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第 39 章
住院這段時間薩爽吃的所有飯都是侯兆做的,他每天最少兩次往返酒店和醫院,就是為了讓薩爽能吃得舒服,他是心疼薩爽,可薩爽也心疼他。中午侯兆又擺了一桌溫和滋補的飯菜,薩爽拉着侯兆坐到自己身邊,說道:“晚上別忙了,醫院的飯也能吃。”
“但是我想讓你吃舒服了。”
“要不你去問問醫生我能不能出院?咱們回家住,你也能給我做飯。你這樣一天跑好幾趟,我看着都累。”
“那吃完飯我去問問。”侯兆拉過薩爽的手背,親吻了一下,說,“爽姐,現在沒外人,跟我說說那天到底都發生了什麽,行嗎?”
薩爽點了頭。
距離綁架已經過去了三天,這個時候再回溯,那些事情還是歷歷在目。
薩爽的身高在女性中算是高的了,她自己又有身手,想正面放倒她不容易,所以對方用了麻醉劑。但對方還是低估了薩爽,在還有意識的時候,她就劃破了自己的手留下了血跡,只是因為翟迪峰還是太老實,沒直接進入衛生間查看,所以錯過了留在設備間牆上的暗號。
再醒來時就已經在酒店裏了,屋裏一共七個人,每一個都是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壯漢。他們沒對薩爽做什麽,就是限制了她的自由。
薩爽起初沒确定是誰派來的這些人,跟他們套話閑聊了一個多小時也沒個進展。說不害怕那是假的,但要說她真慌不擇路了,像多年前那樣計劃着跳窗,倒也确實沒到那程度。
後來他們其中一人接了個電話,挂斷之後就變了态度,說今天要給薩爽一點教訓。真動起手來,薩爽面對的是絕對體型差,她自己一個人肯定打不過。以一敵多那是電影裏的黑寡婦,現實中的她做不到,但做不到也得試試。
這些人幹着綁架的事,倒是沒起了歹意,薩爽從昏迷之中蘇醒過來的時候,衣服還都完好,也正因為這樣,文胸裏藏着的小刀沒被發現。
不肯束手就擒接受“教訓”,于是場面就混亂了。跟那些人相比,薩爽還算是靈巧的。客房裏的衣架、毛巾、床單、浴袍腰帶都是工具,就連筆和紙都是可以利用的。
從學會打架開始薩爽就知道攻擊要害,疼痛讓對方失去戰鬥力,工具用來制造疼痛和約束,這時候不為鬥狠逞強,能給自己搶出逃跑的時間就足夠了。
理論如此,但最終還要歸于實踐。以一敵多,雙方力量懸殊,幾個彪形大漢一起上,薩爽不可能不挂彩,最後僥幸逃出來,一是因為對方低估了薩爽的能力,二也是因為這幫人還是不敢下死手。打架打到最後,比的不是誰會打,而是誰更不要命。所以薩爽才能唬住那群人,才有了能奪門而出的機會。
“大概他們這輩子沒見過這麽瘋的女人。”薩爽笑着說。
Advertisement
侯兆卻撇了嘴說:“也就你心大,這都能笑得出來。萬一真出了事可怎麽辦啊?!”
“那就認命呗。”薩爽揉了下侯兆的頭,“當下就想當下的事,事後也不去回想假設那個沒發生的萬一。”
“你倒是看得開。就是把我們都吓得夠嗆。”
薩爽“嘿嘿”一笑,摟着侯兆說:“那就給你摸摸,胡撸胡撸毛,吓不着……”
“什麽哄孩子的手法都用我身上!”侯兆嘟囔着,蹭到了薩爽懷裏。
“馬上就是29歲大孩子了,所以得哄着。”薩爽拍着侯兆的後背說,“我這腿養養就能好,兆兆,我不想在醫院住了,一會兒你去問問醫生,咱們出院回家吧。而且我也不想在醫院給你過生日。”
“這生日不過也罷。”
“那可不行,這是我給你過的第一個生日,很有意義的。”
“跟你在一起每一天都有意義。”侯兆親吻了一下薩爽。
吃過飯薩爽午休,侯兆就去跟醫生談話,确認了一番之後醫生同意薩爽出院回家,預定了複查時間又給開了藥,然後就去辦出院手續了。
等薩爽睡醒一覺起來,就被告知能回家了,她自然是開心的。
高端醫院就算再舒服也比不上家裏,回到自己的床上,薩爽才終于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路上侯兆就讓薩爽點菜,回家之後他很快就進了廚房。悅姨幫着薩爽安頓好,她抱着薩爽換下來的衣服說:“這些衣服我直接扔了吧?太晦氣。”
“都聽你的。”薩爽靠在床上看向她,“咱們家你說了算。”
“哎呦你快別這麽說。到時候讓侯先生聽見,心裏該別扭了,我就是個保姆。”
“在我心裏你就是我家人。悅姨放心,我不會抛棄你的。以後不管怎麽樣,我都帶着你。”這次住院薩爽沒讓悅姨跟着照顧,其實是因為醫院的護士護工都很到位,又有侯兆一天三頓飯地準備着,實在用不着悅姨。而且這次有很多事情要說,侯兆又肯定一直待在自己身邊,悅姨在的話難免不方便。
這是這麽多年來薩爽第一次“抛下”悅姨,她總要照顧一下悅姨的情緒。
聽到薩爽的話,悅姨連連點頭,抱着衣服說出去扔了,扭過頭的瞬間就用手背擦了淚。
薩爽現在還是需要卧床休息,悅姨出去調整好心情,回來就把桌子擺好,說飯菜快好了,就在屋裏吃。
“一會兒我自己去廚房吃,你跟侯先生一起。回了家沒外人,我不打擾你們,你們就好好說會兒話。”悅姨很快收拾利落,幫着侯兆把飯菜擺好之後就關了卧室門,自己去了外面。
侯兆做了幾道簡單的菜,都是溫和滋補的。倆人吃着飯,薩爽看侯兆一直欲言又止,就主動說道:“有話就直說。”
“又被你看穿了。”侯兆停了筷,看向薩爽,“我想知道,如果董源沒提前出來,如果他出來沒找你,你是怎麽打算的?”
