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前頭說到趙鴻對黑蟒的真心敗露,莫琅心中震怒卻未表露在面上,反是命人暗中監視阿奴和趙鴻。

然而下人卻回報說,太子日夜若非作畫便是撫琴,偶爾會有些後院的女人找他麻煩,趙鴻俱是一幅不冷不熱的模樣,倒是那個阿奴過得舒服得很,閑來無事就上街游樂,還找了戲班子養在府裏,日日變着花樣玩,也不怕女眷找上門來,三兩句就能把人氣得牙癢癢,據說還有一次把二夫人氣得拿鞭子追着他滿院子追……

莫琅聽了不怒反是莞爾,這個阿奴,闖禍的本事還真不小,可就是叫他氣不起來。一開始莫琅也不過圖個新鮮,将那少年當成小貓小狗似的養在身邊,平素逗着換換口味也還不錯,日子長了,卻也難免生出一絲恻隐之心。

可不知那沒心沒肺的小東西終有一日愛上人的時候,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莫琅想到這一點,不由去看挂在牆上的一幅畫。他的書房便是大夫人也是不許進的,這一片小小的地界就像是莫琅的心房,除了兵符等等貴重之物被他藏放于此,卻不知何時,一個少年躍然而上。

諸如莫琅這等枭雄,自是不欲為情愛這等俗事所困擾,他終是長嘆一聲,搖頭道——也許,是時候該把阿奴給冷一冷了,如此下去,萬萬不是良策。

——于是乎,莫大将軍就這樣墜入了每一部虐戀情深故事中的男主角必定走過的一條冤枉路,開始在我似乎對你有意但是大男兒志在四方豈能拘泥于兒女情長的思想套路上掙紮徘徊,不幸的是這個故事的另一個由男配小三一躍而成為主角卻不自知的黑蟒,似乎一點也不知道有兩個男人正在為他苦苦掙紮,而依然以辦正事為由在凡間裏尋歡作樂、逍遙快活……

一裹着黑色狐裘的少年斜倚圍欄,他一手支着下颌,一雙媚眼輕輕上挑,眼角紅蝶呼之欲出,紅唇噙着一抹巧笑,旁邊的小奴一個替他捶腿、一個端着熱騰騰的燕窩粥過來,一勺一勺地喂着少年。只看少年一下一下地摸着腿上的白狐,勾着媚笑——這樣的日子,實在快活得緊啊!

黑蟒簡直要樂不思蜀,前些時日有精怪來傳黑闕山已經修繕妥當,黑蟒卻不急着回去,一是任務尚未達成,雖說不見莫琅對趙鴻與後院女眷有何不同,但卻也不看他少往趙鴻的屋子裏去,二是凡間裏有許多新鮮有趣的事兒,日子只比在上界還要快活——

“賤人!”

瞅瞅,那新鮮有趣的事兒,不就巴巴地上門來了麽?

黑蟒懶懶地回頭觑了一眼,就見那天香公主猶是一身火紅,手裏攥着一只鞭子,正勾着得意的壞笑瞧着自己。

這一朵小辣椒,偶爾用來調劑調劑生活确實不錯,可要是天天上門來,也是會膩味兒的。

“見到二夫人,還不快跪安!”天香公主的侍女揚聲道。

只看黑蟒意興闌珊地慵懶站起,一雙眼像是睜不開似的,軟骨頭沖着公主歪歪地一拜,“二夫人好,祝願您老人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壽比南山——”

“哼……!”天香公主冷着臉甩了甩鞭子,她早就瞧見了黑蟒懷裏的那只雪狐,臉上差點掩不住訝異——沒想到阿姐說得竟半點不錯,将軍最寵愛的其實不是那個淫蕩的亡國太子,而是這個名叫阿奴的妖媚少年!

冬獵裏獵到的那只雪狐連大夫人都沒份兒,不想居然是送來讨好這個狐媚子,不止如此,天香公主認得這個阿奴身上披着的黑色狐裘,這狐裘對少年來說過于寬大了些,以至于有好長一段拖到地上,用不着猜,這裘衣自然是莫琅的,竟連這個都賞給了他!

想這阿奴成日不是聽戲就是和侍兒調笑戲耍,毫無半點正經,到底是哪裏入了将軍的眼?

