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以暴制暴
以暴制暴
這是開鎖符,天衍道術入門教程。
符紙往鎖上一貼,陸嘉默默念完口訣,鎖開了,他和秦睿四下看了看沒人,直接推開門從正門進去了。
“這要是讓小偷看見,估計要嫉妒得眼睛發紅。”秦睿忍不住打趣他。
“從正門進去比較保險,”陸嘉把他拽進屋,匆匆忙忙把門關上,一轉頭就看見了玻璃櫃上的座機電話,“去樓梯那兒給我把風。”
秦睿打開手機手電筒,乖巧地走進屋裏,站在樓梯口。
陸嘉按下霍修遠的手機號碼,捂着電話聽筒靜靜等着霍修遠接電話,四周安靜到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和電流刺啦聲。
漫長的等待之後,電話那頭終于傳來霍修遠煩躁的聲音:“你好,哪位?”
“霍哥。”陸嘉激動地快哭了。
陸鳳簫果然是個騙子!
對面沉默了好幾秒,霍修遠才不敢置信地開口:“陸嘉?你怎麽用別人的手機給我打電話?”
陸嘉深吸幾口氣,理清紛亂的思緒,“先別管那麽多了,你們在哪兒?”
“我們都在昆明,這不等你給我發定位嗎?”
“我跟秦睿的手機都被信號屏蔽器影響了,電話打不出去,你看能不能找人帶你們進山,我們在哀牢山下的五龍寨裏,記着一定要找靠譜的人,還有多帶點兒人。”陸嘉壓着嗓子叮囑。
“等下,你是說你跟秦睿都被困在哪兒了是嗎?”霍修遠語氣嚴肅。
“對,”陸嘉抓了下頭發,“我懷疑這裏官民勾結,并且這裏民衆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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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頓住了。
只見秦睿站在樓梯口一動不動,手電筒的光照向樓梯的另一個方向。
“喂!喂!陸嘉你說話,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霍修遠焦急道。
“霍哥,我只能跟你說講道理行不通,這次要以暴制暴了,我要當族長,你得幫我!”陸嘉拿着手電筒的手都在抖,“秦睿那邊出問題了,我得去看一下。”
“那你不要打草驚蛇,無論發生什麽,一定要拖到我來,我已經知道該怎麽過去了,你自己要當心。”霍修遠說完沒有耽誤陸嘉的時間,直接把電話挂了。
陸嘉輕手輕腳走過去,循着秦睿的目光看向樓梯下面。
那是一道虛掩着的門,借着微弱的手電筒光能看見裏面有毛茸茸的東西,并且陸嘉很明顯地感覺到了一股煞氣。
“走啊,愣在這裏幹什麽?”陸嘉拽了他一下。
“有人,有人的呼吸,從裏面傳來的。”秦睿實在是不想走。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一樓,這個樓梯一端連接着樓上的卧室,一邊連接着地下儲藏室。
一聽裏面有活人,陸嘉一馬當先下了樓,可那儲藏室的門有鎖,他只能再用一道黃符将門鎖打開,輕輕推開門,不算寬敞的儲藏室挂滿了各種皮貨,其他倒也罷了,裏面甚至還有金錢豹、雲豹等各種保護動物的皮毛。
一時間陸嘉都看呆了。
還是秦睿拽了他一下,“我在寨子裏面沒看見其他小賣部,恐怕這裏是倒手髒物的窩點。”
燈光照向屋內,陸嘉看見裏面還擺放着幾個大冰櫃,好奇心驅使他走了過去,打開一看,裏面全部是冷藏的哀牢山珍稀物種,譬如哀牢髭蟾,甚至還冷凍了一些植物種子。
“呵,終于知道這裏的人為什麽不種地了,還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啊。”秦睿戲谑道。
“別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外公在的時候五龍寨不是這樣的……”
秦睿正色道:“那個時候你才幾歲,他們會當着你的面幹這種事嗎?”
面對他眼中的嘲弄,陸嘉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秦睿又打開另外兩個冰櫃,随手在裏面翻了一下,“看看這是什麽。”
陸嘉轉頭一看,那用密封袋保存的白色粉末吓得他差點心髒驟停。
“雲南和緬甸交界,禁毒力度這麽大,竟然有人敢在眼皮子底下搞這個,真牛逼,最厲害的刑法恨不能全犯了呀。”秦睿嘲諷的話就沒停過。
陸嘉抹了把臉,“人的呼吸,在哪兒呢?”
