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需要扶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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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的時候,發動機的聲音是最完美的背景白噪音,虞恒雖然看不到,但因為這種白噪音的存在也不會焦慮。
車開了不算久的時間,最起碼沒有比之前等CT的時間更久就停下。
片刻後有人打開他身邊的車門問:“能走麽?”
虞恒試着自己站起來。
他發現經過剛才那一段躺着和坐着的時間,頭暈想吐的症狀居然真的緩解了不少,不那麽難受,可以自己走。
他現在打從心底相信那位神內醫生的話了,估計真的過幾天就好。
他自己摸索着車門和副駕駛座試圖站起來,雖然身體上沒那麽難受,卻忽略了失明帶來的影響。
一個雙目正常的人,是完全無法想象雙目失明的人所面臨的困難,因為虞恒自己就難以想象。
放在從前,他完全無法理解自己怎麽會沒辦法從車上下來,但現在這件事情真實發生了。
就算那個下車的動作已經在腦內演練過無數次,但他在摸索車門的時候手還是不知道扶哪裏,差點摔下去。
司印戎的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伸過來,一把将他扶下去,冷漠道:“站着別動。”
片刻後身側傳來後備箱被打開的聲音,他聽到輪子在地上滾壓。
司印戎扶着他的手臂坐在輪椅上,推他走。
虞恒對周圍一無所知,甚至猜不出來有哪些東西,不知道要被帶到哪裏去。
他也真是大膽,虞恒這樣想着,一個人看不見該是多麽脆弱,真的被賣了也不知道。
所以他才在那個時候本能地抗拒跟謝森在一起吧,哪怕報警叫警察來聯絡公司,都比跟謝森在一起強。
司印戎推着他走了一段路後停下,他聽到了電梯門打開的聲音,應該是被推到電梯裏,又是電梯門關上的聲音。
電梯一點點地往上走,他實在是受不了這種不知道目的和方向的煎熬,就問:“現在什麽時候了?”
“下午兩點五十。”
虞恒大致估算時間,他是中午十二點半左右拍完的,也就是說從剛剛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
時間過得還真快,他都沒有概念。
電梯門很快再次打開,這次沒推幾步他就聽到密碼鎖開門的聲音,緊跟着他被推入一個明顯暖和的地方,被拉着站起來。
輪椅收起,門在他身後被關上,他自覺此刻應該是站在司印戎的家門口,不知道該做什麽。
如果他能看得見,那一定是非常簡單的,禮貌又客氣地問客人用的拖鞋在哪,他自己脫了鞋換上。
但現在他可能連自己拖鞋這個舉動都難以完成,因為他現在腳上還穿着系帶複雜的柳丁皮靴。
這雙鞋很難穿脫,尤其獨自一人的時候絕對無法實現不動手就站着穿脫。
片刻後,他決定蹲下來脫。
他覺得一個簡單的下蹲動作應該不會有什麽差錯,但沒想到他剛蹲到一半就感覺頭撞到了什麽東西。
虞恒:“……”
他這多災多難的頭。
幸好這次雖然撞得聲音比較大,但并不怎麽疼,推測是撞在了木板一類相對較軟的東西上。
他揉了揉頭,覺得沒什麽,但身邊的司印戎卻用格外冰冷的語氣問:“怎麽,還要試試你的頭到底硬不硬?”
“……沒有,我……”
他剛想解釋自己只是想蹲下來脫鞋,但司印戎似乎不想聽到他說話,只繼續說:“虞恒,你有沒有腦子,是覺得3ml的出血量不夠多,還想再來點?!”
“不是!”虞恒忍不了了,大聲反駁:“我只是想蹲下來脫鞋,不小心撞到的。”
他說完後,仿佛聽到一陣磨牙的聲音。
“你沒有嘴麽,不會說?”
