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旱魃

旱魃

陸嘉抿了口啤酒,看着江侗歡樂的模樣哪兒有擔心秦睿的樣子啊?恐怕在他家裏說的那番話就是故意讓陸嘉擔心,好親自來找秦睿給他個臺階下。

都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陸嘉就是願挨的那個。

不過,給不給臺階下是一回事,陸嘉更怕的是玉樹幹旱和秦睿有關。

畢竟五個月前秦睿剛從哀牢山上下來,魔物就出現了,陸嘉雖然不想懷疑自己的弟弟,但他倆的關系已經不能用兄弟來形容了,所以這種懷疑合情合理。

現在想想,已經五個月沒見秦睿了,以往最長也不過是兩周不見。

他将折扇從兜裏拿出來攤開。

“察覺出什麽沒有?”陸嘉低聲說。

“幹旱是從地下傳來的……”狐貍用只能他們倆聽見的聲音說道。

“诶,小哥,怎麽一個人坐這裏喝酒呢,跟大家夥一塊兒啊。”一個老實憨厚的大哥走了過來,将手中的兩罐啤酒遞給他。

陸嘉連忙收了折扇,接過他手中的酒,讪笑道:“心裏想着事呢,怕喝得太多明天起不來。”

大哥啧了一聲,“啤酒才幾度啊,哪兒就能喝醉了。”

陸嘉拿出煙,分給他一根,自己也點上一根,“我挂心正事呢,實在不好喝酒,大哥你們也是來采風的?”

“我們是記者,過來取景的,倒是你們,這青海還有其他漂亮的地方能采風啊,怎麽到這兒來了?”大哥接過他手中的煙,點上火,倆人一起坐在小馬紮上抽了起來。

“想目睹一下千古奇觀呗,青海要是幹旱,那得是多大事啊。”

“可不嘛,地質勘探隊都來了,”大哥指了指幾十公裏外的山崗,“就在那邊,我們想去采訪都采訪不了,只聽說是什麽板塊運動導致的大旱,可是這邊一帶哪兒發生過地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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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旱最嚴重的地方也在那邊嗎?”陸嘉問。

“是啊,你說,哪怕是板塊運動導致的幹旱也沒必要圍起來吧,那邊可全都給人圍起來了,拉了幾十公裏的警戒線呢,誰都進不去,裏面肯定不是普通幹旱那麽簡單。”大哥憤憤地說。

确實有點兒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什麽大旱還需要保護幹旱現場啊。

再者說,江侗口中的目的地就是拉起了警戒線的地方,普通記者都進不去,秦睿一個實習記者是怎麽進去的?

他肯定跟這場大旱有關!

到了深夜,陸嘉見露營地的人都歇下了,江侗更是喝得爛醉如泥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陸嘉就把所有東西都放進自己的帳篷裏,留給江侗,他自己帶了兩瓶水,開車往警戒線趕。

因為不想打草驚蛇,陸嘉把車開過來都沒開車燈,悶頭往前沖。

開了大約一個小時,終于到了大哥說的那座山崗下。

下車看了一眼,這座山崗也不高,可以爬上去,他打開手機手電筒,一步一步爬到山頂,眼前出現了一大片燈火通明的房屋。

統一都是白漆紅頂的新房屋,連成一大片,裏面還有人在走動。

“不對啊,我記得,青海一帶沒有這樣的房子。”陸嘉咽了下口水,他總覺得這屋子很眼熟,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他們距離那些房子還有很大一段距離,而在那屋子後方,他果然看見了鐵絲網鋪設起的警戒線,這裏确實是幹旱最嚴重的地方,陸嘉穿着大衣站在山頂,都能感受到滾滾熱浪從地面傳來。

忽然,一道光掃了過來,陸嘉趕緊趴在地上,這一趴不要緊,他感覺地面就像燒熟的鐵鍋,燙得手心疼。

“你要進去嗎?”狐貍突然開口,語氣有些緊張。

陸嘉猶豫了,秦睿真的在裏面嗎?

“你還記得五龍寨那個魔物嗎?”狐貍說。

“記得,怎麽了?”

“這裏有個比那個魔物還要強的東西,他們戍守在這裏,我不能進去不說,哪怕我動用一點兒法力,都會被查探出來。”狐貍緊張的不行。

“這麽嚴重嗎?”陸嘉都跟着緊張了起來。

“他們有編制,我害怕!”

