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你去死吧

你去死吧

辭鏡眯起眼睛,“既然是送禮,就好好送禮才對,不該說的話,月老還是不該開口的好。”

“人都死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沐呈擦了擦嘴角,從袖子裏掏出一幅灰黑色羊皮卷,上面的字體已經被歲月侵蝕到模糊了,“這是我費盡千辛萬苦從極惡之地找回來的,您看着眼熟嗎?”

辭鏡淡淡地掃了一眼,“天衍道術。”

“這是你和雲易的父親,這個世界第二位天尊,密藏天尊留下來的,很久以前它刻在石碑上,再後來刻在羊皮卷上,慢慢流傳下去就到了秦家手上,流傳了幾千年,最精妙的道法都遺失了。”

辭鏡默默看着,并沒有想接過羊皮卷的意思。

他父親不是一個好父親,曾經是帶領人族征戰的大将軍,後來醉心妖法道術,一味渴望修道成仙,古人向來立長不立賢,他将自己的位置傳給了才能不濟的雲易後就進入了幽蔸,通過虛羅秘境的試煉就超脫六界了,對兩個兒子不管不問。

辭鏡對這個父親唯一的好印象就是他密藏天尊的身份,為他和兄長提供了一重高高在上一呼百應的地位,這樣才能更好地發動天人大戰。

“這是世上僅存的天衍道術了,裏面記載了許多遺失的道法,比如說同源雙生,怎麽說呢,就是兩人共享法源,但是一方強勢的話另一方就會虛弱。”沐呈靜靜看着辭鏡。

辭鏡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真是好苦,“你繼續說。”

“于是,雲易封印了你,不讓你成長,甚至吸收你的法力為己所用。”

辭鏡單手托腮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你很聰明。”

“所以,雲易根本就不是陸嘉殺的!”沐呈低吼出聲。

天帝曾說雲易死于天人五衰,既然他早晚都會死,陸嘉又何必親自趟這趟渾水,天界又何必引火燒身,陸嘉奉命去找辭鏡的記憶被冥界洗去了,否則承影不會丢失三十多年。

當時在血海的除了陸嘉秦睿,除了五方鬼帝十殿閻羅,還有辭鏡!

“是你,是你殺了雲易!他是你兄長啊……”

“有證據嗎?”辭鏡挑眉一笑。

“陸嘉已經死了,你就不能說出真相嗎?”沐呈的語氣近乎哀求。

“誠如你說,陸嘉已經死了,那真相還重要嗎?”辭鏡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人死如燈滅,什麽身前身後名都是虛無,你想跟他争一個清白,不如去問問天帝,願不願意撤走他為天界背下的黑鍋。”

沐呈渾身僵硬了,辭鏡笑顏如花的樣子在他看來就是一條美人蛇,“我兄長,他不會……陸嘉是和我們一起……”

“當年你們九位古神,活到現在的只有你和天帝還有陸嘉,另外六個,不是死于天人五衰,就是戰死,”辭鏡眯起的眼中閃爍着詭異的精光,“有時候,為了維護自己階級的統治,上位者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沐呈眼中的光芒緩緩碎開了。

“你兄長對你一定很好吧,真羨慕你,我哥但凡要是有他一半,我也就不至于操這麽多心了,他有領軍打仗的本事,卻不是守成之君,無法禦下,成天挂在嘴邊的就是那個已經死了幾千年的人。”

當年辭鏡還念及親情,可是後來,天人大戰結束後,雲易和天帝并肩站在一起接受神仙朝拜的那一刻,辭鏡就無法接受這個無能的廢物兄長了。

憑什麽他能和天帝站在一起享萬世榮光!憑什麽!

讓辭鏡徹底起殺心的是,雲易為了活下去,為了讓世上永遠有人記得他的愛人,他封印辭鏡也就算了,還拼命吸收他的法力,辭鏡和雲易之間的關系哪有什麽兄友弟恭啊,辭鏡對雲易而言就相當于一個法源。

說難聽點就是充電寶。

不親手殺了雲易,他誓不為人!

