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劍聖叫什麽無需他多做介紹,當今二聖,一掌生門施醫術活死人肉白骨,一守死道持利劍絞厲鬼殺惡靈,此般二人俱在南境。這是哪怕日日在驚華峰上曬太陽的徐行藏,都不能不知道,而且必須留心着的事兒。
他原本只關注南境的三個合道真君,現在比較好奇另一個。
顧之川身上的味兒有點兒太好聞了,過分的那種。
是驚喜麽。
應該是驚吓。
徐行藏垂下了眼眸,這味道卸走了他大半的力道,讓疲乏湧上全身,困倦悄然而至,想睡覺,更想睡了他。
這一點,有甚過對晏隋,甚至是壓倒性的勝利。
并非心生愛慕,滿懷喜悅,只是想做那軀體糾纏,抛卻禮義廉恥的事兒而已。
他完全承認自己卑劣地好色之心,但他絕不肯反被美色玩弄。
白紗下垂着的一只手狠狠地掐着指頭尖,徐行藏的嘴卻翹起了微笑的弧度,“好名字。浪結同心嗣太平,一朝閑夢決東征。劍聖大人,徐某人祝你東行順利。”
危宿仙君頭紗上的金線有反光落到了劍聖的臉上,将那張棱角分明,無悲無喜的臉,镌刻上了些許陽光的斑駁,似乎這樣就能給孤峰鍍上星光,硬染兩分風月。
但劍聖似乎不讀詩書,不解風情,不知道徐行藏隐下的這首叫《隋宮》詞句中有更深情款款的兩句。
橫波若久留人住,還望江南無限情。
此番東行江南,會有人留我久住,給予無限深情嗎?
我定然是太久沒碰男人了,擱這兒發瘋呢。随便挑個順眼的來玩玩兒。
心頭的鼓噪久制不下,再掐下去,手上的那層薄皮兒就會劃破,無端見了血,場面就不美了。徐行藏在心頭咒罵着,不該接這個活兒。
他現在不想借着雪中仙跟藥王谷搞好關系了,就想擄走這根穿着綠皮兒的白心小菜苗,然後對他動強。
他爺爺奶奶,他祖宗的。
這人身上的草藥味兒是兌了迷情香麽。
不行,他看起來太小了,對他下手的話,良心會有點兒過意不去。
艹,該死的。
徐行藏暗自咒罵了聲。
我的良心居然會痛。
徐行藏又罵了一聲。
艹,我居然還有良心這玩意兒。
“仙君,仙君。”顧之川看着似乎把劍聖看癡了去的徐行藏,懊惱地推了推他。
不要碰我!
再碰我,我一口吃了你。
這姓顧的一定克我,就連他觸過的地方,那怕隔着衣紗,都是一陣難挨的酥癢。
徐行藏驟然橫來的眼神,吓了顧之川一跳,他滿腹委屈,“仙君若是喜歡劍聖,只管大方地看去,做甚要來掐之川的頭發。”
某個眼眸已經不甚清明的家夥,回神一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把雪中仙高束着的馬尾給全掐斷了。他那不聽話的手指還拽着老長一條頭發在摩挲。
這個惡毒的家夥,活似在抄底掐韭菜與蔥根。
徐行藏,“……”
葉玖呢,滾過來,一定是天天幫他修剪頭發修剪慣了。以後自己理頭。
他還沒來得及解釋,一柄劍斜劃到顧之川眼前,“比劃一下,就知道順不順利了。”
宴隋的聲音語調沒有起伏,面上表情也紋絲不動,而且那把劍的所有鋒銳俱是朝着徐行藏去的。但顧之川不争氣地被掃來的威勢喝住,要不是徐行藏的手還搭在他肩上,溫和暖融的勢力始終籠罩在他身上,他又得用掉一張逃命符。上一張逃命符,被用來擺脫他師兄不停地叨叨和添加物品箱匣。
然後遲到了。
不是,你們高手之間都是這樣玩兒的嗎?
或許徐行藏不是故意的,或許劍聖只是想幫之川找回場子,畢竟之川師兄定然告訴過林宗主,務必請劍聖保護雪中仙一根頭發絲兒都不能少,而現在,全被危宿仙君目不轉睛地看着劍聖時給薅掉了。
但頂着一頭短發還要受威壓的氣的顧之川真心不爽。
我,雪中仙,難道是你們兩play的一環嗎。
他平等地讨厭每一個合道真君,你們強你們就有理了嗎?好吧,除之川師兄和林宗主以外。畢竟他們倆不在現場。
徐行藏化掉了宴隋的威壓後,漠視了他橫過來的劍。
而是轉向了苦主,“川川,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徐行藏臉上的表情看起挺痛苦的,可能他自己确實也在狀況之外。某人自度自己很是端得住,不管是對着陸鳴還是誰,他幾乎從未失态過,表情管理也是一流的。攬鏡自顧久了,很難因為一兩個美人,就流哈喇子。
甚至徐行藏不覺得自己會有一日做出任何有違心意想展現的任何細微表情,但現在,顯然在告訴他不這麽一回事兒。
你沒那麽有能耐。
也并非能掌控全局。
我該算個黃道吉日的,出師不利,徐行藏也只能想辦法處理。不光劍聖,藥王谷那麽多人還齊刷刷地看着他呢。
這位顧團寵的威力,徐行藏有點兒見識了。
“仙君,之川确實不想要頭短發,哪怕是仙君親手絞的。”本來飄逸潇灑的長馬尾,現在成了沖天炮,顧之川解了發繩,又成了雞窩頭。雖然,仙家沒有那麽多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講究,他顧之川也無父無母,全靠師父師兄養着,但是現在這個發型,是真心不喜歡。
他南境小霸王稱霸江湖,自由自在的夢想破碎,現在挺像一個沒人要的南境小乞丐的。
之川還被這個争強日月星辰之容的荷包蛋和那個冷絕雨雪風霜的黑鐵劍夾在中間!