黑蟒看她窮盯着自己,一雙大眼像是要噴出火來,便張着小嘴懶懶地哈了哈欠。許是在凡間待了一些時日,到了冬天便要犯困,須知黑蟒本質還是一條蛇,既然是蛇,到了冬天除了吃喝之外,自然也是要冬眠的……

是以黑蟒這幾日犯了懶勁兒,眼皮重得不成,若不是侍兒叫他出來曬曬太陽,他保不定能圈在屋子裏睡上十天半月,再說莫琅這陣子也不知在忙些什麽,倒是沒怎麽去他屋裏聽書,虧得黑蟒為了哄他還命人飛回上界搜過各種八卦,哪怕聊不成還能給莫琅先行介紹介紹數千年以後會在凡間掀起一股熱潮的鬥地主……

我倒要瞧瞧,你還能神氣到及時……!——天香公主将鞭子一甩,就如她轟轟烈烈地來,亦再風風火火地去。

黑蟒困倦地倚着柱子,蹂躏着肚皮上的小狐貍,眨眨眼皮。這妞兒到底是來幹嘛的?……

正所謂事有反常必為妖,此後黑蟒确是過了一段平靜的小日子,甭說莫琅,連小辣椒也影兒也不大能見着了,倒是有幾次在院子裏和太子鴻“不期而遇”。

今日黑蟒依舊抱着小狐貍出門曬太陽,那只雪狐一開始還怕他怕得緊,養了一些時日總算把膽子養肥了些。小狐貍還未學會化成人形,這些日子跟在黑蟒身邊作威作福,小肚皮養得圓滾滾,現在已經能讓黑蟒伸出手掌把它翻過來,嘿嘿嘿地撲棱過來撲棱過去……

黑蟒逗得正歡,身後又響起了那一把清冷平靜地聲音:“阿奴公子。”

黑蟒的心跟着漏跳一拍,他就如同每一個做賊心虛的小三兒,只要一對上元配正主寒毛就忍不住豎起來。

“真巧啊!”

趙鴻看向那倚着圍欄的黑袍少年,只瞧他眉眼如畫,懷裏抱着一個可愛雪狐,懶懶巧笑的模樣似如天上仙童,只聽他漫不經心地道:“都說了別叫我公子,叫阿奴就成啦。”

少年的聲音軟糯輕揚,尤其最近裏總透出一股別有一般的慵懶,反是越發勾人,恍若一根輕羽輕輕落在趙鴻的幹涸的心田上。他若知道黑蟒此刻心中所想,不知又會做何感想——

乖乖,這院子雖沒有黑闕山小半個山頭寬,可也用不着三不五時都碰上面兒吧?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冤家路窄,這也太邪門了吧!

“既然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阿奴。”

趙鴻抱琴入亭而坐,只看那少年在聽見自己喚他阿奴的時候似是一怔,接着便企圖掩飾什麽地別過頭去,徒露出那微微泛紅的小巧耳根,看得趙鴻不禁內心跟着微微蕩漾,俱說撫琴必要心平靜氣,他這樣……心又如何靜得下來。

因知道那雙眼眸正看着自己,以至于趙鴻有些心神不寧,心亂則不靈,一曲撫下來多有錯處,使得他越加煩躁,最後只得擡頭略帶抱歉地看着對面的少年,連這點事他都不能為他做到最好……

然而卻看少年笑笑,懷裏的雪狐跳到了案子上,只看他拍拍衣服站起來,叫小奴去屋裏取只簫來。

見趙鴻面上微露訝異,黑蟒暗暗揚揚鼻子——怎麽的,只需你會彈琴不許孤會吹簫?孤這口簫吹得可好哩……

等等,這句話怎麽有些歧義?……

黑蟒趕緊甩甩臉,他自以為,既然要做個敬業的小三,自然不能有半點馬虎。既然正主兒迎上門來,總不能被堂而皇之地比下去——很顯然,黑蟒将趙鴻看成了天香公主等人一流,雖說後者與前者絲毫不可同一而語,不過這花招他在他那後宮美人身上見過不下千百回,想跟他鬥?洗洗睡吧!