陸嘉确實被他利用,成為發動兩界戰争的棋子,只是他也沒想到,陸嘉竟然拿自己的命去填了這個坑,讓戰争卡在源頭,打不起來。

“是,人死了,說再多都沒有意義,你和兄長是一樣的人,都不會放過對自己有威脅的人,但是你和雲易更加可惡,秦睿是怎麽來的,你們恐怕比我清楚,”沐呈攤開手中的羊皮卷,“有些道法還是保留下來了,比如說召喚邪神。”

辭鏡瞪大眼睛,惡狠狠地盯着沐呈。

沐呈從他慌亂的視線中嘗到了一絲痛快,“你還想繼續聽我說嗎?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以前,有一對兄弟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不被別人推翻,于是想從神仙手裏劃地盤,他們想啊想,終于找到了可以和神仙抗衡的方法,此時恰逢混沌之子出世,于是他們用天衍道術的最後一術,布下陣法将孩子搶了過來。”

“真是老天有眼,這孩子才半歲,還不記事,可以好好培養,他們害怕這個孩子被別人找回去,于是取了孩子的血,封閉他身上的氣息,又怕他長大之後造反不聽話,還将他脖子上的長命鎖煉成了束縛他的金項圈。”

沐呈眼中彌漫出蝕骨的殺意。

“翠雲金頂不太好喝吧,可陸嘉喝了八千年!秦睿脖子上的那枚長命鎖是陸嘉用心頭血凝成的,就是為了保佑他平安康健,幸福快樂的長大,可你們都做了什麽?把他當狗一樣養着,騙了他整整八千年,就這麽作踐他!何其可惡!”沐呈氣得渾身發抖。

“誰告訴你的?”沐呈雙手撐在桌子上,他要殺了這個人。

沐呈毫不畏懼,若說陸嘉一心求死是瘋了,那他覺得他也快了,人惡心,神也一樣。

“師兄托我給你送一份賀禮,我送到了。”他勾了勾手指。

門開了,秦睿站在門口,雙眼拉滿血絲。

場面一度寂靜到窒息,秦睿眼眶紅了,悲傷絕望的情緒蔓延到讓沐呈這個外人都心痛。

真相在愛人生死不明的那一刻傳開,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辭鏡垂下的手握緊成拳,警惕地看着秦睿。

“辭鏡,您一定是冥界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泰山府君,哈哈哈,呃……”

嘲諷還沒說出口,一道血色瞬間浸染眼眶,沐呈什麽都看不見了,随後身子騰空飛起,錐心蝕骨的疼痛席卷全身,疼得腦中一片空白,暈死過去。

秦睿一句争辯的話都不想說,更不想理會被辭鏡打下忘川河的月老。

“你去死吧。”

手中雙刃浮現,一道淩厲的殺意直奔面門而來,辭鏡絲毫不懼,閃身躲開,反手一掌打在秦睿胸口上,好在秦睿身經百戰,後退躲開這一擊,辭鏡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趁他往後退,立刻沖過去和他打在一起。

辭鏡和雲易性格相同,不允許旁人忤逆,更不允許活在他們挾制下的人忤逆,哪怕秦睿再強,他們也絕不低頭。

淩太殿震動起來,引得前來道賀的神仙紛紛出門觀看。

兩個六界最強的神仙在空中打得不可開交,其他鬼神都不敢插手,從鬼門關到十八層地獄,再打到奈何橋,冥界地動山搖,忘川河和往死城的居民四散奔逃。

辭鏡身上挂彩了不少,秦睿也好不到哪去,腰腹有很大一個口子,流出的血和黑袍浸在一起,倒是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好像也感覺不到疼似的,用全身法力迎戰。

“大哥,要幫忙嗎?”卞城王擔憂不止,聽說當年天帝都打不過秦睿,他們害怕辭鏡受傷。

“不用,”秦廣王擡手制止他,“你看。”

卞城王仔細一瞧,辭鏡的法力強大到不輸秦睿,甚至更強,千百年了,冥界終于誕生了一位可以和六界抗衡的神明,還是人神。

“這是,吸收了,太完美了……”

卞城王激動地語無倫次,不枉他們幫辭鏡打掩護這麽多年,他終于把雲易完全吸收了。

“城主,”一名鬼差急忙來報,“月老突然墜入忘川河,投胎轉世了。”

秦廣王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投胎就投胎吧,自作孽,不可活,讓他好好經歷人間的痛苦吧,另外傳令下去,所有鬼差嚴格戍守冥界,不許任何厲鬼出逃……”

