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破敗的神像

破敗的神像

“要不在哪兒湊合一夜?”陸嘉指了指那個小房子。

秦睿看了一眼,驚訝的指着那房子說:“晚上站着睡?”

“也不是不行。”

“我不行!”秦睿噌地一下站了起來,一臉堅定,“走!”

陸嘉噗哧一下笑出聲,跟上他的腳步繼續往前走。

眼前的山體并不高,爬這座山不怎麽費勁,可讓人難受的是森林太茂盛了,肆意生長的樹枝将陽光完全遮蔽,一絲光都透不進來,加上天氣陰沉,正午的山林黑得跟傍晚五六點一樣。

他們爬到半山腰,樹木中的霧氣慢慢變濃。

“這裏不會有瘴氣吧?”陸嘉心一沉。

“不是瘴氣,就是普通的霧,繼續走吧。”秦睿不耐煩的回答他。

“很累嗎?”陸嘉心疼的問。

秦睿擺了擺手,累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看來你在學校籃球隊的訓練不咋滴啊。”陸嘉忍不住笑出聲。

“你懂個屁。”秦睿懶得跟他争辯,自顧自的繼續往前走。

翻過一座山頭,霧氣漸漸淡了下去,眼前出現的一幕讓陸嘉瞪大了眼睛,在群山的交界處,有一座規模極大的村子,隔着薄霧能看見村子模糊的輪廓。

“晚上不用露宿了。”秦睿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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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沿着鄉村土路往村子裏走,一路上沒遇到什麽人,可就在即将進入村口時,一座破敗的神祠吸引了陸嘉的注意力。

這神祠破到已經不能算是房子了,沒有房頂,只有幾面殘破的土牆勉強圍住,人站在外面就能将裏面的一切盡收眼底,吸引陸嘉的是神祠中央的神像,只有半人高的神像上滿是補全缺口的黃泥……

仿佛被砸碎了,黃土又重新将殘破的身軀粘合了起來。

神像面前還擺着幾枚新鮮的瓜果,頭頂有一扇被樹枝撐起的遮雨棚,上面有濕潤的痕跡,仿佛剛下過雨。

聽說不能去拜山林中突然出現的神像,長久不被香火供奉的神像,神明不再眷顧,仙氣會消散,久而久之,山林中的精怪就會将神像占據。

所以你永遠不知道拜的是神佛還是妖魔。

望着渾身是補丁的神像,陸嘉宛若被一只手扼住了心髒,血液無法流通,喉口酸的厲害,腳步虛浮的走了過去。

活了三十三年,見慣了因為各種原因遺棄的神像,卻從來沒有一尊能和眼前這尊神像一樣讓陸嘉感到難受,甚至産生一種同病相憐被抛棄的感覺。

秦睿僵直的站在門口,垂下的手不自覺握緊成拳。

站在神像前看了良久,最初的心悸漸漸被惋惜取代,也不知這是一尊道家神像還是佛家,神像的着裝也判斷不出年代,陸嘉只好行了個拱手禮。

“走吧。”陸嘉走了出去,緊了緊背包上的帶子。

秦睿深深看了他一眼,跟上他的腳步進了村子。

剛走進這村子還沒發覺到什麽不同,可經過好幾個村民,他們都用打量的目光看着陸嘉,有些小孩甚至放下了手裏的玩具,跟看稀奇動物一樣看着他倆。

陸嘉倒是無所謂別人的目光,只是,他也有些好奇,這個村子與世隔絕嗎?這裏的婦女大多都穿着顏色老氣的單衣,款式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并且,這裏沒有汽車,只看見了幾個手推的木制三輪車。

更離譜的是,陸嘉沒看見一個男人!

這是女兒國嗎?

“這裏好落後啊。”秦睿在他身後低聲道。

“沒辦法,信息沒有完全普及會導致社會發展不均衡,更何況貧富差距哪裏都有,不稀奇。”

陸嘉說完,堆起笑容,在稀疏的人群中挑出一個看上去特別憨傻的小男孩,“你叫什麽名字啊?”

穿着滿是補丁單衣的小男孩抹了一把鼻涕,“小滿。”

“小夥子長得真壯實,”陸嘉嘿嘿笑了兩聲,蹲下身将背包裏的罐頭拿了出來,“你爸媽在家嗎?我們是來旅游的,想見一下你爸爸媽媽能不能借宿一晚吶?”

“姐姐,”小男孩疑惑的敲了敲沒打開的鐵罐頭,“這啥呀?”

