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兩個人又聊了會兒,看時間不早了,侯兆就主動說結束,把薩爽送到了車庫。目送着翟迪峰把車駛離,他才轉身回到樓上。
薩爽的保姆車沒改裝,駕駛室和後排之間沒有隔斷,交流起來更方便。見薩爽還挺清醒,也沒有什麽情緒波動,翟迪峰才開了口,說王成明找到酒吧來,想要見她一面,知道她沒在之後還不甘心,一直在門口等着,直到翟迪峰出發來接薩爽的時候他還在。
“你們沒起沖突吧?”薩爽問。
“沒有,他态度挺軟,不像是來找事的。”
薩爽思考片刻,說:“看他還在不在,要是在的話就讓他去樓上等,咱們回店裏。”
翟迪峰立刻打電話安排,等挂斷電話,他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薩爽,說:“姐,我都不知道你認識那人。”
翟迪峰是在那年滑雪骨折之後到薩爽身邊的,說來也五年了。這五年薩爽對他挺信任,基本沒瞞着他什麽,所以他才覺得意外。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未成年,得有十年了,你不知道也正常。”薩爽說,“這小子當年招惹了他惹不起的人,差點兒被人弄死,是我救了他。”
“那他蹲監獄……?”
“好歹是有命蹲監獄,要不然早就重新投胎了。”薩爽嘆了一聲,“中二少年們看點兒□□電影學會了稱兄道弟就以為自己能扛事混江湖了,其實他們壓根不知道真實世界是什麽樣。有些跟頭得自己栽,有些南牆得自己撞,撞疼了摔狠了才能長記性。”
“姐,我這幾年幫着你做了不少事,說實話我一直挺好奇的,你怎麽會認識那麽多人。就算是酒吧裏來來往往人多,那你認識的人的範圍也還是太廣了。”
“放心吧,你姐我從來不幹違法的事。”薩爽閉了眼,“累了,到店裏叫我。”
翟迪峰知道薩爽這是不想說了,于是沒再打擾,安靜地開車。
等車停穩,薩爽睜開眼才發現腳邊多了一雙平底鞋。她沒多說,換了鞋下車從員工通道上了樓。王成明已經被安排在了樓上的會客區。薩爽沒讓別人跟着,自己進去跟王成明對話。
“人撤了就行了,幹什麽非得來見我?”薩爽開門見山,連寒暄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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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明見到薩爽立刻站起來:“那不行,做錯事得認,我來領罰了。”
“我又不對你負責,我可不罰你,你自己心裏有數。”薩爽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看向王成明,“你出來之後我跟你說過,讓你好好過日子,找份正經工作,你不是也沒聽嗎?這會兒過來裝什麽乖?”
王成明着急地解釋道:“我聽了!我真聽了!姐,我現在幹的這個是正經營生!不信你可以去查,我那個利息是高,但沒違法,而且我的賬每筆都記着呢,我按時交稅,員工也有保險,我真沒違法!”
“你手裏養那些人幹什麽?”薩爽喝了口水,淡淡地看向王成明。
“姐你這是不是稍微有那麽一點點不講理了?你這店裏還那麽多保镖呢。”王成明小心地瞄着薩爽的反應,在薩爽還沒給出回應的時候就立刻接着說,“當然我絕對沒有別的意思,可是姐你也得替我想想是不是?找民間借貸的那都是什麽人?碰上了不還錢的,我不養點兒人,我怎麽要賬?要不回賬的話,我這現金流是不是就得斷?那我和手底下那幫員工怎麽活?姐你說是不是?”
“別給我來這套。我還是那句話,你怎麽鬧我不管,就是不許幹髒事。”
“我發誓!”王成明把手舉到臉邊,“姐說不讓我碰的,我絕對不會碰!”
“坐下說吧。”薩爽拿紙杯接了水遞給王成明。
王成明雙手接過,蹭到薩爽對面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這才開口。
雇傭王成明的确實是一個女人,名叫田甜。其實說是雇傭也都算不上,這個田甜以前經人介紹找到王成明的公司借過錢,實際上是王成明的客戶。當初說是生意上周轉不開,急需五百萬,王成明找人做了背調,跟田甜簽了協議,借款期半年,到期之前田甜沒用催就主動連本帶息地還了錢。
雙方其實合作挺愉快的,這樣也算是認識了,王成明當然喜歡這樣好合作的人,田甜說當交個朋友,他以後沒準還能用得上,王成明自然就留了聯系方式。
前年十月左右,田甜主動聯系王成明,說有事要跟他談,王成明以為又要借錢,就讓她到公司來說。結果田甜卻是想讓王成明做盯梢跟蹤的事情。
王成明出來之後确實是乖了,不打算碰那些違法的事情,但是盯梢跟蹤這種事情,只要不被發現,其實就是灰色地帶。
“灰色地帶。”薩爽冷笑一下,說,“接了然後轉手就外包了,當中間商掙差價,是吧?”
王成明縮了縮脖子,賠笑道:“我當時是真想自己幹,但想起姐一直的叮囑,還是沒敢碰,所以就給我一哥們兒了。那哥們兒手裏正缺錢,田甜給的又多,我明碼标價就抽了10個點,剩下的都給我哥們兒了,真的!”
“你以為你只抽點就沒危險了?以後這種事碰都不要碰,你又不差那點兒錢。十個點能有多少?拿了就是雷,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炸。”
“田甜給的真挺多的。“王成明伸出一根手指,“一個月給十萬吶,我抽十個點每月不就白拿一萬塊嗎?姐你當然看不上這點兒小錢了,但我不一樣啊。”
“別貧。說正經的。她這麽有錢?”
