。
有時候辛星在靠在桌子上睡覺,他會好端端的忽然腦袋鑽進來親上一口,然後因為在上課辛星也沒法暴怒,只能在下面踩他的腳。
他話太多了,還要給自己遞過來小紙條,陸懷英寫字其實相當漂亮,這當然歸功于沈女士說字如其人。
陸懷英總是那麽不要臉。
辛星百無聊賴地轉着筆。
這已經第三天了。
他在抽屜下面弄手機,齊若民的消息就先過來了,是一張照片。
辛星點開還沒看清,一個群聊就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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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g:@星,我草,陸家那個二世祖好像瘋了,你給他迷這樣啊?」
「正在偷外賣:發生什麽了?」
「Ming:今天不是陸家那個吃軟飯老爹不是沒了麽,星子他哥領着人就去靈堂搶家業了。」
「1:那關星子啥事兒?」
「Ming:那二世祖拿着一沓基金問星子他哥,願不願意把他弟弟嫁給他,要死,我姐都看呆了。」
「正在偷外賣:他爹的靈堂面前求親啊?」
辛星一下子驚醒了。
他再點開那張照片,還竟真是在殡儀館裏,一群黑色衣服的人在陸懷英的身後,他瘋了,他這樣對他哥說,他哥不得立馬把他打包扔回去島上
辛星撓地一下就從後門跑了。
林港上規格的殡儀館就那麽一家,齊若民這會兒又打來了電話,“星子,你跟鴨子玩真的啊?”
辛星沉聲了一句,“他有病。”
“你呢?”齊若民問。
“我...”辛星不想回答,他此刻有點兒擔心。
齊若民說,“你要是真的有點兒啥想法,我勸你別去,去了你哥跟他更沒完,你要是沒想法,就是去看個戲,你就去。”
辛星坐上了車,問,“他從前是個什麽樣的人,你知道嗎?”
“我印象裏他對誰都挺禮貌的,什麽家長老師都挺喜歡他,教的是板板正正的,但是知道的好像都說不是個好玩意兒,我有個朋友跟他年紀差不多,去島上的時候他還挺可惜,但是誰也不敢把他弄回來,都說是野種,到底是不是野種誰知道,他爸在外面男的女的都搞,就是命不好。”齊若民說,“他來給你當鴨,你敢說我都不敢信,我回家跟我爹一說,我爹一甩手說不可能,但是叫我別參合你家跟陸家的事兒。”
“他從前...撒謊嗎?”辛星問。
“這我怎麽知道,”齊若民說,“但是他敢在他爹的靈堂跟你哥求親,拿的還是外頭的東西,我是真吓着了,這些東西他自己藏起來過了洗一洗,逃出去不就完了嗎,買個身份都不是什麽難事,只要不是在林港,小富小貴,你哥能拿他有什麽辦法,他腦子在發什麽泡。”
車輛到陵園門口就不讓進了,冬日裏的凍雨來得着急。
雨水打在光禿禿旁逸斜出樹枝上,辛星與陸懷英隔着一條清冷的馬路。
穿梭過的車留下模糊的殘影,最後一片枯葉與冬同歸于盡。
辛星的腳下的水汪印出自己的倒影,他踩破了他。
遠處穿着黑衣服男人們撐着傘,陸懷英穿着一件高領灰色的針織衫,外面穿了個剪裁得體的呢子夾克,修身的休閑褲,他的手插在兜裏,身後是散亂的菊花正在被雨澆濕,撲在草坪上,有帶着墨鏡的筆挺的老人為他打傘,遮住了他半張臉。
雨水順着傘骨傾斜,陸懷英擡起了眼皮。
黑色的眼眸裏說不清楚是什麽,但是辛星沒見過他這樣的眼神。
看着荒涼又單薄,像他的脊背一樣。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卻在看見了本來的辛星時候變了臉,沒要傘,跑了過來。
一把抱起辛星,蹭着他的臉頰說,親昵地說,“你怎麽來了,這地方晦氣死了,你來幹什麽呀。”
“你要死嗎,”辛星推了他一把,說,“你都跟我哥說什麽了?!你自己心裏沒數?”
陸懷英大力地擁抱上他,五年前的味道撲面而來,陸懷英說蹭着他的鼻子,說,“給點面子,我家下頭的人都在呢,別總罵我。”
“你幹什麽了。”辛星低聲問。
“沒幹嘛呀,”陸懷英膩着嗓子說,“我問你哥,我說我也不會管公司,能不能勞煩他幫我一起管了,他問我想要什麽,我說我想要你。”
“你哥似乎有點兒不高興,”陸懷英抱着他說,“我跟你哥說,只要你不喜歡我,我什麽都不要,我就走,讓他能不能來問問你的意思,還要不要我伺候你。”
陸懷英皺眉似乎有點兒委屈,“這些都不重要,你想我了嗎?”