“我沒想到董源能提前出來。原本是算好了的,等屠中民明年退了之後我會把那間酒吧關掉。董源應該大後年才能出來,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他也掀不起什麽浪來。酒吧一關,我跟那些人和事就徹底斷幹淨了,到時候我就自由了。”薩爽輕輕嘆了一聲,“總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知道董源要出來的時候我已經跟你在一起了。還好沒牽扯更多,我自己一個人怎麽都能糊弄,要是牽扯到侯家,我可賠不起。”
“誰要你賠?!”侯兆終究還是沒能壓住這口氣,“你怎麽還想着一個人擔?就算你還跟他們牽扯着,我難道就會因此放棄你嗎?你為什麽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在你眼中我到底是什麽形象?一個什麽都不懂,也什麽都擔不住的孩子是嗎?!”
“……”薩爽輕輕放下筷子,伸手拉着侯兆的袖口,“我就随口一說,別生氣,我沒那意思。”
話已經出口,就徹底停不住了:“你随口一說就是自己承擔,就是天塌下來也有你自己一個人頂着,你從來就沒想過要跟我一起承擔和面對。你是不是從來就沒覺得我值得跟你攜手?是不是從來就沒想過我可以?剛開始你就跟我說不要交淺言深,我沒覺得我跟你說那些事算是交淺言深,但你說了,我也就認了,我以為在一起之後你會不一樣,可你還是什麽都不跟我說。董源傳話找你你不告訴我;他找人跟蹤示威的時候我就在車上,結果你就那麽糊弄過去了,一點兒沒讓我知道;他威脅你你還不告訴我,你被氣到住院,還是只跟我說是痛經。讓你開口說一句你需要我就這麽難嗎?董源都找上門來了,你仍舊沒有一丁點要告訴我實話的意思。你做什麽都在留後路,說什麽都是模棱兩可,怎麽理解都行。都到這個時候了,你在怕什麽?你又拿我當什麽了?!難道以後結了婚你也要這樣對我隐瞞?還是說你壓根沒打算結婚,也沒打算跟我長久,不過是現在哄着我玩玩算了?!”
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情緒被推着頂着難以平複,侯兆的胸腔在劇烈起伏着,呼吸都是顫抖哽咽的。
薩爽一言不發,只是安靜地看着侯兆的眼睛,兩人終于對視起來。
片刻之後,薩爽垂了頭,重新拿起筷子,扒拉着碗裏的飯菜。然而這次,她一口飯都沒送到嘴裏,倒是眼淚滴落,砸在了碗中。
侯兆從沒見過薩爽的眼淚,這下是真的慌了,他連忙挪開邊桌,坐到床上把人抱住。沒人再說話,只剩下薩爽近乎崩潰的哭聲。
壓抑了太久了,十多年來的苦與痛,委屈與無奈,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閃過,仿佛重新經歷過一遍。哭到最後,她幾乎已經喘不過氣來,整個人都在顫抖了。
侯兆拍着她的後背安撫着她,一個勁兒地道歉,說自己說話重了,薩爽搖着頭,說不出話,就只能緊緊攥着侯兆的手臂。
哭到崩潰,也累到了極致,終于安靜下來後,薩爽已經沒了力氣說話,更別說吃飯了。也好在是原本就快吃完了,侯兆去接了杯溫水讓薩爽潤潤喉,然後扶着她躺下。
“腿疼嗎?”侯兆問。
薩爽輕輕搖頭。
“我幫你熱敷一下吧。”侯兆說着就掀起薩爽的睡裙,在她膝蓋上貼了熱貼。
侯兆把熱貼貼好,一邊給薩爽蓋被,一邊看向薩爽,薩爽沒什麽反應,只是低垂着眼皮看向侯兆。
侯兆嘆了一聲,用手蓋住薩爽的眼睛,輕聲哄道:“累了就休息吧,有天大的事情也明天醒來再說。”
安靜了一會兒,侯兆感覺到手心被輕輕掃過,他知道薩爽閉了眼。等薩爽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侯兆才挪開手,他給薩爽戴好眼罩掖好被子,輕聲把飯菜挪出去。
看侯兆進了廚房,悅姨很快接過去整理。兩個人一起收拾着剩菜剩飯,侯兆開了口:“悅姨剛才聽見了吧?”