“真的!她好像是哪個巨富大佬的情人,家裏還有個私生子都挺大了,肯定不缺錢。”王成明接着說道,“我那哥們兒看富婆這麽肯花錢,于是就找了幾個小弟,把人給盯緊了。到了今年——哦不是,去年,去年初,一月份的時候,田甜又來找我,說再加兩百萬,讓我把那人弄傷,弄死最好,事成之後還有錢。這事違法,我肯定不能幹,當時就給拒絕了。而且我也跟我那哥們兒說了,要是田甜單獨找他,他也不許接。都什麽年代了,不能拿警察當傻子。”
薩爽皺了下眉,追問道:“後來呢?”
“真沒幹!真的!”王成明又舉起手來發誓,“真的沒幹!姐你信我。”
“我知道,那人沒死也沒傷,你肯定沒幹,接着說。”
“好嘞!”王成明接着說道,“可是我們這邊沒幹,有人幹了。我聽我那哥們兒說,二月份的時候,他們晚上跟着那人的車從店裏出來,還沒開出多遠就出了車禍。對面車道的大車失控撞過來,把他那車直接撞翻了,車上的司機和乘客都受了重傷,到現在司機出院了,乘客剛從ICU裏轉出來。雖然車上不是我們要盯的那人,但車和司機都是他的。姐你想啊,哪有這麽巧的事?前腳我拒絕了田甜,後腳這邊就出了那麽嚴重的車禍,這明擺着有問題啊!”
“報警了嗎?”
“是按交通事故處理的,這沒辦法。我後來找人打聽了,肇事司機光棍一個,沒錢也沒家人,而且當時就死了。這邊自認倒黴,但是起訴了對面司機名義上所屬的運營公司,賠了人道主義賠償,走了保險,然後還有一筆錢是……”王成明壓低了聲音,“據說是動了特殊經費。”
“這你都能知道?”薩爽輕笑一聲,說,“你這腦子也不知道是怎麽個構成,都動了特殊經費了,你也不想着查查你盯着的是什麽人?”
“啊?特殊經費不是因為怕事主鬧大嗎?”
“算了。”薩爽無奈擺了擺手,“你接着說,然後呢?”
“然後就是我知道這裏邊水深啊,我就不想再幹這事了。跟我那哥們兒一說,他雖然有點兒含糊吧,但還是舍不得那錢。田甜還是照樣付款,他就跟手底下的人說悠着點兒,別玩命,随便糊弄着拿錢就行。原本是每月月初打款,結果這眼瞅着過年了,這個月的錢還沒收到,這不就心裏有氣,消極怠工了嘛。”
薩爽抿了口水,說:“嗯,不僅消極怠工,還打算挑兩頭,打算找這邊敲一筆,是吧?”
“這真不是我指使的!我發誓!”
“你這一晚上在我這兒發了幾個誓了?也太廉價了。”薩爽從抽屜裏拿出一個信封放在桌上,“這人是我朋友,你去打好招呼,不許再盯了,該打點的你自己看着辦。剩下的錢拿着幫我辦件事,你剛才說田甜還有個兒子是吧?把那個田甜和她兒子的所有情況都給我查清楚,越詳細越好。”
王成明沒去動那錢,說:“姐,第一件事好辦,也用不着打點,我說句話就行了。但是第二件事難辦啊!那女的背後的大佬挺牛的,當初我們做背調的時候都沒查出來。那孩子跟女的姓,也姓田,我們這猜都沒方向猜去。”
“是誰的情婦誰的孩子跟我沒關系,我要知道他們母子日常的行動範圍,社交圈子,還有她有什麽産業都查清楚。能長期穩定拿出這麽多現金出來找人做這種事情的情婦,一定是除了金主以外還有固定收入來源,而且她既然找你周轉過資金,證明肯定是在背着她金主在幹什麽事,這事能往深了查,查查她娘家家人名下有沒有注冊公司。還有,查這母子倆有什麽能抓的把柄,這個不難吧?”
“這簡單!”王明成立刻站起來說道,“姐你放心!我絕對查得清清楚楚!”
薩爽指了下信封:“錢拿着,快過年了,對手下別太摳門。”
“謝謝爽姐!那小弟這就撤了?”
“嗯,去吧,等你消息。”薩爽在王成明離開房間前又出聲叫住了他,說,“你出來這幾年也混得還行了,見得人多知道的事也多,聽說過豐榮集團嗎?”
王成明立刻點頭:“當然聽說過,人家好大的産業,我可攀不上那關系,姐,你問這幹什麽?”
“知道就好辦了。”薩爽擡手指了下王成明手裏的信封,“讓你哥們兒趕緊拿錢躲躲風頭吧,豐榮的太子爺他也敢盯,也就幸虧你只是過手財神,你要也摻和進去,我的面子都不一定能把你撈上來。”
王成明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用力咽了咽口水,聲音還是發澀的:“姐……救命啊……”
“你還能在我面前就是沒事。把心擱肚子裏,踏踏實實過年,告訴你也是為了讓你心裏有個底,這事別再碰了。你那個哥們兒,要是跟你關系還不錯的,你就跟他說清楚。”
“我知道了!謝謝姐!姐你放心,這事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這天酒吧不營業,薩爽也沒在店裏耗着,讓翟迪峰送他回了家。
回家躺在床上,薩爽才反應過來,今天跟侯兆聊了那麽多,最終卻沒有明确地拒絕他,果然還是被美食給糊弄住了。
雖然說了是放在朋友的位置上,但按照侯兆那個直來直去的态度,八成會認為是“暫時是朋友”,而不是“只能是朋友”。
不過轉念一想,既然對方不是那種會冒犯的人,倒也不用急着去澄清切斷什麽,多個朋友多條路,除非碰到了底線,薩爽一般不會輕易跟人徹底鬧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