話音未落,地面震了三震,秦睿和辭鏡掉進鐵圍山裏了,山體傾塌,惡鬼紛湧而出,枉死城和十八層地獄皆受到波及搖搖欲墜,十殿閻羅立刻聯手開陣,将冥界護住。

眼見冥界危在旦夕,辭鏡找了個機會躲開秦睿破月刃的突襲,反手掐着他的脖子往下壓,直接将秦睿壓回凡間。

一道流星從地面射出,山川震動,群獸沸騰,海嘯奔湧。

凡間的萬物都感受到了這股沖擊,慌亂在每一座城市裏響起,修道者想保護腳下的土地,卻被強勢霸氣的兩股法力壓得施展不開。

辭鏡身上的傷來不及愈合,就添了新傷,再看看秦睿,他壓根不想愈合傷口,身上到處都是傷,血紅色的眼睛死死瞪着他,決一死戰的心就寫在臉上,哪怕進入人間,脖頸上的項圈開始限制他的發揮,秦睿也跟不要命一樣撲過去殺辭鏡。

任憑辭鏡如何念咒加大項圈的束縛都無濟于事。

看來今天他倆一定要死一個。

項圈的壓制加上身上多處傷口的壓迫,秦睿已經呈現劣勢了,但是他腦中理智全無,已經完全瘋了,反正陸嘉已經死了,他活着也沒有意義,死之前一定要他們陪葬。

于是他心一橫,閉上眼睛,不再反擊。

辭鏡微微一愣,瞬間察覺到周圍的空氣在快速流動,黑暗很快籠罩一切,秦睿也快消失在了黑暗裏。

完了,這小子要開法相了。

秦睿能單手将陸嘉的法相壓回去,可沒人能把他的法相壓回去。

當年天帝不敵秦睿,就打算祭出絕招:天地同壽,現在秦睿打不過,他也想同歸于盡。

辭鏡真是煩死這幫打不過就掀牌桌的人了,玩不起!

沒辦法了,他咬咬牙,撲過去将秦睿摁在地上,低聲不知說了什麽,黑暗慢慢從身後消失了。

山川河流終于恢複了平靜。

辭鏡氣喘籲籲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捂着脖子上的傷看了一眼倒在血泊裏的秦睿,撂下一句:“堂堂戰神,不過如此。”

他不想真的跟秦睿撕破臉,可是這小子是下死手了,一群瘋子。

瓢潑大雨頃刻而至,寒冷襲來,身上的血浸在水裏,流了一地,刺痛後知後覺傳遍全身,秦睿顫抖地摸上脖頸上滾燙的雲紋項圈。

辭鏡說了解開項圈的法訣。

可這是陸嘉留給他唯一的東西了,這是他唯一願意忍受疼痛都不願意取下的東西,像極了陸嘉忍受回憶的痛苦也不願意忘記他……

你到底在哪兒……

——太微玉清宮,天帝寝宮

雲霧缭繞的宮殿內傳來陣陣孩童的啼哭,宸宴手搭在門上微微顫抖,熟悉的哭聲已經幾億年沒聽見了。

“是阿呈嗎?”宸宴小聲詢問。

白色雲紋衣袍推開層層雲霧走進屋裏,他看見一襲紅色小團子坐在殿中哭泣,鳳凰漂亮的金色尾羽垂在地上閃爍着點點星光,他聽見來人,轉頭看過去,伸出手嚎啕大哭,“皇兄,抱……”

這聲皇兄還是沐呈看了民間的話本子學給他聽的。

“阿呈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嗎?”宸宴急忙走過去把小鳳凰抱在懷裏,“跟哥哥說,哥哥給你做主。”

小鳳凰坐直身子,看着宸宴身上莊嚴肅穆的龍袍,他搖着腦袋說:“你不是我皇兄,他不是你這個樣子的……”

“不是的阿呈,是哥哥呀,哥哥沒變。”宸宴慌忙跟他解釋。

“我皇兄沒有你這麽冷漠,以前的皇兄不會出賣朋友,”沐呈緊緊抓住宸宴的衣袍,“皇兄為什麽要陸嘉去找辭鏡,為什麽要讓他置身危險裏,他要是真的有罪,可派他去血海的人不是皇兄你嗎?”

言下之意,有罪的也是宸宴。

“阿呈不該這麽跟哥哥說話。”宸宴立刻沉下臉。

“為什麽你要這麽對陸嘉,對之前的朋友也是這樣,如果他們真的威脅到我們了,為什麽皇兄當年要和他們聯手,為什麽要裝得有情有義?”沐呈哭得梨花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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