“你們讓我聽見我就聽見,要是不讓我聽見,我就什麽都沒聽見。”
侯兆自責道:“我不該吃飯的時候跟她說這些的,吃飯是開心的事。”
“我十幾年沒見姑娘哭過了。”悅姨把兩個盤子裏的剩菜歸攏放在一起,“其實能哭出來挺好的,她這些年把自己活成了個鋼筋鐵柱似的人,太累了。”
侯兆很自然地把那混合了兩道剩菜的盤子從悅姨手邊拿過來,接着說道:“有時候我真不懂,她是真的不需要別人,還是在逞強。”
“我沒文化,說不出那些漂亮的話和專業的詞。我只知道姑娘确實不是會依靠別人的人,她以前總說,靠別人不如靠自己。”悅姨原以為侯兆是要把剩菜直接倒了,畢竟他站的位置離垃圾桶更近,沒想到這一擡頭才看見,侯兆正從電飯鍋裏盛飯到那個盤子裏,她連忙阻攔,“哎呦先生你別吃這個啊,這都剩的了,我以為你不吃了才混在一起的,你——”
“沒事。”侯兆把電飯鍋的蓋子蓋上,拿了勺子把米飯和剩菜混在了一起,“我小時候經常這麽吃。”
“啊?”
“我爸不在家,我媽有病,家裏保姆做完飯就走,等我回家就只有米飯是熱的,菜都是涼的。”侯兆不在意地笑了笑,“剩菜混一起,跟熱米飯一裹,這就是我的一頓飯。後來有人管飯了,我反倒不敢這麽吃了,怕別人說我沒規矩。爽姐說你是家人,我才沒跟你客氣的。”
悅姨愣了下,連忙在圍裙上擦了手,開冰箱拿了個雞蛋出來:“那我給你加個蛋。姑娘說你也愛吃雞蛋。”
“嗯。愛吃。謝謝悅姨。”侯兆把飯菜拌勻,靠在操作臺旁邊說道,“悅姨,我最近一直在看房,但我不知道她會不會願意搬家。這裏對她來說是熟悉的,也是安全的。”
“那我可不知道姑娘怎麽想的。姑娘從很小時候就是特別有主意的人,侯先生,這種問題還是直接問她比較好。”
“嗯,也對。”侯兆輕輕點了下頭,“不過悅姨你放心,不管以後是在這兒還是我們換了新的地方,肯定會給你留位置的。”
“哎呦,這話我可接不住。姑娘需要我我自然會跟着,要是哪天不需要了或者我幹不動了,那我肯定也不會賴着不走,侯先生不用考慮我。”
“話不能這麽說。”侯兆看向悅姨,“陪伴是很重要的。從她記事起你就一直在,後來她經歷了這麽多,身邊也只有你一直陪着。我相信如果我對你不好,她肯定會直接跟我翻臉。你不用覺得別扭或者不好意思,我堂姐結婚之後,她的保姆還是跟着她的,所以我對這種關系非常理解。悅姨,等我們定下來,我也想聽你叫我一聲‘姑爺’。”
“你們倆今天怎麽都這樣。”悅姨眼眶發熱,輕輕呼出一口氣,才道,“我當然聽你們的,不過之前被我稱呼姑爺的那可不是什麽好人,你不介意就行。”
侯兆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悅姨說的是丁戊鑫,他說:“那更得把這個印象給抹去了,薩家的姑爺可不都是壞人。”
悅姨被逗笑了,她用漏勺把雞蛋從鍋裏撈出來:“雞蛋好了,快把盤子拿來。”
“來了!”侯兆立刻把盤子送過去。
“別站着了,趕緊去坐着吃吧。”
“站着吃得順暢。”侯兆站在原地沒動,“看這架勢她晚上估計醒不了了。你晚上該休息就休息,不用等着,她要是醒了餓了有我呢。”
“好。姑爺說了算。”
“現在可別這麽叫。”侯兆連忙說道,“得她同意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