國家勘探隊嘛,确實是編制,陸嘉嘆了口氣。

陸嘉深深看了一眼前方,他閉上眼睛,伸出手指在額頭和太陽穴點了幾下,再次睜開,瞳眸中浮着一層精光,虛幻褪盡,他看見那些房屋全都是紙紮的屋子!

這倒罷了,更讓陸嘉想不到的是,那警戒線圍起來的其實是一座圓形光柱,大的好似将天都撐起來了,光柱外面圍繞着一條長得看不到頭的銀色鞭子,像閃電一樣,閃爍拉扯着。

“這是什麽?”陸嘉活了三十三年,都沒見過眼前這般震撼的一幕。

“不是警戒線,是結界!”狐貍驚呼出聲,“并且這個結界好強,我從沒見過這麽強的結界,外人進不去,裏面的人也出不來。”

裏面的人?陸嘉思索了片刻,“是那個造成幹旱的東西嗎?”

“剛剛忘記跟你說了,造成幹旱的是魃。”

頂級的僵屍才被稱為魃,旱魃所行之處,赤地千裏,現在大旱的範圍一直固定在玉樹,恐怕是這個陣法在限制他。

那秦睿呢?他跟旱魃是什麽關系?如果一切都是陸嘉猜錯了,那秦睿是不是出事了?

“你進不去嗎?”陸嘉問了一句。

“我在這裏都能感受到這個陣法對其他法力的壓制,就算我跟你一起進去了,可能也無法發揮全部法力。”

陸嘉看向遠處的光柱,不算耀眼,卻散發着極強的壓迫感。

他正猶豫呢,身後突然掃過一道光,他連忙從地上爬起來。

一輛車穩穩停在身後,江侗從車上下來,“哥,你走就不能告訴我一聲嗎?”

陸嘉看了他一眼,走到他面前,指着那片房屋,“你确定不告訴我真相是嗎?”

面對他質問的眼神,江侗卡殼了,陸嘉不想再多說什麽,轉身正準備走,手腕被他一把抓住了,“你要去哪兒?”

“回香港。”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這裏和睿哥沒有關系,是,我承認是我讓你來的,但是我沒騙你,”江侗語氣焦急,大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架勢,他抓了下自己染回黑色的頭發,“我不知道你跟睿哥發生了什麽,他回香港後心情就不大好,然後當天北京來了個人,是他請睿哥來青海的,睿哥讓我把嘴閉緊,我就沒跟你說。”

“你現在,給秦睿打電話。”陸嘉沉聲說。

“裏面沒信號。”江侗無辜地眨了眨眼。

“所以你本來就聯系不上秦睿,還把我騙過來,”陸嘉氣得想笑,手癢得想打人,“他愛回就回,不回就死外面吧!”

“別啊,你們倆到底怎麽了,有什麽話不能說開啊?一鬧鬧五個月。”江侗見他要走,立刻急了。

“你去看秦睿最後一眼吧。”

一道清亮婉轉的聲音帶着些許魅惑力度從身後傳來。

江侗啧了一聲,不悅地看着緩步走過來的粉毛,他穿着一件寬松的短褲,兩條細白的腿露在沙灘褲外面,腳上還踢着一雙人字拖,渾身上下都洋溢着放浪不羁的氣質。

陸嘉心下一滞,轉過身,眼前這個人是曾在北京有過一面之緣的秦睿的朋友,“你這話什麽意思?”

沈塗指了指身後,“那小子正在裏面玩命呢,不讓我們插手,也勸不動,想着你是他哥,孩子要是真出事了好歹來送他最後一程。”

“他生我的氣?裏面什麽情況?”陸嘉莫名有些惱火。

“你拿錢辦事的,他也可以拿錢辦事,但是鬧出人命的話就有點兒不劃算了,不管怎麽樣,我這個做東家的都要盡量為我的下屬考慮。”沈塗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還沒請教你的名字。”

“我嘛?”他輕笑一聲,“我叫沈塗。”

陸嘉在心裏将他的名字默念了一遍,這種名字不常見,但聽起來耳熟。

“好了,別耽誤時間了,進去勸勸他吧,還年輕呢,別想不開。”沈塗風騷地撥弄了兩下自己的粉毛,眼光落在陸嘉的折扇上,裏面那只狐貍好似感受到了他警告的眼神,在陸嘉手中細微地抖動了一下。