那小奴将一只玉簫曲來,那玉簫質地極好,看着便知不是凡物。

且看那黑袍少年擺出姿勢,面向皚皚白雪,簫聲悠揚而出,聽那曲調竟是方才趙鴻所彈的曲子。不同于趙鴻的是,那原先似怨似哀的曲子被少年吹得活潑歡快,宛若冬雪化時春意盎然,欣欣歡愉的氣息仿佛能感染一切,便是趙鴻亦覺似有一雙手為他撥開烏雲,引領他邁向一片光明境地。

接着便有琴聲穿插進來,趙鴻确不愧是鬼才,輕易便跟上了黑蟒的節奏,即不奪其鋒芒亦不黯淡淹沒,而是與那簫聲緊密相依,配合得盡可說是天衣無縫,甭說那些侍兒癡癡地聽着,就是雀鳥亦聚集而來,停在房梁之上欣賞着這首人間佳樂。

黑蟒本是帶着切磋之心,後來也不禁與趙鴻琴簫合鳴,兩人目光數次相交,俱是含笑而不言。

趙鴻更是心中激昂,一股難以述說的濃烈情意近乎将他淹沒,他自認在簫聲之中清楚地感受到了阿奴的回應。這首曲子實是由他所譜所寫,而阿奴只聽了一遍便能懂他。宛如沙漠中饑渴許久的旅人終遇一片綠洲,趙鴻亦認為自己找到了這天下間絕無僅有的知己——阿奴懂他!他明白他的心、他的志向、他的恨、他的癡……

樂聲锲而不舍地循壞,卻終有曲終人散的時候。

只看少年收起玉簫,那小白狐便跳到了他的肩頭上轉轉。少年轉過頭盈盈一笑:時辰已晚,阿奴先行告退。

趙鴻仍醉在方才的心靈神交之中,餘韻未褪,卻看少年已要離去。他終于冒着為他人發現的危險,豁出去地問:你明日還會再來?

黑蟒回頭,發現自己的一襲袍角竟被趙鴻給壓住,他媚眼彎彎嘻嘻一笑卻沒應他,只是輕輕地抽回衣擺像只蝶兒一樣地輕飄而去。

趙鴻仍癡癡地看着少年的背影,直至不見,他這才發現他抓得太緊,那袍角金絲叫他抽去一小截。四下無人,趙鴻顫顫地擡起手來,将那布帛放在唇邊,就像是将唇印在少年那露出的一只玉足上,而這樣做帶來的卻不是寬慰和滿足,反是一抹苦澀壓上心頭……

——趙鴻卻不知,那邊兒轉角,黑蟒扶住了柱子,捂住了心口,臉色驚變數次,差點就撓上了牆。

剛才他的心跳是怎麽回事兒?怎麽突然加速了?

這到底是腫磨了啊啊啊啊啊!!!!

×××

且說黑蟒與趙鴻琴簫合奏,趙鴻對其生出了濃濃眷戀再難以收拾,只恨與阿奴相逢在今朝,卻未在合宜時,唯有将那金絲放進了錦囊随身相攜,好似那嬌俏的少年猶伴君側,伴他度過一個個難眠之夜。

奈何這世道卻不容真情長存,便是這卑微的戀慕竟也為天理難容,趙鴻癡戀于阿奴之事終究也有被捅破的一日——

大将軍府邸大堂,便看堂中上座,一個淡妝美婦雍容而坐,她身後站着幾個掌教嬷嬷,而緊接下頭坐着的則是那濃妝豔抹的天香公主,其餘位置還有府中的幾個排得上號的女眷小妾。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眼下一屋子的女人齊聚一頭,必然是沒啥好事。

黑蟒被人帶到的時候,他便見到了除了這一屋子的女人之外,唯有中堂那被迫跪着的太子鴻與他是唯二的兩個雄性,一股濃濃的陰謀氣味彌漫于內室,他一眼瞥向大堂的女主人——乖乖,這麽大陣仗,鐵定不是小辣椒玩得出來的段數,他早就看出來了,這一屋子的只有那個叫玉香的是個大妖怪,其餘的全是小妖精。

大妖怪出馬,且容他帝子黑蟒會上一會!

趙鴻早先于黑蟒被帶到堂內,他自看見服侍自己的小奴站在那大夫人身後,心中便暗道不妙,可他們将他押在此處卻又遲遲不審問,不想竟是還叫了阿奴過來。趙鴻當下便知何事要發生,他猛地看向阿奴,含水目光竟第一次帶上了驚恐,甚至沉不住氣地便沖那些女人冷道:“一人做事一人擔,你們全沖着我來便罷了,跟阿奴無關!”

