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想離婚嗎?
第18章 第 18 章 你想離婚嗎?
烏雲沉沉,狂風吹歪了樹苗。
賀卓鳴進到電梯間,剛好“叮”的一聲,電梯開了門,站在門口的保安見到他,主動讓開:“您先清。”
賀卓鳴十分自然地走了進去。
他渾身一副馬上要主持跨國會議的架勢,保安站進電梯也十分小心,只占了前半部分空間。
兩人進來,按亮了上下連續兩層的按鍵。
賀卓鳴眯起眼睛,朝他的方向看。
保安手裏推着一只小筐,是來給業主送外賣的。筐裏購物袋上超市的logo很顯眼,塑料袋系口處露出來了一點,似乎是袋調料。
今天不是他們結婚紀念日麽?
怎麽還買這些?
賀卓鳴視線飄在袋子上,注意到下面凸出來一點尖尖,像是被盒子的角頂出來的,而且看起來盒子應該也不大,只是被擠到角落。
思緒發散起來,不知想到了什麽,賀卓鳴硬生生轉過頭。
站在前面的保安吞了吞口水。
電梯門映照出轎廂的景象,身後的帥哥高大英俊,近乎耀眼,只是沉着臉,表情臭得像是要情去讨債,配合雄偉的身形更唬人了。
右上角數字好不容易停下來,保安連忙推着小車離開了。
門關上的前一秒,被人用皮鞋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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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裏很安靜,靜到賀卓鳴能聽到推車滾過在地面,與随後響起來的門鈴聲。
不多時,有交談聲傳來。
電梯門在沒什麽表情的賀卓鳴面前關上了。
到家以後,賀卓鳴将衣服全部換下來,塞進髒衣籃裏,然後去吧臺調了杯他專供版教母,伏特加用三倍的量。
賀昌翰已經不再讓人堵他,但紀楓問要不要搬回原來的住處時,賀卓鳴卻遲疑了一下。
“懶得折騰。”
“你那還沒收拾完,別的住處都是現成的,到底哪邊折騰?”
紀楓語氣忽然變得耐人尋味:“哦我忘了,溫祈住在那是吧?”
賀卓鳴:“少打聽。”
紀楓:“我可是聽說顧程言為了哄他費盡心思,還去莊園,你有希望沒啊兄弟。”
賀卓鳴:“少廢話。”
這些天他混跡各種場合,提到顧溫兩人俱是伉俪情深恩愛不疑之類的話,再想起顧程言握白茗安手的那一幕,只覺得分外諷刺,甚至比賀家那些勾心鬥角還精彩。
在種種傳言裏,溫祈都是那麽愛他丈夫,一個現在明晃晃已經變心的人。
理論上溫祈還不知道,但都已經到現在,他就算再遲鈍也該察覺了。
就在這時,鈴聲響了起來。
甫一接通,白茗安的聲音便傳了出來:“卓鳴。”
賀卓鳴當時就想挂掉。
他沒存白茗安的電話,但是也沒拉黑,純粹沒在意這個人。
“你在哪呀?”
“在家。”賀卓鳴言簡意赅,“有事?”
他本意是想問是不是白家有事,誰知話一出口,白茗安便竹筒倒豆子一樣,委委屈屈地說他畫室停電了,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
賀卓鳴:“聯系電工。”
白茗安等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了:“你要說的就這個?”
于是賀卓鳴又補了一句:“不是我拉的閘。”
白茗安這下連抽噎聲都停了:“你…”
“我挂了。”賀卓鳴說,“不耽誤你找人。”
在他挂斷的前一秒,忽然一道聲音從聽筒裏傳來,有人叫了白茗安的名字,音量不大,但被賀卓鳴捕捉到了。
下一瞬,白茗安便驗證了他的猜想。
“程言??你怎麽又回來了!”他上揚的聲調裏滿是驚喜。
“我不放心你。”
是顧程言的聲音,“所以回來了。”
“你澆濕了。”
伴随一陣椅子在地面的摩擦聲,白茗安似乎起了身,朝着聲音來源跑去。
賀卓鳴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他剛才特意确認了樓下有人在,外面還在下暴雨,溫祈臨時出門的可能性不太大……所以顧程言沒回來?
他們今天不是要過什麽紀念日?
賀卓鳴仰頭,喉結聳動,一口把剩下的酒喝了個幹淨。
剛才白茗安說的是“又”回去了,說明顧程言很可能今晚一直在那裏。
顧程言自己剛好也承認了。
賀卓鳴手肘随意搭在酒櫃邊緣,長指把玩着古典杯,透過玻璃,吧臺的暗黃色燈光被切割成細小的菱形。
所以,溫祈知道嗎?
賀卓鳴下意識就看向門口,幾欲起身,又硬生生按住了沖動。
上次在賈誠誼的別墅裏,他那些話也沒有明确指向,怎麽都能說過去。
但現在他下去做什麽?跟溫祈說你老公在白茗安那兒?就算說的是事實,他的立場是什麽?
畢竟他只是個看熱鬧的。
賀卓鳴走到窗前,朝外望了眼。室內沒開燈,玻璃窗被豆大的雨點砸出乒乒乓乓的聲響,一道閃電劃過,映出空蕩蕩的屋子。
他腦中不自覺出現了在樓下看到的景象,他閉着眼睛都能描摹出充滿溫馨感的房間,和耐心又細致的主人。
溫祈現在多半已經做好晚餐,甚至也洗完澡,換上了淺色的棉質睡衣。他怕冷,說不定還會找出帶卡通圖案的薄毯搭在腿上,窩進沙發裏看書或節目打發時間,累了就打個哈欠,揉着眼睛再看一次表。
可惜他等的人今晚不會回來。
天空昏黑,暴雨如注。
賀卓鳴忽然生出了一種強烈的感覺。
從心髒深處迸發而出,流經的每一寸肢體感官都被無限放大,漆黑的空間變得沉郁壓抑,叮當的雨聲變得鼓噪難耐,空氣從毛孔上方流淌過,令他顫栗。
憑什麽?