“姐姐,哈哈哈哈。”秦睿捧腹大笑。

“不是,我是哥哥哦。”陸嘉咬着後槽牙皮笑肉不笑的說。

早些年,秦睿還小的時候,香港男士流行長發,陸嘉想着省得剪頭發了,也就留起了長發,一留就留到秦睿記事。

後來把頭發剪了,可已經熟悉長發陸嘉的秦睿不樂意了,鬧了好久,沒辦法陸嘉才把長發留回來。

可能是留長發人看着比較溫和親近吧。

“哦,那哥哥,這個是什麽東西啊?”小滿非常有禮貌的又問了一句。

陸嘉拿出小刀把罐頭打開,一股培根肉香撲鼻而來,小滿瞪大了眼睛,小眼珠子緊緊盯着那罐頭,咽口水的聲音格外清晰。

看給這孩子饞的,陸嘉趕緊把罐頭遞到他手上,結果這小子跟幾年沒吃過肉似的,接過罐頭,當着他倆人的面,狼吞虎咽将罐頭吃光了,那香味,惹得三四條老黃狗圍了過來,扒拉着小滿的手想舔一口空罐頭。

“現在能帶哥哥去你家了嗎?”陸嘉單手撐着臉對他微微一笑,眯起的眼睛笑成一輪彎月。

“好好好。”

一個肉罐頭直接卸了孩子的心房,他笑得沒心沒肺,牽起陸嘉的手在村子裏七拐八繞的往自家去。

這一路上圍觀的人挺多,陸嘉倒是沒多注意,只是這村子中央有一處凹陷下去深三米的空洞。

小滿跟他解釋說這裏以前是個池塘,前幾年幹涸了,所以只剩河床了。

陸嘉悻悻的點了點頭,沒怎麽放在心裏。

等到了小滿家,他推開門,大大咧咧的朝屋裏喊:“娘!有客來了!”

正在屋裏織布的女人擡起一副笑臉,放下手中的活計站起身迎了上來,“打哪兒來的小夥子?”

“香港過來的姐。”陸嘉笑着說。

“香港?”女人拿着針搔了兩下頭發,眼中一片茫然。

“就是非常南的地方,中國沿海。”陸嘉跟她解釋。

一聽見中國二字,女人的眼睛頓時亮了,格外熱情的招呼着倆人,“來來來,快進來,叫我嬸子就行了,咱們這個村子偏僻,你們這一路走進來肯定累了,快進來歇歇。”

“這個不打緊嬸子,”陸嘉連忙退而求其次說起了要留宿的事,“我們沒找到地方休息,能不能晚上在您這兒借宿一宿?您放心,不住您家裏,我們一路過來看您家隔壁有間柴房,能讓我們住一晚嗎?”

此話一出,嬸子和秦睿都驚訝的看着陸嘉,好好的屋子不睡,要睡人家柴房?

“您放心,我們不白住,給您拿錢嬸子……”陸嘉說着,連忙從兜裏掏出幾張百元大鈔往嬸子手裏塞。

“呃,”嬸子拿着紅色鈔票,眼中沒有絲毫驚喜,只有茫然不解,她眨了眨眼睛,頗有些勉強的将錢拿在手裏,“隔壁柴房有些髒,還沒收拾出來呢,你們趕路這麽久餓不餓啊?要不先給你們做點飯吃吧。”

“娘,哥哥剛剛給俺肉吃了!”小滿憨笑着拽了拽嬸子的袖子。

嬸子一聽,恨鐵不成鋼似地一巴掌打開小滿的手,滿是歉意的對陸嘉說:“俺兒不懂事,讓你們見笑了。”

陸嘉把背包取下來,拿出四個罐頭,“我這裏還有呢,這裏離大一點的縣城不是很遠,我還可以再買。”

嬸子仔細看了一下他手裏的罐頭,“這是國外的東西吧?”

“當然不是啦,國産的,”陸嘉看了一下門口,見外面沒別人,他悄聲問了一句,“嬸子,這個村子經常有日本人進入嗎?”

嬸子嘆了一口氣,“快別提了,三天兩頭來一趟,惹得家家戶戶都不安生,就這兩天才消停,要不我還不敢讓你們留下呢,被抓到可受罪嘞。”

也許這些日本人就是日本賀茂家族的人,看來這趟是來對了,陸嘉眸色暗了暗,借着這個話題繼續問:“日本人過來幹什麽啊?”