“阿奴?叫得還挺親熱的。”一旁的天香公主嗤笑一聲,狠毒媚眼在眼前這雙狐媚男子轉了轉。

黑蟒見公主一句話就叫趙鴻變了臉色,心中正是充滿疑惑,接着就讓人同趙鴻一樣押在堂前。

玉香公主倒不似其妹一股子小家子氣,然而到底是一路貨色,且看她裝模作樣地拿起茶盅,慢悠悠地輕啜一口,待架勢擺足了方不急不緩地嘆道:“将軍公務繁忙,府中大小事務便由我來掌管,我日日費盡苦心,只想為夫君分憂解勞,卻沒想到還是出了這等醜事兒……”

只看玉香公主捂住心口,一幅我見猶憐的心痛模樣。那邊上的幾個女人忙叽叽喳喳地出言寬慰,只說姐姐為府中事務勞心勞力,眼下出了這等事兒斷非姐姐的錯,将軍必然不會怪罪雲雲……

黑蟒耐着性子聽那些女人互相客套完了,果真身在江湖方知這世道有多亂,想來過去他自诩黑闕山上佳麗三千,眼下單單是十幾個女人紮堆兒都能鬧得沒完沒了,更何況是山中後宮裏那一窩子的妖精——不得不說,黑蟒此下總算是生出紅顏即是禍水,也許是該縮減縮減一下後宮人員,是說當年白雀也幾乎把他後院的美人殺得一個不剩……

黑蟒正神游開外,卻突然聽玉香公主審問一句:“趙鴻、阿奴,你二人可知罪!”

知罪?知啥罪?這又跟傻鳥有何關系——黑蟒下意識地看向旁側,卻看趙鴻亦在凝看他,眼神中夾雜着柔光和心疼瞧得黑蟒只覺一股涼意唰唰唰地直竄心頭,忙轉向前頭,看着那些女人,故作天真地問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麽,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

“哼!”天香公主站了起來,招搖地走到黑蟒面前,用鞭子輕輕拍拍少年的俏臉兒,道:“小狐媚兒敢做沒敢承認?要不問問你的趙鴻哥哥?我倒要看看這一次,你還想怎麽裝傻!來人!”

只看那趙鴻的貼身小奴從後面走出來,一看他手上捧着的那些卷軸書畫,趙鴻臉上的血色便退的一幹二淨。

那些卷軸先呈到大夫人跟前,待夫人過目之後,再逐一傳下,只看那些女人面露譏諷,沖着堂中兩個男子指指點點,臉上俱是鄙夷厭棄。趙鴻只覺心中僅存的一絲美好被殘忍地踐踏,他憤怒地欲掙紮去将那些畫奪回,卻因武功盡失而輕易地被那兩個壯丁壓制在地,只能怨恨不已地看着這一屋子的女人。

黑蟒正是滿懷疑惑,面上便露出個少年無知的天真模樣,恰恰天香公主最是恨他如此,就好似這個少年看似妖媚,實是這片地上最最幹淨的人,将他們任何一個都比的污穢不堪。她冷笑連連,一下子就将手裏的卷軸甩到了少年身上。

黑蟒眼睜睜地看着那卷軸在自己腳邊攤開來,只看一個吹簫的少年便躍然紙上,作畫之人将少年的神情把握得十足,便是黑蟒也沒想到自己也會有如此迷人精神的模樣兒,足看作畫之人對少年用情至深,且那畫上還提了一首詩,黑蟒不禁跟着念道——

“我欲與之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他念着念着逐漸看向趙鴻,而那絕塵的男子亦在少年念詩的同時轉向此處。

“乃敢與君絕……”黑蟒念罷,随之而來的,便是一股似排山倒海的萬般情緒接踵而來,竟叫他被震得啞口無言,柔弱地跪倒于地。

“阿奴……!”趙鴻又強硬地一掙,差點就叫那兩個大漢抓握不住。他清楚地看到了少年眼裏的震驚,卻也發現阿奴并未露出半點厭惡,甚至是夾帶着濃濃的情感深深地凝視着他,眸光似水般凄凄慘慘——這一刻,趙鴻終于相信,阿奴對他有情!他們竟是兩情相悅!

想來此事他早就明白,阿奴幾次暗中助他卻假裝不知,故意惹怒天香公主好讓那刁蠻女人再不找他的麻煩,甚至在莫琅面前故意出盡風頭,便是為了讓他在莫琅手下少吃些苦,這個少年默默地将所有的一切都攬在身上,卻總是一副妖媚假笑的模樣,怕是不願他自怨自責……趙鴻不曾如此憎恨自己的無能,別說複國,便是連深愛的人都無法将他守護在自己的臂彎之下,他恨!他恨——!!