“那些房子?”陸嘉遲疑地看他。

“奇門遁甲嘛,我記得你們靖堯堂不也有一個奇門遁甲高手嗎?比如說把紙條變成面條,只是基本操作,”沈塗無所謂地攤了攤手,“你直接去吧,他們不會攔你的。”

陸嘉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朝光柱的方向走去。

等他徹底離開這座山崗,背影變得迷糊,江侗才焦急地開口,“你不是跟我說我大哥好好的嗎?這才幾天啊,怎麽就剩一口氣了?”

“你小子也太沒大沒小了吧!怎麽跟長輩說話呢!”沈塗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我跟你說正事呢,他怎麽樣了?”江侗看他這不着調的樣子就煩。

“我不是說了嗎?好得很,通宵看了一天的無恥之徒呢,”沈塗連忙跟他解釋,見他臉色還是不好,他語氣放柔和了不少,“你擔心他幹嘛呀,他能出什麽大事。”

江侗無視他酸溜溜的話,斜眸看着他,“你就這麽告訴陸嘉你的名字不怕真實身份暴露啊?”

“早晚的事,就在眼前了,”沈塗一筆帶了過去,手臂搭在江侗的肩膀上,特別委屈地說:“十五年了,你還沒考慮好啊,拜我為師有什麽不好啊,等你死了,我立馬給你在冥界安排個官職。”

自從四歲被他們救下,沈塗就對這個年少卻見事明了的孩子特別滿意,心心念念着要收他為徒,可江侗覺得秦睿比沈塗要強,一心想拜秦睿為師,哪怕秦睿不收徒,他也心甘情願做小弟。

“這話我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江侗冷哼一聲,把他的胳膊甩下去,“能不能不走後門?再說了,沈爺幾千徒弟呢,又不差我這一個。”

沈塗眼睛一亮,“哦,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放心,等你拜我為師,你就是為師唯一的關門大弟子,從今以後我就只教你一個。”

這話,怎麽聽着像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呢?

“咦,”江侗打了個冷戰,雞皮疙瘩爬了一聲,“你收收心吧。”

沈塗長嘆一口氣,像是拿他沒辦法了,慣着吧,“催了十五年了,天下哪兒有我這般對徒弟掏心掏肺的人啊,更沒遇見過還不願拜我為師的人。”

江侗朝陸嘉離開的地方揚了揚下巴,“裏面真的沒事吧?”

“說了沒事就沒事,你吃了沒?去吃個宵夜吧。”

江侗轉頭回車上拿下來一個保溫袋,遞給他,沈塗用手指挑開一條縫,撲鼻而來的香味讓他口水大增,他疑惑地望裏面瞅了一眼,“羊肉串啊!”

“晚上他們烤的,我打包了一點兒帶給你們。”江侗淡道。

“哎呀,我就說我們侗侗最乖啦~”

“好惡心啊。”

有天眼的加持,陸嘉覺得眼前的紙屋子越看越滲人,并且伴随着陣陣風聲,紙屋子也被吹得嗚嗚作響,他走在路上,四周的人都站在路邊打量他,表情僵硬就像紙紮出來的人。

可他們有影子不說,陸嘉也沒看出來他們有什麽異樣。

走過這片屋子,陸嘉來到警戒線前,手搭在鐵絲上,耳畔突然傳來狐貍的聲音:“你确定要進去嗎?”

陸嘉知道她的擔憂,“別擔心,你還是照老樣子,去天上吧。”

“可你一個人……”

“秦睿還在。”他不會讓我有事,陸嘉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勇氣說這些,可能是十八年的養育陪伴大過魚水之歡吧。

“我會時刻關注你的動向。”狐貍說完,又照老樣子化作一片雲霧去天上。

心跳得有些厲害,陸嘉深吸一口氣,拉起警戒線,俯身鑽了進去。

“他進去了?!”江侗站在山崗上,陸嘉拉開警戒線後就憑空消失了。

坐在車上吃羊肉串的沈塗也被這一幕驚訝到了,秦睿的結界連他們這種修為高深的神仙都很難闖進去,可陸嘉進去了,到底是同法源不排斥,還是……

你等他很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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