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回來了
他回來了
——轟！
地面傳出一陣巨響，随後劇烈搖晃起來，哀牢山的樹木盡數塌陷，驚起一片飛鳥，無數走獸從山林間魚貫而出，黑霧從哀牢山飛向空中，将陽光完全遮蔽，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
“這是什麽東西？”人群騷亂起來。
有人朝黑霧開了一槍，結果子彈就像紮進了泥潭裏，被吞噬了。
“秦睿……”陸嘉眼前發暈，他不顧一切沖向霍修遠，針管劃破手背，血瞬間流了出來，“霍哥，找到秦睿沒有？”
霍修遠轉頭看向從寨子裏跑出來的幾個人，“怎麽樣，找到人了嗎？”
“找遍了，武警也在搜查，沒有秦睿的蹤跡啊。”靖堯堂的人回答。
陸嘉眼前一黑，差點沒暈過去，霍修遠一把扶住他，勸道：“你先別擔心，那小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
空中的黑霧開始四散，一枚枚宛若黑色利刃宛若箭矢一般射向地面的活人，距離較近的人率先受到攻擊，整個人就像被潑了岩漿一樣，被腐蝕到只剩黑色的骨頭，随後他們又站起來了，搖搖晃晃地往活人身上撲。
人群被吓得四散奔逃，被武警扣下的人連子彈都不害怕了，尖叫着往寨子外面跑。
“大哥，你見過這種東西嗎？”程愫從人群鑽過來。
霍修遠搖了搖頭。
訓練有素的武警立刻在人群最前方拉起了一條警戒線，開槍往黑色骷髅身上瞄準，可槍支只是被減緩了一下他們往前沖的速度，無法一擊必殺。
“老霍，這事可能得你們處理了，我們搞不了啊。”周局一槍打在骷髅身上，這東西不在他們的處理範疇之內。
“愫愫，你馬上帶我們的人去布陣，把戰場控制在五龍寨，別讓這東西跑了，”霍修遠說完，程愫連忙應聲，回到車裏拿家夥事兒去了，霍修遠又對老周說：“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傷亡，老周你叫你的人守在入口。”
Advertisement
“周局，把進山的每一條路都堵死，不能放走一個五龍寨的人，”陸嘉說完，虛弱的喘了口氣，他抓住霍修遠的手腕，嘴唇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霍哥，我們回車上去吧。”
周局和霍修遠對視了一眼，好似明白了陸嘉話裏的意思。
“你是要等五龍寨的人全部死光了再動手嗎？”霍修遠低聲問道。
陸嘉手疼得不行，光潔的額頭都滲出了細汗，頭發沒有光澤地垂在腰間，“也許還沒等死完，他們就會來求我們，這種人只有在涉及自身利益的時候才會忏悔，但是忏悔之後呢？大禍逃脫後他們會記恨我們，恨我們為什麽不早點救他們……”
“與其這樣，不如讓這種人性徹底滅絕……”陸嘉轉過身，無視所有的哭喊與嚎叫，他腳步虛浮地往回走，“周局，把警戒線撤了吧。”
“陸嘉，”周局急忙叫住他，望着他停在原地的單薄身形，他咽了下口水才開口：“我知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可你不能這樣一杆子把一船人都打死啊，也許有很多人都是被裹挾着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
陸嘉眼中全是寒涼，“周局，你記得自己三歲時候的事嗎？”
周局愣在原地。
“可是我記得，無法原諒。”
“老周，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五龍寨你抓幾個人回去依法定罪就可以了，其他的人就不用管了。”霍修遠沉聲說。
周局默默看了他一眼，只能讓自己的人全撤了，他知道，霍修遠護短，無條件維護自己人，勸也沒用。
陸嘉手搭在車門上，眼前陣陣發黑，他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麽虛弱的時候，好像疲憊積累了一個月後，在秦睿生死不明的情況下全部爆發了一樣，血順着手背淌上手臂，将白色體恤染紅了一大片。