——如果黑蟒能聽到趙鴻此刻的肺腑之言,也許他就會不顧天雷之威,直接化出巨蛇一飛沖天,二話不說先去把那天機老人祭了五髒廟再說。是說就算不知道趙鴻心中那美麗的誤會,黑蟒眼下就已經被打擊的戰鬥力全失,他在震驚之後,幾乎恨不得沖過去搖晃趙鴻的肩——傻鳥你到底腫磨了!這間中莫不是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意外,但這意外會不會太坑蛇了!求別再這樣含情脈脈地看着孤,孤真是無辜的啊啊!!

可憐黑蟒心裏一片凄清慘淡,他已經為神鳳竟然跳過莫琅愛上自己的事實打擊得脆弱不堪,甚至連為自己在大夫人面前辯解的正事都忘了去。是以在堂中衆人眼中看來,阿奴和那亡國太子的奸情乃是板上釘釘的事兒,如此來看,連審問都不必了,已是罪證确鑿,再辯解亦是徒勞。大夫人秉着持家的理念,命人擡出家法,誓要叫這對奸夫淫夫好看。

只看那兩個壯實的嬷嬷各拿着一個厚板子過來,另來兩個壯丁将阿奴給押在了板凳上,脫去了他的大衣外袍,徒留了一件單薄的素白裏衣。只看阿奴面如死灰,竟連掙紮都沒有,那大夫人本來就是要對付這小狐媚兒,自然先跳過趙鴻拿其練手,便看她袖子一揚,那兩個嬷嬷就要将粗板子往阿奴背上打下。

卻在此時,那太子趙鴻竟生出了牛虎之力,掙脫了押制一舉沖向阿奴,接着便緊抱住他用身子替他受下這皮肉之苦。

“看不出你們二人情濃難分,那就給我狠狠打!今天我就成全你們,讓你們這兩個賤人死在一塊兒!”天香公主猙獰嚷道。

那板子看着不甚粗厚,打在背上卻比用鞭子抽還要疼,單是一下就能劃破肌膚。趙鴻只用力将少年護在懷裏,不管他掙紮卻好像死也不欲放開。

黑蟒回過神來時候已經被趙鴻被緊緊纏住,他慌亂之下只得胡亂掙動——你個仙人鏟鏟,你抱這麽緊孤怎麽吐黑煙出來!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唯恐豬一樣的隊友啊!

黑蟒聽那聲聲板子,眼中寒光已生,想他堂堂黑蟒熾烏豈有如此窩囊的道理——

黑蟒畢竟是萬年巨獸,想過往上界與妖魔數次大戰,巨蟒熾烏的名聲哪個妖魔聽了不會膽顫心驚!只看他眼中金光驟閃,正欲将這一屋子的惡人生吞入腹的時候,便聽遠遠傳來一聲厲喝!

“這是在鬧什麽!”只看莫琅由外頭大步而入,他今日本是去赴三王子的宴席,而玉香公主便是掐在莫琅不在府中的時候拿他最寵愛的男妾開刀,哪曾想莫琅竟會為了一個男寵不惜弗了三王子的面子趕了回來。

莫琅一眼便看盡了這堂中亂象,再加之已有下人将來龍去脈統統說于他聽,莫琅當下便先看向那被罰的兩人。只看趙鴻将那單薄少年護得死緊,而阿奴亦是一臉慘白,竟是慌怕得紅唇輕顫,看他來時便睜着一雙水眸,确是我見猶憐——想莫琅這陣子故意對阿奴避而不見,如今再見他,方才驚覺自己對他思念至極,原來不知不覺間,他早已對這妖媚少年情根深種……

莫琅來到便将那一雙人用力分開,趙鴻被粗暴地摔至地上,阿奴卻叫莫琅一手拽住。趙鴻再也顧不得尊嚴,慌忙地爬上去求着莫琅:“不要傷他!是我!一切都是我癡心妄想!不關阿奴的事情!你莫要遷怒于他!”

莫琅一腳踹在趙鴻心口上,只看他往後一跌,伏在地上直接咳出一口黑血來。黑蟒看得大駭,慌得叫道:“不要!”要死莫琅把趙鴻踢死了,那這一世就再無挽救的可能了啊!

莫琅見阿奴面色慌張,他竟還是頭一次看到少年如此緊張一個人的神色——好啊、好啊,本以為只是這亡國太子一人妄想,卻沒想到這小東西原來心裏也藏着他……

只看莫琅面色鐵青,除了玉香公主之外,其餘女眷俱無膽子上前來。玉香公主亦心中無底,她小心翼翼地湊過來,正要佯裝寬慰莫琅,卻沒想到莫琅大掌一揮,厲聲吼道:“全都給我滾!!”