辛星不說話,身後的人屹立在雨中。
陸懷英轉頭說,“你們回去吧,我得回去伺候我家星星。”
後面有人在碎語在泥濘的路上,陸懷英不聽。
“我想跟你回家。”陸懷英蹭着辛星說,“可以嗎星星,我到現在還沒睡覺,我好困。”
“滾回去。”辛星輕喝。
陸懷英跑過去拿了一沓東西,鑽進了車裏,遞給辛星,“回頭找個時間過了去,我送你。”
辛星皺眉正要怒,陸懷英說,“買我自己的欠條,行嗎?買了,咱兩就是公平的了,公平,我就能追你了。”
辛星不覺得自己的哥哥能給他,張了張嘴,沒說話。
“你哥不會給你,”陸懷英笑着說,“我一肚子壞水,到時候拿捏你,你愛我愛得死去活來,我傷你的心可怎麽辦?所以這些給你,你心裏咱兩是公平的就行了。”
辛星不知道說什麽,陸懷英捏捏了他的手,想跟他十指相扣。
辛星楞楞地看着,陸懷英似真的累了,靠在車窗上睡着了。
辛星動了動手,與他十指相扣的瞬間又立馬松開了。
他轉而看向窗外。
到門口的時候他還沒睡醒,辛星讓司機下去了,開了一點點車窗。
辛星歪在沙發上看睡着的陸懷英,他頭發遮住了眼睛,他說他剛來的時候真的想過讓自己庇佑他,他說他覺得自己這樣卑鄙,他說真的喜歡,哪怕他沒問出口。
辛星的心有點兒慌亂,哥哥說了,這個世界上誰都不能信,尤其是陸懷英,哥說了,馭物的第一匹馬最好特別烈,那以後都不會有馬再傷到他。
哥說,從那種家庭出來的人就沒有簡單的,辛星第一次有點想反駁哥哥,他家裏也是複雜無比,參合着家裏生意的破事兒,但是他時常都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懶得去害別人,也懶得去看別人。
他就想當個劉禪,有自知之明,不好高骛遠,窮日子能過,好日子也能過,他也沒覺得哥從前沒錢的時候有什麽不好的。
他每次看見陸懷英的時候,只能想到兩件事。
你吃飯了嗎。
你冷不冷呢。
辛星輕聲問,“你喜歡我什麽?”
陸懷英嗯了一聲,睡意朦胧,嘴角揚起一抹笑,“做着做着就喜歡了。”
辛星想給他一拳,卻被他閉眼捉住了,拉進他懷裏,他身上有陌生的松香味道,“我不知道,我就是想抱着你,你知道的,你賞一個我都能硬一晚上,沒辦法。”
“總會做膩的。”辛星說,“你這當個鴨還倒貼起來了。”
“我願意,”陸懷英說,“我巴不得倒貼呢,只要我的星星能高興。”
“誰是你的星星了,”辛星說,“粘死人了,你知不知道死黏的招人煩。”
“不讓走。”陸懷英把人抱在懷裏,“嘴硬心軟,知道我穿你的拖鞋跟睡袍小,還特意給我買了。”
“誰說那是我買的啊,”辛星說,“我怎麽那麽閑。”
“啊,那看來要不是林叔疼我,要不就是你哥心疼我了,”陸懷英說,“我怎麽感覺都不太對味。”
“那就因為我說我耳朵不好特意要去的人是誰,”陸懷英抱着他不撒手,“特意給我吃飯的人是誰。”
“你不是陸少爺嗎這兩天,你不回去?”辛星滑了話題,“家裏的事情你不管啊?”
“我管個屁,”陸懷英拉着他的手不讓走,“你要是想讓我正經八百去上班,什麽認真上班的男人最迷人之類的,你喜歡事業型男,我就去,別的時候我就想在你邊上呆着,我還想跟你上學呢。”
“你上個屁學啊,”辛星說,“你不是一堆事兒要弄。”
“多是多,”陸懷英說,“你哥也不能直接我爸一嗝屁就都收了,我還得去裝裝樣子,那我弄完了我來接你放學能行嗎?我去弄一下我那個駕照,來給你當司機。”
辛星說,“我要是你,我就偷偷轉些東西出去,直接跑路。”
“如果沒有你的話可以,”陸懷英擡起了眼皮,漆黑的眸子看不清是什麽,“你在這裏,我就哪兒也不去,你哥不同意就不同意呗,再想招就是了。”
“我真的弄不懂你,我都那麽欺負你了,你為什麽呀?”辛星問。
“不是說了麽,我知道你為什麽欺負我,我知道為什麽了我還生什麽氣啊,再說了,你長得這麽好看。”陸懷英彎下腰側過來臉看他,撐着臉,“啧,為什麽我說什麽你都不信呢?你帶我出來了,我這輩子都跟着你,更別說,天定的緣分,那麽多年前就送你巧克力了。”
“扯吧你。”辛星說。
“我扯什麽了,”陸懷英說,“你以為我見誰都送巧克力啊。”
那天情人節,陸懷英的口袋裏有一大堆別人送的巧克力。
“我那會兒可是陸少爺。”陸懷英說,“你那會兒可不是什麽少爺呢。”
小鬼難纏多結善緣,保不齊就是随手的事情,以後都可以幫你一把。
陸懷英當年也是眼高于頂,不覺得母親說的有什麽對的,但是他只要一提那塊巧克力,辛星就會發愣。
到底是多吃了幾年飯,當年的課到現在才算走完一圈,結結實實地結業了。
陸懷英從車窗的虛影上看見了辛醒的眼神,他有剎那間的疑惑又看着自己的手心。
陸懷英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在心裏有沒有答案。
那一晚上陸懷英叫他騙一騙他,也騙一騙自己。
誰說了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