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上頭

上頭

“你太兇了。”陸懷英坐在輪椅上,一攤手,“但是我不生你的氣,愛人麽,就是得寬容。”

“傻逼。”

辛星帶了頂鴨舌帽,壓住了頭發,他看了一眼檢查報告,又問了兩個醫生,去門口拎了一袋子飯菜,推着陸懷英上樓了。

“我手也疼的。”陸懷英說,“你看這個關節都壞了。”

“你什麽意思啊?要我喂你吃飯啊?”辛星皺眉問。

“不然我怎麽吃?”陸懷英舉着手得意洋洋的問。

三分鐘後,進來一個熟練的護工大媽,拿起勺子一臉慈愛開始喂飯。

場面一度尴尬。

“抱歉,我可能手好了,醫生醫術精湛,妙手回春。”陸懷英自己拿起了勺子吃飯,辛星已經憋不住笑了。

“你怎麽那麽損呢,”陸懷英說,“是,我現在臉也有點不好看了,是,吃口飯這麽費勁,脖子都不好扭,你就讓我自己吃。”

“真能墨跡。”辛星單腳就把輪椅猛然勾過來,踩着踏板讓他停下,陸懷英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踩住了。

陸懷英一驚,“我差點以為我這瘸子用閃現了。”

“吃飯。”辛星給他喂,第一口還沒咽下去就開始第二口。

陸懷英嚼飯,口齒不清,“你能不能有點耐心,你怎麽不個棍子從我嗓子裏屯下去。”

“你太粗糙了星星,”陸懷英滿嘴的飯,“慢,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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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樂意就換人,”辛星變本加厲,“我這輩子還沒喂人吃過飯。”

“我沒說我不樂意,但是你,咳咳咳咳...”陸懷英咳嗽起來,咳嗽就開始流鼻血。

辛星要去按鈴叫醫生。

“沒...沒事,”陸懷英去抓他,“沒事,別慌。”

陸懷英轉過去,遮住了不讓他看見,“這血腥味你聞了難受,我,我去擦一下。”

辛星把他拖過來,讓他仰着頭,一點點擦幹淨又拿紙塞上,他的眸子有一絲的慌神,很快又藏起來了,他不管血沾在自己手上,托着陸懷英的下巴。

陸懷英仰着頭看他,還咧開了一口白牙,“別弄髒你了。”

“閉嘴。”辛星托着他的腦袋,任由時間滴答滴答地過。

“星星啊,”陸懷英脖子都要僵了,“我想回去。”

辛星推着輪椅下樓,車已經在門口侯着了。

“你自己回去吧。”辛星對司機說,然後把陸懷英扶到副駕駛。

“那你的摩托車怎麽不叫人給你騎回去?”陸懷英看着遠處那張揚的機車。

“我不喜歡別人騎我的車。”辛星給陸懷英扣上安全帶,眼神瞥了一眼他的腳,從後座翻來翻去,最後翻出來一雙襪子扔在陸懷英頭上。

陸懷英的胸口動一下還是有點疼,他說,“我自己穿不上。”

“那你別穿了。”辛星上了駕駛室,卻沒有像從前那樣猛踩油門,慢慢悠悠地起步了。

陸懷英歪在座位上,看着辛星,卻不說話。

“怎麽不叽叽喳喳了。”辛星看都沒看他。

“我就看看你就行。”陸懷英說。

“你想什麽呢。”辛星開的格外小心。

“我想真值啊。”陸懷英往外呼了一口氣。

“傻逼。”辛星說,“搞不懂你。”

手機響了。

陸懷英從衣服裏掏出來,擰了下眉,“你哥。”

辛星把手機撂走了,陸懷英诶了一聲,辛星接起來,開了免提。

“我。”辛星說。

“懷英怎麽樣了?”辛辰問。

“還行,我帶他回去了。”辛星看了陸懷英一眼。

“打他的昨天出事了,你幹的?”對面的口氣沒有任何變化。

“嗯,”辛星說,“怎麽了?”

“沒弄到你吧?”辛辰問。

“沒事。”辛星說,“剩下的事兒哥你收拾吧,他...他不太舒服。”

“嗯。”辛辰說,“他好了讓他來家裏。”

“再看吧,”辛星說,“好了再說。”

辛星把電話挂了。

“怎麽感覺你對你哥口氣有點兒差啊。”陸懷英說,“你別,別太護崽行不行,顯得我像個廢物似的。”

“誰護你了,”辛星說,“陸家的,我哥,還有那些集中港的人,都對你什麽樣兒你心裏沒數嗎?”

