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書桌 沒有人欺負過我

第27章 書桌 沒有人欺負過我

懷裏的身體既不溫熱, 也算不上柔軟。

越笙仿佛被他施了定身術,整個人僵在原地,青年暖洋洋的懷抱對他而言如同冬日火爐, 靠得近了,他幾乎能夠聽到對方胸腔裏跳動的心髒聲。

于是爐中火焰從耳根蹿到脖頸,一點點将他整個人都包裹在內。

暮從雲松開他時, 就見對方瑩白的耳垂又變了個色, 就連眼尾也捎上一抹淺淡的嫣紅。

越笙愣愣地看着他, 而後不知所措般, 擡起手背碰了碰自己被青年體溫沾染上幾分的面頰。

他是不是……臉紅了?

不過是個一觸即分的擁抱,卻驟然讓二人之間的氣氛被莫名的暧昧萦繞。

見他有些局促, 青年輕笑了聲, 主動打開了話題。

他打趣般埋怨道:“哥抱起來好冷。”

越笙抿了抿唇, 偏過頭去,似乎是想說些什麽, 半晌, 也只低低地“嗯”了聲。

如果他有所排斥或抗拒的舉動,或許暮從雲還會後悔起自己剛才的一時沖動。

但現下, 他只有些莫名惋惜自己沒有多抱一會。

片刻後,越笙才緩過些神來, 卻對方才的事矢口不提,而是轉移起了話題,詢問他現在是否需要回去H市。

青年搖搖頭, 把懷裏的日記本拿出來遞給了他。

“這是小……陽的日記,”把差點脫口而出的‘小石頭’咽回肚子裏,他攤開書頁給對方看,“哥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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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對方低斂的眉眼, 和專注閱讀的表情,輕聲補充道:“我猜測他可能遭受到了校園暴力。”

“哥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去他的學校看看?”

畢竟在家裏沒有驅靈人布下的陣法或是符咒,也就說明這玩意只可能存在于村裏的其他地方。

其中小石頭生活痕跡占比最重的地點之一便是學校。

越笙簡單翻閱幾頁後,默了默,很快同意了他的建議。

通過餘桃枝給他事先準備好的證件,二人沒費什麽力氣就進入了小學。

時值上課時間,二人從李明陽的班級繞過,徑直往教師辦公室走去。

班主任是個中年女老師,趁越笙和她簡單交談的時間,暮從雲極快地掃了一眼辦公室全貌。

辦公桌上摞着高高一疊作業本,大概前幾天就有警察來調查過,所以辦公室內的老師雖然對他們的到來雖然有所好奇,卻也并沒有什麽異常反應。

女老師姓陳,大概是對二人過分年輕的面貌不夠信任,她狐疑地來回多看了他們幾眼。

“這些問題你們前幾天不是來問過了?為什麽還要再問一次?”

越笙微微一頓,下意識轉過臉去看青年。

于是暮從雲迅速回過神來,從善如流地接過話茬:“是這樣的,取證期間為了确認口供無誤,我們會進行二次詢問,您像上次一樣回答就可以了。”

他本就生了一副好相貌,此時神色認真,唇邊勾了輕淺的笑意,很快讓對方放松了下來。

陳老師略一遲疑,還是跟随着他們離開了辦公室。

“明陽他……是個聽話的孩子,”她輕嘆了口氣,“如果不是你們發現了他的屍體,我也不敢相信他是真的……唉。”

暮從雲邊在手機上記錄着什麽,邊詢問道:“您清楚他在校內的人際關系嗎?李明陽和同學們相處得如何?”

陳老師眼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慌亂:“那孩子不太愛說話,相處方面的話,我沒聽他說過和同學們有什麽矛盾。”

“怎麽了,你們是找到了和兇手有關的信息嗎?”

越笙下意識微颦了眉,他神色微動,就要開口說些什麽。

青年卻在背後拉了拉他的衣袖,面不改色地接道:“不好意思,調查情況還不宜公開。”

“那請問老師,你知道他平時放學後都會去什麽地方嗎,會不會和同學出去玩?”