莫琅素來對玉香公主禮遇有加,何曾有如此震怒的時候,玉香公主自诩聰明卻辦了壞事,自此再無走進莫琅心中的可能。她帶着一幹女眷狼狽而去,頓時堂中只剩下了那太子趙鴻和莫琅等三人。

莫琅見阿奴依舊擔憂地看着趙鴻,心中頓時醋海翻騰,強硬地扭過少年下颌,兇狠地擒住了阿奴的唇。黑蟒被他親得莫名其妙,便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卻不想莫琅以為這小東西不欲讓他近身,心中更為震怒——他莫琅難不成連個萬人騎的婊子也比不上麽!

當下他便将阿奴強壓在座榻之上,意欲在趙鴻的面前狠狠地要了阿奴。

只看莫琅如同惡獸一樣地撕着少年那單薄的衣服,趙鴻哪裏不知莫琅的目的,他眼睜睜地看着莫琅親吻着少年的身軀,頓時恨得心肝俱顫,一股腥甜直沖肺腑,再咳出一口血後終于暈厥過去。

黑蟒看莫琅獸性大發,原本以為自己這次再也躲不過,總歸是要臨來這一日,橫豎黑蟒對于上下并無啥堅持,只是他素來怕疼,是以看莫琅一臉兇狠便下意識地想要躲開。結果扭頭一看,見那趙鴻已經沒用地暈倒,心中一片怆然——他娘的,賠了工夫又折了菊花,還能又比這更催心肝的事兒麽!

莫琅吻着這朝思暮想的玉白身體,下腹欲火已經難耐,正欲撕下那薄軟亵褲一呈獸欲,卻陡然發現阿奴已不再掙紮,他鬼使神差地停下看去,竟驀地愣住——只看那精巧面容淌着幾滴清淚,那烏黑眼眸茫茫無光,一幅心如死灰的模樣,莫琅忽覺一個重錘砸在心上,他竟然讓那總是嘻嘻笑笑阿奴哭了……

想那天機老人總有一句話說得不錯,這莫琅還真是當世難得的癡情種,若是能叫他愛上,便會将其愛慕之人寵上了天。想他癡情到連趙鴻對國仇家恨放下的地步,自然是十足十的好。

他看到黑蟒流淚便停下,硬是忍下欲火抱住阿奴輕聲誘哄。

黑蟒卻靠在他肩上淚流涔涔,看着暈死的趙鴻心中哀道:孤知道錯了,求你們兩個相愛好麽……

×××

趙鴻戀慕阿奴的事情東窗事發,卻不見莫琅嚴懲二人,反是将趙鴻轉手送給了三王子赫納多。自從當初趙鴻傷了四王子圖加,而莫琅又未将美人送上,圖加便與莫琅生隙,加之又有小人離間二人關系,兩人漸漸形同陌路,反是三王子同莫琅越走越近,莫琅更為表誠意,将素有梁國第一美人的趙鴻拱手獻上。

黑蟒亦知道了此事,他此下已至絕望——現在不止趙鴻愛上他,連天道定下的大勢也要跟着偏轉了麽?

原來按着天道命勢,那三王子曾見過趙鴻一面,便同莫琅強求趙鴻。彼時莫琅已經愛上那亡國太子,自是不準,更加之那赫納多為得到美人幾次使計,以至于莫琅後來與三王子反目成仇,此事乃是導致後來莫琅謀反的原因之一。

而現在莫琅不僅雙手将趙鴻送給了赫納多,眼看他們一臉勾搭成奸的模樣,沖冠怒為藍顏進而謀戰天下的莫大将軍已不知在何方……

“怎麽?”一只手臂從後攬過少年,只看少年已然凝看趙鴻同三王子一齊離去的馬車,眼中一片凄茫。

“我已讓你送他,從今往後……你心裏,只能有我,知道麽?”莫琅摩挲着少年略顯蒼白的唇,俯身而下,纏綿地在那唇上印上屬于自己的印記。

而遠遠離去的馬車中,一雙鳳眸痛心阖上,而在他對面坐着的是一個俊美男子。看那粗眉星目,眼眉之間夾着幾分心計,腦後梳着一個長長辮子,笑中帶着幾分風流,正是赫赫有名的琅邪三王子赫納多。

“看夠了?”赫納多促狹一笑,眼中似有幾分邪佞。

只看趙鴻回過身來,面向王子,二人交換眼神,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目的。他盈盈一拜,铿锵頓挫道:“趙鴻往後必助王子奪得皇位,謀取江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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