“那我也不能一直讓你護着啊,”陸懷英喘着氣起來,“集中港的安置弄完,就得做倉庫,還要聯系區域板塊跟供應鏈,你哥呢是做海上的,涉及的東西也不幹淨,他想有只幹淨的手做地上的,我就是不二人選,我怎麽就在你面前,我跟個什麽也不會的傻子似的呢。”

“行,你說到這兒我倒是想問問你了,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合同你是第一責任人,有鍋你背,有錢他賺,”辛星有點兒生氣,“你既然明白,你為什麽還要幹?”

“誰家投名狀不要出把柄啊,”陸懷英說,“都說了秘密越多關系越鐵麽。”

“是嗎?”辛星說,“我說了,你要錢,要什麽,我給你換你出去,不要在林港,你聽了嗎?”

“那不是...”陸懷英沒底氣。

“你別跟我說沒用的。”辛星喝道。

“那我能跟說點有用的,我覺得你可以先學這個動力機械,适合你,再選修一點金融管理,你要是能好好讀,就改專業算了。”陸懷英趕緊岔開話題,“我早留意過了,林港的幾個大學對于這個側重點不一樣,你得看看想學什麽,底子麽都是大差不差,”陸懷英指着上面的數據說,“這個,側重的底盤設計,這個側重內燃機這些,學多少不要緊,要緊的是你學了自己喜歡的東西。”

“你為什麽對我學什麽這麽重視啊?”辛星繼續往前開車,手上的銀鏈子因為夕陽的折射有點兒刺眼。

“因為我跟你那麽大的時候學不了自己喜歡的,”陸懷英把手擱在腦後,“不想你有這樣的遺憾。”

“我就是個會花錢浪蕩的混賬。”辛星說。

“我不覺得。”陸懷英說,“我希望你以後好好的,幹自己喜歡的事情。”

“那你在幹你喜歡的事情嗎?”辛星的眼神給到他,陸懷英轉了過去,“你現在做的事情,是你喜歡的事情嗎?你在給我打什麽岔?嗯?”

半晌,陸懷英茫然地看着前面的車流,“星星,我們之間可以不談這些嗎?”

“那你為我在打算什麽?”辛星說,“你在幹什麽?”

“...我好好愛你,你随便玩玩,行嗎?”他閉着眼睛說。

“我本來也随便玩玩。”辛星說。

他雖這麽說卻踩深了油門,一路往陸家的宅子去。

陸懷英回了家,躺在床上看合同。

手上拿着合同,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辛星坐在中島臺的對面,中間隔着一扇屏風,他能看見辛星,辛星看不見他。

陸懷英的良心跟肝兒一樣長出來了,哪怕他不承認,可是他倆中間橫着他哥哥這麽一條人命。

但是這些跟辛星好像也沒關系。

恩怨也是他跟他哥哥的恩怨。

他真的有點兒...

草。

陸懷英把精神集中在手上的合同上,眼睛卻禁不住地往辛星身上飄,他在哪兒玩手機,好像有點兒不高興。

陸懷英大約能明白他為什麽不高興,但是他不敢跟辛星說話。

陸懷英昨天睡得不好,沒看幾張紙就睡着了。

他好累,除了集中港之外,廠區那邊也已經開始出事了。

辛星坐在沙發上,給齊若民發消息。

「星:幹什麽呢。」

「Ming:泡妞。」

「星:那你慢慢泡。」

「Ming:他怎麽樣了。」

「星:剛睡着。」

「Ming:那你出來玩嗎?」

「星:地址。」

辛星心裏有點兒亂,讓何叔送他去醫院取摩托車。

“懷英的事情,謝謝你,辛先生。”何叔駕駛着車輛。

辛星歪在副駕駛玩手機,“叫我小星就行。”

“這幾天也都是您在照顧。”何叔說。

辛星放下手機,問,“陸懷英從小就住在這裏,為什麽他去島上,陸家沒人管?”

