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抱一抱 “很想要人…………
第4章 第004章 抱一抱 “很想要人…………
臨近年關車票不好買,聞瑾薇一家三口是開車來的和寧市,她先把倆孩子送回家,就開車帶着小奶貓去了附近的寵物醫院。
寧玉本想在門口迎接倆孩子,但忙着縫合貍花貓的遺體就耽誤了,等她從工作中抽出工夫喘口氣兒的時候,就發現倆孩子正站在書房門口往裏看。
寧老太太摘下口罩與手套,朝倆孩子招了招手。
縫合工作已經完成,她還為遺體做了簡單的清理,窗簾打開,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貍花貓趴在那裏,看上去像是在冬日的午後酣眠。
江辭雪想把小咪埋在自己家的院子裏,只是現在時值深冬,土都凍上了,不太好挖。
寧老太太就想了個辦法,找了個鐵桶,在桶裏燒了點柴火,用桶的熱度融化了一小塊凍土,挖坑的工作變得輕松了不少。
坑是陸西洲夫妻倆主動過來幫忙挖的,兩人表示,他們可是目前這裏唯二的壯年人了,體力活總不能交給老人和小孩兒。
夫妻倆看得出來,江辭雪和聞卿這一家僅僅相處了半天,感情就突飛猛進,已經開始有親近的模樣了。
心裏雖然有些泛酸,但他們也意識到了自己确實和這孩子沒什麽緣分。
就如同他們不理解為什麽江辭雪這麽在意一只死掉的流浪動物,想必江辭雪也對他們的種種行為有很多不解的地方吧。
陸西洲夫妻倆認清了這件事,雖有些許唏噓,但已經能夠接受了。
看起來小雪也很喜歡聞卿一家,他倆就想着趁着最後的相處時間給孩子留下些美好的回憶。
坑挖好了,裝着貍花貓的木盒被埋葬,江辭雪為它的小小墳墓填上了最後一捧土,又立了一塊石頭當墓碑。
這是一只生來自由的貍花貓,在它有限的貓生裏,經歷過盛夏與寒冬,吃過小魚幹,打跑過別的流浪貓,還養活了一只小奶貓。
現在,它去了遠方,踏上了未知的征程。
江辭雪雙手合十,在墓碑前拜了拜,心裏跟小咪說了再見。
他們總有一天會在死後的國度重逢,但是,他開始希望那天不要太快到來了。
埋葬了貍花貓,江辭雪又恢複了看不出喜怒哀樂的狀态。
聞卿拽了拽他的衣角,笑嘻嘻地問他:“想不想認識新的朋友,我把我的好朋友介紹給你好不好?”
江辭雪看着聞卿,偏了偏頭,像是在問他的朋友是誰。
“等會你就知道了。”聞卿說,“你們可像啦!”
到了要吃晚飯的時間,倆孩子搬着小板凳坐到了電視機前,前面放着小飯桌。
聞卿拿遙控器調好了臺,正好趕上整點,是他每天看動漫劇場的時間。
節奏歡快的片頭曲響起,一只雪白雪白的垂耳兔出現在了屏幕上。
小兔子一蹦一跳地紮進雪堆裏,鏡頭再一轉,小白兔已經變成了一個渾身上下都是白色的小男孩兒。
他正是這部正在熱播的動畫的吉祥物雪精靈。
“你們倆長得那麽像,一定會很有共同語言的!”聞卿指着電視畫面上蹦蹦跳跳的雪精靈,十分有信心地說道。
*
因為有客人要來,負責照顧江辭雪的保姆被放了假,但也在走之前留好了飯菜,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聞錦薇是在晚飯時間回來的,她說小奶貓經過一番檢查,除了營養不良外沒什麽太大的毛病,今天先留院觀察,很快就能出院,不用擔心。
等飯菜都熱好了,大人們在餐廳吃飯,倆小孩兒因為想看電視,所以在客廳單獨開了個小飯桌。
江辭雪吃飯的時候也是安安靜靜的,聞卿也難得安靜了下來,悄悄觀察着弟弟的一舉一動,自認為不動聲色。
等聞卿反應過來自己裝米飯的碗已經空了時,他才發現自己光顧着扒拉米飯了,連一口菜都沒吃。
弟弟真下飯啊。
聞卿想。
大人們吃飯的餐廳與客廳由一道屏風分隔開來,餐桌這邊還能聽到動畫片的聲音。
幾個成年人的晚飯也吃得差不多了,開始閑聊起來,沒一會兒就聽一個屏風之隔的客廳裏突然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哭聲。
聞錦薇立刻出去查看狀況,還以為是倆孩子一言不合吵起來了,可她一打眼就瞧見江辭雪還好端端在小板凳上坐着,兩手放在并攏的膝蓋上,十分乖巧。
而哭聲的來源不是別的,正是不知怎麽已經貼到電視上了的聞卿。
電視畫面裏,一只看上去毛茸茸、軟乎乎的小白兔躺在同伴懷中,奄奄一息,掉着眼淚跟小夥伴們做最後的告別。
電視機旁,聞卿抱着電視機的一角,哭得十分傷心:“雪精靈不要死啊嗚嗚嗚……”
聞錦薇:“……”
寧玉和陸西洲夫妻倆也從屏風後探出頭來,瞧見這一幕,不知是該誇這孩子心地善良,還是該先去安慰一下哭成淚人的聞卿。
聞錦薇已經大步流星走過去,把聞卿拉到了不影響江辭雪看電視的地方,蹲下來揉了揉自家娃的頭,好好安撫了一番。