“四哥，上車吧，你精神狀态實在不好。”易殊說着就要去扶他。
“不用了，藥回來了。”餘白朝陸嘉身後揚了揚下巴。
陸嘉僵硬地轉過身，在一片混亂中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挺拔堅毅，所行之處，黑色骷髅紛紛避開不敢靠近，風吹起額前的碎發，那雙他看了十八年的臉蛋一如往昔般俊逸無雙。
“你小子去哪兒了？都不知道跟你哥說一聲嗎？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霍修遠擔憂地把秦睿從頭打量到尾，“沒事吧？受傷了嗎？”
秦睿搖了搖頭，視線越過霍修遠落在陸嘉身上。
這是那段不堪的關系發生後他們頭一次正視對方，紛亂嘈雜的聲音偃旗息鼓，世界裏只剩下彼此雙方複雜的眼神，秦睿的視線從陸嘉慘白如紙的臉色緩緩移到他被血浸到通紅的手腕上。
他受傷了？什麽時候的事？
另外幾個人看着他倆跟看陌生人一樣看對方，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怎麽回事啊你倆，好不容易回來了，不過去關心一下你弟弟？”餘白疑惑出聲。
“秦睿，過來啊！”易殊向他招手。
陸嘉捂住手，轉身跨上車，“幫我包紮，血好像止不住了，另外，霍哥你叫人，把秦睿送走。”
“啊？”霍修遠一臉懵逼。
秦睿錯愕地望着陸嘉。
陸嘉的手握緊成拳抵住額頭，他眉頭緊鎖雙眼緊閉，“把他送走！”
幾乎是低吼出聲的話讓霍修遠無奈地搖搖頭，他把手搭在秦睿肩膀上，看着少年傷心的樣子，他語重心長地說：“做錯事惹你哥不高興了吧，你哥語氣有點兒沖也是擔心你，他想你去個安全的地方，等事情結束了，你們兄弟倆把話說開就好了。”
秦睿張了張嘴想說點兒什麽，可是陸嘉卻轉過了頭，明顯是不願意再見他。
一股被抛棄的悲戚湧入心頭，秦睿喉口猛一酸，眼睛濕潤了。
“老周，幫個忙，把這孩子送出去吧。”
警戒線已經陸陸續續撤走了，霍修遠把秦睿塞給了周局，等他們全部離開後，他立馬上車，關上車門，将所有慘叫聲都隔絕在門外。
“行了，秦睿走了，這下你可以放心了。”霍修遠一轉頭，見陸嘉眼角閃爍着淚光，他微微一愣，想開口勸兩句，想想還是算了，都是成年人了，知道他嘴硬心軟，給他留點面子吧。
窗外的慘叫聲已經減弱很多了，活人所剩無幾，黑色骷髅大批量增加，這些東西好像和那團黑霧有着緊密的聯系，他們殺掉越多的人，那團黑霧就變得越來越大。
天空中浮現出一道道金絲，它們連接成一張巨大的網，将黑霧籠罩在這裏，它拼命撞擊着，卻無法掙脫。
這是程愫用奇門遁甲将它給束縛了。
但是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再放任不管的話這個東西會越來越強大。
“大哥……”易殊有些擔憂地看着霍修遠。
霍修遠和餘白對視了一眼，然後齊刷刷地看向陸嘉。
“我體力還沒完全恢複，你們看着處理吧，我等會兒就來。”陸嘉捂着臉說。
霍修遠和易殊推開車門下去幹活了，餘白還漫不經心地坐在車裏，準備來個壓軸出場，不過在此之前，他還催着陸嘉趕緊幹完一瓶葡萄糖下去打架，陸嘉實在無奈，臨下車的時候又給自己灌了一小袋藿香正氣水。
那味道經過嗓子眼，直沖天靈蓋，陸嘉瞬間精神了不少，反正秦睿已經走了，他一直堵塞的心髒好似瞬間疏通了一般，坦坦蕩蕩了。
拿着折扇下車後，霍修遠和易殊已經在外面打起來了，一個精通雷法，一個擅長劍修，打起來場面也夠大，可是加起來都沒能刮掉那團黑霧的一層皮。
“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麽啊，你見過嗎？”陸嘉問狐貍。
“從未，不過他身上的氣息是魔氣，成精的魔物恐怕我都沒法勝他。”狐貍回道。
“魔？”陸嘉皺起眉，以往他們幾個堂主合作也不過是降妖，從沒遇見過魔物，“沒事，五位堂主首次合作呢，應該能搞定。”
五帝錢鑄造的長劍繞着黑霧飛了一圈，穩穩落進易殊手裏，“打不進去啊！”