憑什麽他努力做到最好也換不來關心?憑什麽他想要靠近的人,連視線都不願意放在他身上。
憑什麽像顧程言這樣糟踐感情的人,反而能得到溫祈所有的愛?
賀卓鳴胸膛的起伏依舊是平緩的,眼裏卻醞釀着不輸窗外的風暴。
黑暗中,屏幕亮了起來。
紀楓發過來一張截圖給他。
紀楓:不是,搞這麽可憐幹什麽?
紀楓:我跟白家人在一起呢,他們早派人去接了,他自己不走
紀楓:難道故意在博你同情??
紀楓:[震驚]
賀卓鳴忽略他的字,垂眸看圖。
這是白茗安的社交賬號,停電已解決,他在鏡頭前比了個耶。右上角有半個人出鏡,很顯然,也是此人幫他處理好了電路。
賀卓鳴放大看了看,他從圖片無法确定這就是顧程言,但大概率不會有別人。
思考片刻,他轉手,把圖發給了溫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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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祈收到消息,呆愣了好一會兒。
真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
他盯着聊天記錄看了半天,最後回複道:好的。
想了想,又加一句:沒關系。
客觀來講,這張圖換任何一個人,都未必能看出那是顧程言。
賀卓鳴應該也是…吧。
不過被他這麽一打岔,那種壓在心頭的陰雲似乎也散去了一些。
溫祈下床去餐廳。
他今晚特意臨時訂了新鮮的食材,但是現在,涼掉的牛肋條肉眼可見質感變差,雞肉蘑菇濃湯也像凝固了一樣,擺放好的刀叉配上滿桌放冷的菜,透出一股怪異來,讓人全無胃口。
而他準備的禮物也靜靜躺在餐桌中間,同食物一樣無人問津。
溫祈垂着眼皮,動作熟練的倒掉已經不能吃的菜,把碗碟放進洗碗機
顧程言曾說過自己再也不會喝醉,但卻在白茗安回來的那天破例,現在想想,那就是一切的開始。
恍惚中,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書房門口。
書房幾乎是顧程言專屬,裏面也都是他從前的東西,他不在家的時候,溫祈自己很少會進來。
而此刻,溫祈卻仿佛被推着走一般,打開了門。
顧程言沒有寫日記的習慣,學生時代的東西也不多。放在書架上最醒目的一本,就是學校統一制作的同學錄,白色硬殼紙外皮,很厚,設計也很精美,裏面附了每個班級的畢業照,和所有畢業生的聯系方式,還有專門給他們夾照片的地方。
溫祈以前見過這本相冊,顧程言還給他看過後面的照片。
他記得裏面是沒有白茗安的。
大合照那頁,顧程言的班級三十多人,溫祈一眼就認出了他,還有他旁邊的袁橋。
他又翻到最後,顧程言高中也屬于風雲人物,那些日常的照片裏也有很多他們的身影。
溫祈眼神在一張張年輕的面孔上浏覽過,但始終沒有落定。
是因為白茗安高中沒讀完就走了,所以沒有他嗎?
他翻到後一頁,忽然看到了一張照片。
不,不是照片,像是打印出來的紙頁。
上面還是那張畢業照,只不過在顧程言左邊的位置多了個人,是被人用筆畫上去的,簡筆,很抽象,但溫祈還是猜到了。
果然,翻過來背面,在顧程言的名字旁邊多了三個字,白茗安,是他寫的。
因為沒有他,所以手動把他加進回憶裏。
溫祈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這時,上面傳來“啪嗒”一聲,因為抽走相冊多了空間,所以一個立着的盒子倒了下來。
溫祈伸手取下來,盒子有密碼。
溫祈知道顧程言大部分密碼,所以他挨個試了一下,但都不對。他垂眸看了一會兒,給袁橋發了消息。
溫祈:你還記得白茗安出國是哪天嗎?
袁橋還醒着,很快就說:記得啊
他說了日期,又問嫂子怎麽了。
不知道為什麽,溫祈看到這個稱呼忽然感到一陣反胃,只回了句謝謝。
溫祈手指有點抖,他希望是自己是錯的,但很可惜,日期輸入以後,盒子打開了。
裏面是一沓照片。
映入眼簾的第一張,是在美術教室裏,穿着校服的白茗安坐在畫板前,一手夾着畫筆,一手去接顧程言遞過來的汽水。畫面上兩人都在笑,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
第二張是在操場上,第三張是在教室裏,第四張是在走廊……有時有袁橋,有時甚至連顧程言都沒有,但一定有白茗安。
溫祈的疑惑在此刻得到了解答。
沒有白茗安,因為屬于他的回憶被單獨收了起來。
最後一張是在天臺上,顧程言和白茗安并排坐在一起,他看向他,眼睛很亮,盛滿了笑意。結婚兩年,溫祈從沒見過那樣溫柔的目光。
那些模模糊糊的、隐隐約約的、只有猜測的懷疑,在此刻全部成真,化為利刃,将他紮了個對穿。
溫祈心如刀絞。
手機安安靜靜的,顧程言說會議結束後會打給他,距離當時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可能他根本就沒再公司,而是在白茗安的畫室。
過了許久,直到溫祈雙手都變得冰涼,他才按亮屏幕,打開和顧程言的聊天框。
溫祈:你想離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