秦睿關上冰櫃,繼續往裏面走,就在屋子後面,還有一道門,他手剛搭上門,樓上的小賣部傳來了鑰匙開鎖聲,和一些談話聲。
陸嘉連忙走過去關上門,可是他們怎麽從裏面把鎖給鎖上呢?
有人下樓了,小賣部的燈也打開了,透過門縫,陸嘉看見幾個年輕人和從樓上下來的老人用方言攀談着,陸嘉聽不懂他們叽裏呱啦的方言,可為首的年輕人卻指了指門上的鎖,不知道說了什麽,那老頭連忙走過去查看。
完了,陸嘉心一沉,他們進來之後沒法從裏面把鎖重新鎖上,鎖就這麽挂在門上,根本無法僞裝成沒人進入的樣子。
頭一次幹這事就翻船了。
老頭端詳片刻,直起身子緩緩看向樓梯下面虛掩着的房門。
“唔……”
陸嘉沒來得及出聲,手腕被猛力一拽,緊接着一陣天旋地轉,眼前漆黑一片,直到鼻尖嗅到獸皮的腐朽氣和熟悉的香味,他的心才放進肚子裏。
秦睿将陸嘉抵在牆上,躲在厚重的毛皮後面,倆人隔着兩件衣服緊貼在一起,他傾身壓近,在陸嘉耳邊噓了一聲。
落在耳畔的呼吸癢得陸嘉偏過腦袋,頭發傳來一陣刺痛,秦睿壓着他頭發了。
老頭帶着那幾個年輕人抄起家夥推開門闖了進來,他們沒有翻找,看見敞開的另一扇門,想也沒想就拎着東西沖出去。
裏面傳出幾聲哀求:“求你們,放了我們吧……別打……”
這是普通話。
透過毛皮的縫隙,陸嘉看見那扇門開了,應該是秦睿撬開的,正心下疑慮秦睿怎麽不拽他從這個地方跑呢,一轉頭,鼻尖猛然撞上秦睿的鼻尖了,他連忙偏過臉。
哦,調虎離山啊。
聽着豬圈的聲音慢慢弱了下去,秦睿蹲下身的同時把陸嘉也拽了下來,倆人貼着牆根貓着腰,趁那夥人追出去的空檔,從正門溜出去了。
他們倆怕引人注目,甚至都不敢在路上走,只能貼牆行走。
小賣部發生的動靜太大,很快寨子裏陸陸續續亮起了燈光,寨子裏的人都活動了起來,陸嘉心道不好,不能在居住地逗留,想拉着秦睿往比較偏僻的地方走,可沒想到秦睿卻反手引着陸嘉往另一個地方走。
“你要帶我去哪?”陸嘉忍不住問道,在田埂走了半天,現在月亮那麽亮,他們倆目标太大了。
“我問你,負責跳祭祀舞的女孩子在祭祀之前,能見外人嗎?”秦睿轉頭問。
“我……”
這我問誰去啊,陸嘉懵了,他三歲就離開這個寨子了,對這裏的文化傳統不太了解。
“算了,我換個問題,你想怎麽為你自己正名,怎麽為你媽媽報仇?”
“喚靈,喚陸瑩的靈魂……”
“我聽說你當年弄過借屍還魂,所以對這方面應該有了解,如果喚靈失敗,要麽是那人轉世了,要麽是那人死了,咱們現在已經打草驚蛇了,小賣部那老頭知道有外人進這個寨子,下一步就是要找我,你覺得,你有時間喚靈嗎?”秦睿的眸子如同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潭,仿佛世間一切都在他眼中。
陸嘉抓了下頭發,“所以你的意思是盡快排除一種可能,去祠堂?”
秦睿點點頭。
他和秦睿已經看見了五龍寨最不堪入目的秘密,這裏的所有人都是兇手和幫兇,眼下擺在眼前的有兩種選擇,一是跑出去和霍修遠彙合,二是迎難而上。
“他們手上還有人質……媽的……”陸嘉暗罵一聲,“不管了,走。”
下定決心,他們就往祠堂的方向走,現在寨子裏已經炸開鍋了,他和秦睿走上山坡的時候看見無數火把聚集着往他們所住的方向走,祠堂這邊沒人,漆黑一片。
“已經回不去了,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秦睿輕聲寬慰他。
“我們要提防的不止是人,”陸嘉掏出兩張符紙,用血畫上符文,“隐身符你拿一張,以免被陸鳳簫發現。”
“也行,他的道行沒那麽深,應該看不破,”秦睿接下一張,忽然話鋒一轉,“你跟陸瑩有三十年沒見了吧,你怎麽就能看出來是她呢?”