“我又怎麽知道……”
他心說他又怎麽知道司印戎會不會幫忙脫鞋,畢竟對方說的是人-道主義救援。
而人-道主義救援,通常并不貼心。
但他的話說不下去了,因為他感覺到司印戎蹲下在幫忙脫鞋。
也許是這個密閉空間只有他們兩個人,也許也因為這次他們之間的距離更近些,虞恒聞到了司印戎身上的味道。
除了一點殘留的消毒水味,剩下的就是幹淨的清香,很像雨後田野間的清新氣息。
是他非常熟悉的味道。
時間仿佛過去很久,虞恒十分難為情,分手了前任還蹲下來幫他脫鞋這種事情,簡直是尴尬到不敢用力呼吸。
“這個很難脫。”虞恒小聲道:“要不然還是我自己來吧。”
司印戎沒有說話,片刻後虞恒感覺鞋終于解開了。
“直接抽-出腳。”司印戎說,“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虞恒照做,雙腳踩在門口的地板上,地板應該是木的,踩上去并不冷。
等他把鞋脫掉後,司印戎拉着他走進去,走了幾步就讓他坐下。
他試着坐下,感覺應該是坐在沙發這類東西上,之後聽到司印戎說:“把外套脫下,放旁邊。”
虞恒乖乖聽話把外套脫下來,房間裏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的外套似乎是被司印戎拿走挂起來,再然後對方在房間裏做了什麽,他并不清楚,也沒有留意那些聲音。
因為他現在面臨一件更加尴尬的事情。
該說不說,他從拍攝開始到現在都沒有去過衛生間。
一路“颠沛流離”這麽久,他想了。
人吃飯喝水,永遠都無法避免各種生理需求,這些生理需求哪怕他雙目失明也沒有放過他。
其實早在司印戎車上的時候就很想了,不過那個時候他還能勉強忍住。
而現在則是完全忍不住的狀态,膀-胱要炸,簡直一動就崩。
但他該怎麽跟前男友說這件事情?
縱然他早就習慣在司印戎面前厚臉皮,但也沒覺得自己的臉皮厚到可以在分手後面不改色地說出讓對方扶着自己去衛生間這件事。
然而他實在是忍不住。
他開始在沙發上坐立難安,來回扭屁股,試圖緩解這種感覺,但這并沒有什麽用,并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
唉,他這輩子就沒有控制得住小弟弟的時候。
不知道是不是他來回扭動的姿勢太明顯,過了幾分鐘後他聽到司印戎問:“你怎麽了?”
這個問題仿佛給虞恒一個臺階下,他臉上發燙,順着這句話小聲說:“我想……去衛生間。”
還是修煉不到家,臉皮不夠厚,為了這種事情臉紅。
偏偏司印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又問:“說什麽,沒聽清。”
虞恒眼一閉牙一咬,幹脆破罐破摔地大聲喊:“我想去衛生間。”
他不知道司印戎有沒有笑,反正他看不見就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對方沒有笑。
不過好在片刻後他聽到動靜,司印戎走過來握着他的手臂,穩穩地把他扶起來,一步一挪緩慢地把他帶到了衛生間門口。
司印戎在門口停下來,“去衛生間要穿拖鞋。”
一邊說一邊拉着他的手臂觸碰牆壁,提醒:“在牆角。”
“哦。”
這次虞恒順着牆壁方位的感覺,自己用腳摸索着碰到一雙拖鞋,等穿上後又被拉到衛生間裏站好。
“馬桶在你正前方。”司印戎說,“洗手池在你身後半個手臂的距離。”
“好的。”虞恒幹巴巴地說:“我知道了。”
但他說完後感覺司印戎沒有走,就問:“還有什麽事情嗎?”
過了幾秒鐘他聽到對方用一種不緊不慢的口吻問:“需要扶麽?”
“扶什麽?”虞恒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再然後秒懂了,惱羞成怒地說:“不用扶!”
扶什麽,扶哪,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哦,天哪。
不用,真的不用,要是讓前男友幫他扶那玩意,他能一秒爆炸。
他發誓這次說完後聽到了一聲輕笑,不是幻覺。
不過好在司印戎很快就出去,出去後他還聽到關門的聲音。
他大松一口氣。
但當他拉開褲子拉鏈掏出小兄弟的時候,才發現這口氣松早了。
因為他忽然絕望地發現,他可能也許大概,真的需要扶。
從前上廁所的流程是走到衛生間掏出來,自己扶着瞄準馬桶。
現在他掏出來了,也扶着,但沒辦法瞄準,因為他不知道馬桶在哪個方向。
雖然司印戎說馬桶在他正前方,但他現在看不到,對正前方的概念都很模糊,真的非常容易弄偏,一弄偏就很麻煩。
但讓他張口叫司印戎幫忙扶也不現實,他會尴尬到哭,字面意義上的哭。
而他目前脹滿的膀-胱又不允許他再憋下去,那到底要怎麽辦?
忽然間他靈機一動,想到一個自以為絕妙的好主意。
他摸索着馬桶慢慢坐上去,心想着他坐在馬桶上就可以憑借雙腿的觸感,對馬桶的位置有十分清晰的概念。
他坐在馬桶上自我感覺良好,真是太機靈,能想出這種辦法。
于是他背靠着馬桶蓋,将小兄弟往下壓開始了。
片刻後他一臉木然,仿佛要升天。
完蛋,這下是真的想哭,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司印戎幫忙扶。
太絕望了。
因為他發現完全控制不住。
他憋太久了,沖擊力不是一般的大,他往下壓根本就壓不住。
這下倒好,不知道噴到哪去。
他獨自坐在馬桶上,心如死灰。
到底要怎麽認錯,前男友才能原諒他做的這件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