這是要之川活嗎?這分明是想要之川的命。
關乎頭發的事兒很怪,要是破皮流血一類的,都好辦,用靈力治療,或者磕兩丸丹藥的事兒。但是頭發損傷,不屬于受傷範疇,不好用外力恢複。簡單來說,只有等着自己長了。
徐行藏扯掉了頭紗,把一頭沒有束的頭發放到了顧之川手上。
“随便你剪,外加一個條件可以嗎?”同态複仇,外加一個賠償,應該夠了。
發絲如水緞,比衣紗更柔軟順滑,潺潺地流淌在顧之川的手上。
确實挺想霍霍一下,破壞美好的事物會讓人有一種詭異的滿足感,比如毀掉徐行藏這頭長發,可以仔細看看他究竟有多好看,能不能随便一個發型都撐得住,還可以毀掉他四處招搖撞騙的資本,他不信頂着一個鳥窩,徐行藏還能信心十足的勾搭人。顧之川掐掉了一縷,徐行藏眼都不眨,還朝他笑。
極致的美貌,足夠近的距離,顧之川覺得自己的靈魂受到了沖擊,它在顫抖。
那縷頭發落到了地上,被風吹散,和他之前被徐行藏掐掉又沒有完全抓住的一些揉混在了風中,不辨彼此。
徐行藏真的會任由之川處置他這頭頭發。
“仙君,真的随便之川剪啦?”
葉玖在跳腳,然後被金葉按住了。
“對。”
“哈哈,那光頭也可以嗎?”
徐行藏不甚介意這個,“我自恃美貌。”随便你嚯嚯,醜了算我的。
他真的好醜。更可惡的是,顧之川設想了一下,不管是光頭還是同樣的頭頂一個雞窩,徐行藏的這張臉還是照舊的好看。
這不公平,為什麽頂格的美貌之川沒有。
師兄,你說好了之川可以要世界上的一切好東西的呢。
“那仙君,條件也可以随便提嗎?”
“只要我能。”
把你送給之川好了。吓一吓他。
顧之川沒把徐行藏吓到,先自己被自己乍然冒出的想法給吓了一跳。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下徐行藏的臉,指甲修剪整齊的手指尖剛好撫過他眼下的青黑。此人貌美,缺非無暇。
手上的觸覺只有肌肉跳動的一瞬,視野中漂亮的像琉璃一樣的瞳孔擴大,眼睛收窄,然而這都抵不過他的心跳怦然。
“好啦,我們抵平了。”之川滿頭的頭發,換摸你一次。
顧之川的心髒在滴血,可是他對徐行藏的頭發下不去手了,也想不出有什麽事兒,要指使他去做。
之川竟然是個色中餓鬼。
如果徐行藏願意的話,還想和他貼貼,他身上的葡萄清香都是那麽的讓人嫉妒。
但他定然是不願意的。
但凡有一二分願意,可能都是對着劍聖。無需千金劍,已然萬裏寒,劍聖的美名橫渡四海山川,為他心折是再自然不過之事。
顧之川都想不到,要是有人,第一天見着了自己,就因為自己長的好看,而喜歡的不得了,他都不知道會多麽讨厭那家夥。
好煩,如果之川和徐行藏一起長大就好了。當年師父撿之川的時候,怎麽不把徐行藏一塊兒撿回來呢。這樣之川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喜歡他了。
還有什麽是比進水樓臺先得月,更美妙的事兒嗎。如果有,那一定是青梅伴竹馬。
那麽請問究竟是誰和徐行藏青梅竹馬,之川揪出他來了,一定會對他好的。
危宿仙君意外地保下了自己的頭發,還得到了個據說可以安神助眠的香囊,在他疑惑挑眉的空檔,雪中仙跑到蔥苗堆裏去整理那鋪天蓋地的箱子們。
善良的小公主是好打發的,但公主身邊的惡毒皇後與騎士們就不好哄了。
徐行藏按捺住驟然脫離出那股藥香的焦灼,與妄圖追着顧之川去的腳,笑吟吟地對上目光不善的柳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