霍修遠的雷符将地面的黑色骷髅清理了不少，他聞言，放棄手上的引雷符，徒手憑空畫出一道符将它打向天空，雷符和拘靈陣産生了共鳴，電流直直的刺進黑霧裏。
一個黑色骷髅徑直撲向陸嘉，握緊折扇的手微微一甩，扇子鋪開，一道雲風還沒打過去，骷髅就化作了一片霧，連帶着地面剩餘的骷髅也消失了。
黑霧中夾雜着雷聲，将整個天空染成了灰色。
就在他們以為雷法能将它誅殺時，黑霧中浮出一絲肉色，他們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張人皮！
“他要化形了！”陸嘉驚呼一聲，單手一揮，一道利刃垂直劈向黑霧。
沒成想那黑霧竟然将這道夾雜着妖氣的法刃給吞噬了，當着衆人的面鑽進了人皮裏，皮囊頓時像一張充了氣的皮球脹了起來，等黑霧完全消失，只剩一個陸嘉熟悉的人懸在空中。
陸洋？陸嘉瞪大了眼睛。
他怎麽說暗室裏沒有發現陸洋的人皮，這人皮原來早就送給了這個魔物，是誰去送的？秦睿嗎？
陸嘉不敢想。
懸在半空中的人緩緩睜開眼睛，完全變成黑色的眼睛散發着陣陣霧氣，他嘴角上揚，咧出了一道森然的弧度，手臂擡起，黑色利爪從指尖生出，他俯沖向下，像顆流星似的飛向霍修遠。
霍修遠劍眉一挑，擡腿踩在身旁的石頭上，借力跳到後方。
“呃！”
陸嘉耳邊忽然傳來易殊的通呼聲，原本該砸在霍修遠面前的陸洋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黑色殘影，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迅速對易殊下手了。
“易殊！”霍修遠喊了一聲。
易殊身側的黑影消失了，他也倒在原地，鮮血從胸口處的四道傷口噴湧而出，黑霧在傷口處彌漫，大有吞噬掉對方的架勢。
好快的速度，陸嘉和狐貍産生了心底共鳴，折扇生出九條虛空狐尾将他包裹在中間，防備陸洋進行下一次偷襲。
“他的速度太快了。”陸嘉也從沒見過速度這麽快的魔物，要想解決就只能讓他減速。
陸嘉這邊無法偷襲，陸洋再次瞄準了沒有防備力度的霍修遠。
“霍哥，小心！”
陸嘉單手一揮，一條狐尾如鞭子一般抽向陸洋，給霍修遠争取了時間讓他趕到易殊身邊，随後陸嘉借着狐貍給他的力量，飛身沖過去，和魔物打了起來。
“怎麽樣？我看看。”
霍修遠把易殊扶了起來，他胸口的傷彌漫着黑霧，看不見血肉，易殊臉色慘白，渾身都在發抖，霍修遠急忙封住他的心脈，防止魔氣侵蝕心髒。
車門推開了，餘白終于下了車，戴着墨鏡的雙眼看了一眼正和魔物糾纏在一起的陸嘉，随後将目光定格在易殊身上。
“你還看什麽啊？還不過去幫陸嘉！”霍修遠急了。
餘白笑笑沒說話，無論是他也好還是霍修遠也好，都沒拿出全部的力道，至于陸嘉嘛，他倒是盡全力了。
陸嘉那邊的戰況實在不好，這魔物太強大了，速度又快，狐尾的保護脆得跟紙一樣，他身上挂彩了好幾處，尤其是腰上，被那魔物的爪子撓出好大一個血口子，他能感覺到有一股魔氣在剝奪他的力量，侵蝕力鑽得骨頭縫都疼。
再耽擱下去，魔物只會越來越強。
并且魔物還在吸收哀牢山的地氣靈韻，正鋪天蓋地的往拘靈陣上沖，金色紋路已經出現細碎的裂紋了，拘靈陣要是撐不住，那外面的世界就完了。
“大哥，你我可都開神識了，不拿出看家本領，可真是無顏面對江東父老了。”餘白感慨一聲。
神識就是用身體為媒介，承載衆神之力，每開一次就折壽。
拘靈陣的紋路逐漸由金色變成了紅色，裂紋被修複，那是程愫用自己的血加強了拘靈陣。
“也罷，大不了英年早逝。”
說完，霍修遠放下易殊，站起身，閉上眼睛雙手撚訣，雲層迅速聚集，伴随着震耳欲聾的雷聲，閃電在雲層裏翻滾，霍修遠身側也環繞着絲絲縷縷的電流。
念完口訣，他雙手垂下，飛向天空，用肉身接引雷部法源。
餘白也不再耽擱，摘下墨鏡，一雙金色瞳孔中流轉着梵文，他盤腿開始打坐，口中念起佛經，經由佛瞳的加持，拘靈陣下方亮起了一道一道巨大的佛家萬字符。
佛法驅散了不少魔氣，陸嘉明顯感覺到魔物的速度慢下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