“是管不了。”何叔說,“我們也是知道他回來了再回來這家的。”

“他去島上之前,發生了什麽?”辛星問。

“這個...這個要不您還是問懷英吧。”何叔推了下眼鏡,“我們...我們不好說。”

辛星也沒為難何叔,騎上摩托車就往齊若民給的酒吧地址去。

齊若民站在門口抽煙,攬了一把辛星就往裏進。

外面有點兒冷了。

“你不好好的在家看着你的陸少爺,你出來幹什麽來了?”齊若民說。

“玩不行嗎?”辛星說。

“行倒是行,”齊若民說,“看着有心事啊,去樓上呗。”

樓上都是大玻璃的包房,能看見舞池裏擁擠扭動的人群,齊若民給他遞了杯酒,“幹嘛呀,臉這麽臭。”

“沒幹嘛,就是煩得很。”辛星的手搭在玻璃邊延,又喝了一口酒,跟着音樂輕輕點着下巴。

“幹嘛呀,不就是談個戀愛,至于嗎?”齊若民給他換了杯酒,“談戀愛這事兒哪有你想的那麽難。”

“他有病,他絕對有病。”辛星又喝了一口,“真的,純傻逼。”

“他又怎麽你了?”齊若民問。

“他說要跟我談戀愛,那談啊,無所謂的,對吧,床都上完了,都上那麽多次了,也不差這點了,我還想着我說我哥那麽坑他,我說實在不行我回家盯着,有問題了我換錢讓他跑,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麽?”辛星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話,又喝了酒,脖子上的青筋都若隐若現。

“他說什麽啦?”齊若民八卦地看着他。

“他說他好好跟我談,叫我随便玩玩就行了,”辛星一攤手,“這話我能說,他能說嗎?”

“你倆誰說有區別嗎?”齊若民說,“不就一回事?”

“他憑什麽認為我就是随便玩玩啊?”辛星漲紅了臉,“有病,一副很了解我為我好的樣子,然後給我撂這麽句話出來。”

“你就因為這個在生氣啊?”齊若民笑意都要遮掩不住了。

“你不覺得他有病嗎?”辛星問。

齊若民點了根煙,跟前面的女郎打招呼,攬着辛星的肩膀說,“兄弟,別說你了,我現在都對陸少爺有點心動了。”

“有病吧你,”辛星嫌棄的看了齊若民一眼,“你也惡心。”

齊若民吸了一口煙,拿酒杯在辛星的酒杯下面輕輕撞擊,音樂太吵聽不清,齊若民一口悶了酒,搖晃着空杯子,“這叫什麽?”

“我幹了,你随意。”齊若民拍拍他的肩膀,又去摸女郎的裸露的脊背。

“你陪我去個地方。”辛星拽着齊若民就要走。

“你這半夜了你要什麽?”齊若民說,“你他媽的一會兒我還得找代駕回來,一晚上不夠你折騰的。”

話是這麽說,但是齊若民還是被抓來了。

“老柯?”齊若民站在紋身店門口,摸不着頭腦,“你要幹什麽呀?”

“紋身。”辛星說。

“那你考不了公務員了。”齊若民說,“我就不能搞這個,我得考公務員。”

“去死吧你,你考得上啊?”辛星說。

“你哥知道揍你。”齊若民說。

“我能讓他看見麽。”辛星推門進去。

老柯在茶臺上煙霧缭繞的。

“呀,倆貴客。”老柯說,“什麽事兒啊,喝茶啊?”

辛星說,“我上次弄的那個圖紙,你改的那個還在不在。”

辛星拿出手機是陸懷英上次紋的那個,說,“你給我把這個星星,弄我身上。”

老柯猶豫了一下,說,“這個東西得慎重,等過一段吧,過一段你覺得還想弄你再過來。”

“這東西,又不着急是不是。”老柯給齊若民使眼色。

齊若民拉了辛星一把,“你回頭找個紀念日來整,今天先回家,你他媽喝酒了,別趕着這會兒上頭。”

“我想上頭,”辛星叼了一根煙,“那次我給他整得老不是那麽回事了,我那會兒是真欺負人啊,我想跟他道個歉,總不能嘴一張一合就道了吧。”

“你這個東西,那你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現在沒必要弄這個,摘不掉,”齊若民說,“這陸家的事情變來變去的,也說不好,等安定了再弄呗,你這個人上頭了就這樣,就跟你買摩托車似的,買的時候千好萬好的,現在有新的不就馬上就要挂着賣,你先緩緩吧。”

辛星上了齊若民的車,問,“你怎麽跟我哥說的一樣。”

“你不就一直這樣。”齊若民點了根煙,“這些年你都換多少愛好了。”

“老柯,送星子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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