“俺們村附近有座礦,男人們都在哪兒幹活呢,日本人眼饞心熱呗,”嬸子一邊說着,一邊把陸嘉放在桌上的罐頭和錢塞回他的背包裏,“俺們這個地方太偏僻,你們到時候還得走出去,離了糧食可不行。”

大嬸淳樸熱心,把家裏最好的吃食都拿了出來,做了頓豐盛的晚餐,招呼着他倆吃完飯,又和小滿一起,四人把柴房收拾出來一塊能躺人的炕。

陸嘉和秦睿走了一天的路,累得魂都快飛了,眼下吃飽喝足,臉一沾上枕頭就睡死了。

月上梢頭,清亮的月光鑽過大敞的屋頂,灑在正在土炕上兩個人的臉上,一張比一張耀眼的臉正陷入熟睡中,正值炎夏,被子只蓋住了肚子。

陸嘉睡的規矩筆直,秦睿微微歪着身子,額頭抵在陸嘉肩膀上。

“嗯……”

秦睿驀然從睡夢中驚醒,他身子一抖,下意識抓住陸嘉的手臂。

陸嘉被他的動靜吵醒了,但是累得眼睛都睜不開,閉着眼睛問:“怎麽了?”

“我腿抽筋了。”秦睿哼唧一聲,委屈巴巴的将臉埋在陸嘉頸窩裏。

白天走太多路了就會這樣。

“來,”陸嘉拍了拍他的腿,示意秦睿把腿放在他身上,“給你捏兩下。”

秦睿乖乖将腿搭在陸嘉腿上,溫熱寬厚的手掌隔着褲子捏着他的腿,力度适中,格外舒服。

“是這裏嗎?”陸嘉問,秦睿的腿穿着褲子時細長筆直,脫了褲子後的腿部肌肉卻格外結實,摸起來手感也不錯。

長舒一口氣,秦睿滿足舒服的喟嘆一聲。

陸嘉困的不行,捏了幾下,意識就開始在夢境邊緣游離。

“哥!”

秦睿猛地叫了一聲。

陸嘉猝然瞪大眼睛看着天空中的月亮,瞌睡蟲給他全吓跑了,他歪着腦袋看着坐起來的秦睿,他正抓耳撈腮的不知道在幹什麽。

“怎麽了?”

“跳蚤咬我!這裏有跳蚤。”秦睿哭喪着臉,拼命抓自己後背。

陸嘉這下徹底睡不着了,坐起來從背包裏翻出一瓶驅蚊水,把手電筒打開說:“把衣服撩起來。”

秦睿連忙将身子轉過去把T恤脫了下來,月光灑在寬闊的脊背上,勾勒出力量感十足的肌肉線條,手電筒的光照過去的時候,陸嘉赫然在他白皙的皮膚上看見了幾枚跳蚤咬出來的紅點。

陸嘉的體質從小到大都不招蟲子,可是秦睿不行。

驅蚊水噴在背後涼涼的,加上有陸嘉用指尖幫他推開藥水,秦睿感覺不是那麽癢了,他閉着眼睛哼了一聲,開始埋怨陸嘉:“嬸子都說留我們一晚了,你非要住柴房,現在我被蟲子咬了,你滿意了吧?”

“不管嬸子的丈夫是不是在礦上,她們母子二人都要在這個村子裏生活下去,貿然收留我們,傳出去對人家名聲不好。”陸嘉語重心長地說。

“這樣啊。”秦睿撇了撇嘴,不再說話了。

“好了嗎?”陸嘉在最後一枚紅點上抹上藥。

秦睿點點頭,倆人又重新躺了下來。

這一覺秦睿睡得還是不怎麽安穩,折騰得陸嘉也沒睡好,隔一會兒就被他叫醒抓癢,秦睿天蒙蒙亮的時候才安穩睡着,早上根本起不來,想着不能在人家家裏賴床,陸嘉沒舍得叫醒他,一大早就拖着疲憊的身子從炕上爬了起來。

大清早,嬸子正在院子裏洗衣服,見陸嘉起來了,連忙站起身跟他打招呼,“起來了,來來來,進屋吃早飯吧。”

跟着嬸子進了屋,她打開廚房蓋着的鍋蓋,裏面的粥和窩窩頭都是熱乎的。

陸嘉笑着問道:“你們已經吃過飯了?”

“滿子早上要去上學,我也就跟着起早,诶,跟你一起來的那個小夥子還沒起床嗎?”嬸子滿臉好奇。

“他昨天晚上給蟲子咬了,一晚上沒睡好,讓他多睡會兒吧,不用管他。”

“哎呦,”嬸子懊惱地拍了下腦門,“你看我,忘了這一茬不是,晚會兒我去山上折點兒艾草在那屋裏燒了,再把被子全換了,保證你們晚上能睡個安穩覺。”

“沒事的,我給他上藥了,不麻煩您。”陸嘉連忙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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