“這……”陳老師移開視線,“應該是回家給他奶奶打下手吧,這我還真不清楚……”

“學校是下午四點放學,放學後孩子們都是自行回家的呀。”

她舔了舔嘴唇,有些局促地看了一眼牆上挂鐘。

與此同時,下課鈴聲倏然響起,原本偏僻的拐角處多了許多出來放風的學生,正好奇地看往他們的方向。

暮從雲停下了問詢,向她禮貌地笑着點點頭。

在她轉過身離開後,青年才摁斷了手機的錄音。

越笙靜靜地看着他動作,直到被青年帶着走下了樓梯,才攔在他身前,語帶不滿道:“她在說謊。”

他眸色嚴肅,雙唇微抿,用不認同的眼神看向青年。

暮從雲當然知道她沒有說實話。

小石頭的日記本裏,詳細記錄了許多次他向老師求助的過程,可總是得到老師敷衍的應允,第二天,施暴者們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

陳老師分明知道他和班上同學的關系并不融洽,卻還是向他們隐瞞了這個事實。

“那為什麽——”

青年原本只是想敷衍帶過,可面對對方那般較真的表情,卻無論如何也講不出原先的說辭。

他沉默片刻,伸手牽住那截冰涼的手腕,帶了人往樓下走去。

離開了學生們探究的視線,暮從雲才嘆息一聲。

“因為沒有用,哥,”他垂下眼睫,無奈地笑了笑,“都是孩子,就算真的被欺負了,也會被解釋成小孩之間的打鬧。”

"最多再讓他們的家長道個歉,說些我家孩子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還不是你活該的話。"

“李明陽又沒辦法離開這所學校,老師不幫他,他就什麽都做不了。”

他口吻輕松,仿佛也只是在就事論事地同他解釋,但越笙卻從他的語氣中聽出玩笑般的自嘲。

“再說了,現在兇手還沒找到呢,沒有證據,當然也不能随意污蔑人。”

越笙輕抿了唇,沒有答話,他微仰起臉,安靜地聽着青年訴說。

陽光透過葉縫落在越笙的臉上,仿佛映着雪白的瓷器,暮從雲一瞬間,忽然有些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被異象局排擠時,對方是不是也會感到難過?

“你呢,如果是你被欺負了,你會怎麽做?”青年偏過臉,輕笑着問道。

偏長的羽睫在下眼睑投落一片陰影,聞言,越笙認真地思考了片刻,而後搖搖頭道:“沒有人欺負過我。”

“……”青年沒好說自己方才偷聽了他電話的事,“在工作上呢,也沒有嗎?”

“被故意為難或者是被同事排擠?”

他可還記得,在愛情小鎮裏,那一對男女對越笙說起話來,可是一點也不客氣。

越笙卻還是搖搖頭,看向他的神情不像是撒謊,也沒有遮掩的痕跡。

在青年看來的異常,對他而言不過是很平淡的日常。

畢竟他是踏着屍山血海活下來的唯一一個實驗體,早在實驗室時,老師就告訴過他,不會有人喜歡他這樣的怪物。

十六年來,他嚴格遵循着守則,從不逾矩,對異象局給予的好壞一切照單全收。

暮從雲是這麽多年來,第一個給了他溫暖擁抱的人。

越笙仔細回想了片刻。

不對,應該是第二個。

畢竟他拔出佩刀那天,一向冷漠的老師破天荒地彎下身子,将他一把抱入懷中,熱淚盈眶地誇獎他是自己最好的作品。

青年擁抱他的時候卻沒有像老師一樣說些什麽,反而是撒嬌般埋怨他身上太冷。

暮從雲表情奇怪地盯着他看了會,得到對方一個不解其意的回望。

好吧。

被他的坦然打敗,青年只好轉移了話題:“在學校裏轉轉吧,看看能不能找到陽陽的執念。”

他還得确認一下陣法在不在學校裏面。

和他有着同樣想法的越笙默不作聲,算是認同了他的建議。

于是二人散步似的,在朗朗書聲中,繞着學校走了一圈。

可惜無獲而返。

越笙若有所思,暮從雲的眸底也輕浮陰霾。

案發現場、家裏、學校裏面,最有可能的幾個地方他都已經去找過了,還有哪裏會是小石頭經常活動,留下執念的場所呢?