聞卿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還記得自己現在已經是當哥哥的人了,不能動不動就哭鼻子,這樣會給弟弟做不好的榜樣。
他擦了把臉,又吸了吸鼻子,生怕會被弟弟笑話,他擡頭看去,卻發現江辭雪正靜靜注視着自己這邊。
然而等聞錦薇順着聞卿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江辭雪又變回了剛才看電視的姿勢,好像從來沒有分心過。
好在動畫片裏的雪精靈并沒有真的下線,從片尾的下集預告來看,小夥伴們找到了拯救他的辦法,正準備開啓新的副本。
聞錦薇陪着倆孩子看完了片尾曲,交代了一聲好好玩兒之後就離開了。
動漫劇場結束,電視上播起了廣告,聞卿又悄悄瞥向了旁邊的弟弟,正好捕捉到了江辭雪匆匆扭過頭去的一幕。
聞卿坐不住了,他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就怕有什麽話不好好說,幹脆跑過去牽住了弟弟的手,叫了他的小名:“小雪。”
江辭雪抿了抿嘴,并沒有回應。
可剛一握住江辭雪的手,聞卿就發現他的手好像在微微發顫。
聞卿蹲了下來,擔憂地望着江辭雪,輕聲問:“你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江辭雪看了看聞卿那雙哭紅了的眼睛,有點想安慰剛認識的小夥伴,但是看對方已經不哭了,他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聞卿見弟弟終于張了嘴,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成功讓弟弟對自己吐露心聲了,他十分堅定地表示:“有什麽難受的地方一定要說出來。”
“可以說出來嗎?”江辭雪的聲音又輕又細,忐忑不安地确認道。
“當然了!”聞卿跟弟弟打包票,“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有什麽難受的地方都可以講出來的!”
末了,聞卿又像是大人哄孩子一般地加了句,“咱們有什麽話就都說出來,好不好?”
這次他很快就得到了回應。
回應他的是一顆顆撲簌簌往下掉的小珍珠。
好像是打開了某種閘門,江辭雪的眼淚流個不停,他抽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這裏。”他說,“這裏很難受。”
媽媽、爸爸、小咪,那些再也見不到的家人與夥伴,還有很多很多事情,都讓他很難過。
如果無人問津,如果不被提起,他還可以把那些委屈都壓在心底。
可一旦有人把他的情緒小心捧起,一切難過的情緒就會翻倍增長,再也壓不住。
“很難受,很難受。”他重複着,“一直在難受。”
聞卿一怔,想問問到底是哪種難受法兒,就看到江辭雪又用另一只手摸上了自己胸口偏左一些的地方。
“這裏也很難受。”
哭成淚人兒的小朋友吸了吸鼻子,不知是哭的,還是因為很少開口,他的聲音很小,又十分沙啞。
原來,傷心難過的時候可以哭出來的,也是可以跟人說的。
不是每個人哭出來都會帶來可怕的後果,也不是每一次跟人說話都需要小心翼翼。
原來有些眼淚值得被小心捧在手裏。
在明白這些事情的時候,江辭雪突然就很難過。
好像過往所有難過的情緒都一股腦湧了上來,堵在胸口,導致他渾身上下都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江辭雪突然覺得很冷,臉上卻熱熱的,心髒也開始不規律地跳動起來。
他想着聞卿剛才說的話,把自己的感受吐露了出來。
“我現在也很害怕,心髒跳得很快,很難受。”
“像是要跳出來了。”
小朋友的聲音委委屈屈,第一次體會到宣洩情緒是什麽感覺,就像是萬年凍土迎來春天,冰河解凍,湍急水流洶湧而下,一發不可收拾。
聞卿知道弟弟身體不好,他想了解江辭雪還有哪裏難受,需不需要現在去看醫生,連忙追問:“還有呢?”
“還有……”
江辭雪咬了咬下嘴唇,除了吸鼻子的聲音,就沒了別的動靜。
聞卿沒有催促,只是給弟弟擦了擦眼淚,後來他發現自己的兩只手都不夠用了,又轉身去拿了紙巾。
在看到面前的人轉過身去的一瞬間,江辭雪像是怕人跑了一般,拽住了聞卿的衣角。
他聲音很輕地開了口:“還有……我……”。
“我很冷,又很熱,很想要人、要人抱一抱。”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