“還是那句老話,喚靈。”
陸嘉撂下一句,摸着黑往祠堂裏走去。
坐落在半山腰的陸氏宗祠外表漆黑一片,可裏面還燃着幾支燭火,他們倆在外牆蹲好,把窗戶推開一條小縫往裏一瞅,裏面卧在榻上的女人讓秦睿瞳孔一顫,嘆息一聲讓陸嘉沒必要喚靈了。
“她是陸瑩……就是那個該兩歲夭折的陸瑩,不過,她确實夭折了。”秦睿喃喃道。
“什麽?”陸嘉聽得一頭霧水,屋裏的女人正安詳地睡着。
“她的靈魂被困在這具身體裏無法轉世。”
以秦睿的本事,陸嘉對他的話堅信不疑,“是外力介入的原因吧?”
秦睿低下頭沉思道:“不對啊,按理說……”
按理說以陸鳳簫的道行,根本無法達到拘禁靈魂的同時還能保持肉身不腐的程度,并且行使拘禁靈魂需要和冥界溝通報備,甚至他還發現陸瑩的靈魂已經虛弱到無法被拯救的程度了,就像一縷煙,會慢慢消失在眼前。
而她的消失就在咫尺之間。
“怎麽了你倒是說啊?”陸嘉有些急了。
“到底是誰這麽瘋狂啊?不讓她轉世,她快灰飛煙滅了,”秦睿惋惜地轉過身一屁股坐在地上,歪着腦袋看着陸嘉,“哥,這事你還真不好解決。”
“是啊。”陸嘉也洩氣了。
既然陸瑩在五龍寨活到了現在,肯定有很多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也知道陸嘉沒有克死她,陸嘉是清白的,可是沒有一個人選擇幫他澄清,所有人都選擇了無視,也都默許了陸仁做的錯事,甚至幫他掩蓋,和他同流合污,不惜犯下一樁又一樁的罪……
陸嘉心底寒涼一片,他不為自己感到悲傷,只為母親感到悲哀,她為族人奉獻了一生,可臨了了,他們不僅容不下她的孩子,也容不下她。
在個人利益受到威脅的那一刻,什麽親情正義都成了笑話。
浩浩蕩蕩的火把大隊走向陸嘉的外祖家,燈火通明中人頭攢動。
“哥,走吧,我們離開這裏,等霍哥他們過來。”秦睿看了一眼,站起身,拍幹淨褲子上的灰。
陸嘉卻坐在原地,從懷裏掏出折扇,九尾狐好似聽到了他的心聲,扇面活動了起來,流雲浮動間有一雙血色眸子在閃動。
他看了片刻才擡起頭,在秦睿茫然的眼神裏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我們走不了,你忘了,陸洋說山上山下他都有路子,恐怕早就跟周邊的鎮子通氣了,我們跑不掉。”
“那你的意思是……”秦睿已經懂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指尖浮過扇面上的白狐,陸嘉擡眸看向秦睿,“其實,你和她一起動手的話,是可以将五龍寨夷為平地的吧?”
秦睿臉上劃過一抹愕然。
陸嘉這是在求他嗎?
“是嗎?”陸嘉追問。
鳳翎般的睫毛垂下,秦睿銳利似鷹的眸子居高臨下望着地上的陸嘉,流暢的下颚線在月色下極其冷冽,他微微仰着腦袋,仿佛在倨傲的回答陸嘉:是啊,你求我啊。
真難為陸嘉能想起來自己手裏還捏着一對王炸。
陸嘉垂下腦袋,目不轉睛地望着手中的折扇。
他好像沒有半點兒求人的意思啊,秦睿頓時就急了,嘴裏卻陰陽怪氣:“你之前不是不願意我插手這種事嘛?恨不得我離得越遠越好。”
陸嘉還是低着頭沒說話。
“诶!她有什麽好看的,你要不要我動手?”秦睿真想把他手裏的扇子撕爛。
“去,躲起來,我不叫你,就別出來。”陸嘉低聲說完,手中的折扇化作霧氣升向空中變成一團白雲。
“你要幹什麽?動手嗎?”秦睿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不。”陸嘉毫不猶豫地回絕,從地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