他的日記本裏也沒有記錄下什麽秘密基地一類的地點。

已經到了放學的時間,暮從雲嘆了口氣,準備找個借口繞着村子走上一圈,看看能不能有什麽發現。

都怪異象局的那群家夥不信越笙的話,這會來個人海戰術,不比他倆無頭蒼蠅似的亂撞要簡單得多。

他其實也并沒有什麽非要去找這陣法不可的理由。

就算驅靈人現了身,他也不會傻到暴露自己,光明正大地和他們對抗。

況且小石頭只要還留在他的身邊一天,他就有辦法壓制他一天。

只是……

他現在走了的話,越笙就是一個人了。

按照對方的性子,也不知道要悶頭找到什麽時候。

他走了兩步,卻發現越笙并沒有跟上來。

“哥?”

越笙臉上的表情平靜而寡淡,眉宇之間卻蓄着一抹沉思。

聽聞他的呼喚,越笙才倏然擡起頭來,卻沒有立刻跟上青年的步伐。

“他的座位,”越笙指了指樓上教室的方向,“我去看看。”

座位……?

電光火石之間,青年眨了眨眼,似乎回憶起了什麽。

他們剛才路過了李明陽的班級,自然也看到他被搬到角落單獨放置的空位子。

因為先前已經有警察前來取證,所以他們根本沒有再去翻查那張小木桌。

現在回想起來——

他的桌子太過幹淨,仿若嶄新的一般。

而在李明陽的日記裏,座位上出現奇怪的塗鴉和黏糊糊的髒垃圾才是合乎情理的。

他快走兩步,跟上了越笙的步伐,卻在上樓的時候,和一個紮着羊角辮,背着包匆匆往下的小姑娘撞了一下。

青年道了歉,就要和越笙繼續上樓,可他剛動作,後衣擺卻被一股力量試探地攥住了些許。

方才撞了他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擡起頭,看向他倆:“你們、你們是警察叔叔嗎?”

她手指發顫,面上的慌亂不似作僞,女孩咽了咽口水,一雙眼睛緊張地在二人臉上巡視。

“跟、跟我來!”

她忽然悶頭往外跑去,越笙茫然地和他對視一眼,二人一時間也顧不上交流,下意識地追上了她。

小姑娘去往的方向卻與學校大門截然相反,她領着二人兜兜繞繞,一路小跑到學校靠近後樹林的鐵絲網。

就在二人一臉不解地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動作時,女孩彎下腰去,将鐵絲網下的那株灌木叢一把推開。

繁茂灌木叢後的鐵絲網上,竟然有着一個破了口子的大洞。

女孩彎下腰,小心地避開鐵絲被折斷的尖銳處,領着他們走入學校背後的一片小樹林。

她顯然有些害怕這個地方,不僅步伐放慢了許多,就連雙手也開始打顫。

就在青年想要說些什麽前,越笙忽然沉下腰去,主動牽住了她顫抖的手。

小姑娘飛快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她的手心冰涼,面前這位哥哥的手卻比她的還要冷,可是對上對方平和的神色,她不知打哪生了一股勇氣。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回握住對方的手,領着二人走向不遠處的河流邊上。

到了目的地旁,她主動放開了越笙的手,擡起臉仔細辨認起周邊的林木,還撿起一根樹枝,不斷地戳弄着附近的土壤來。

越笙放慢了一步,與青年并肩,正要說些什麽,就見暮從雲的目光輕掃過他剛剛牽人的右手,神色莫名。

來不及奇怪,那頭的小姑娘已經大聲叫喚了起來:“在這裏!”

兩人迅速往她的方向趕去。

匆匆掩蓋的濕潤泥土裏,隐約可見是一張木桌的桌子腳。

“我、我剛才偷聽了你們的對話,”女孩用樹枝做鏟,試圖将木桌挖出來,“班裏的才不是李明陽的書桌,這張才是!”

她抿着唇,憋紅了一張臉,索性扔了樹枝,用手扒拉起泥坑來。

二人也随之蹲下身去,找了工具幫她一起挖着土。

随着泥土落下,越來越多的桌身暴露在三人眼前。

可随之出現的——

越笙忽然擡起手,制止了他們繼續挖下去的動作。

青年的神色,也驀然淩冽了兩分,他下意識按住表盤,站起身來後退兩步,在女孩茫然的眼神中,遠離了那泥坑。

——盡管被濕潤的泥土掩埋,在桌肚裏,卻還是露出了小半張嶄新的黃符一角。

露出的小半截走向,已經足夠讓在場見過符身的二人辨認出這是什麽。

……鎖靈符竟然被安放在了這種地方。

這張書桌對小石頭而言,是什麽很重要的物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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