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青椒牛肉餅 逝者,無法再産生新的美好……
第42章 青椒牛肉餅 逝者,無法再産生新的美好……
沈游川的母親沈岚在她父母離婚後, 是跟着她父親吃食堂長大的。
而在早一些的童年時期,她也因為更喜歡待在書房和沈游川的外公一起讀書,而不是像她妹妹那樣喜歡跟着沈外婆在廚房忙活, 而經常被沈外婆揪住耳朵斥責。
那時她對沈外婆口中所謂“女子的賢良品德”十分不屑, 也非常排斥永遠圍着竈臺打轉的生活。所以哪怕挨再多罵, 她也倔強地堅持自己就是不善廚藝, 不肯學做飯。
直到沈外公與沈外婆宣告離婚的那一天。
沈外公告訴她自己已經買好了他們兩人下午的火車票, 沈外婆沉默地忙活了一上午, 給她做了最後一次她最愛吃的青椒牛肉餅。
沈岚第一次主動給沈外婆打下手。
以前連番茄炒蛋都學不會的她只是看了那一遍, 便能在以後的每一年生日, 無論是她的還是沈外公的, 都完美複刻出和沈外婆做得一模一樣的美味牛肉餅。
沈游川沒有見過自己的外公外婆, 但他知道青椒牛肉餅對母親有着特殊的意義, 而他也确實同母親口味一樣, 非常喜歡這道傳承自外婆的餡餅。
他總覺得這餡餅散發着一種溫暖而幸福的煙火氣息, 吃起來會讓人聯想起全家圍坐在一起的歡笑時刻。
可惜沈岚太過忙碌, 只能在每年家裏人的生日時滿足一下他。
對此等“上桌”頻率不太滿意的沈游川便試着去學習做餅, 信心滿滿地打算自給自足。誰知他竟是個充滿玄學的廚房殺手, 一進廚房就炸鍋。
雖然他堅稱這一切與自己無關, 但次次都如此巧合的情況下,他的辯解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最終只能遭到沈岚嫌棄地驅趕,悻悻放棄。
所以青椒牛肉餅不單單是一道美味的餡餅, 它是沈游川對母親某種意志的繼承, 承載着他與母親鬥智鬥勇的那些歡快時光,記錄着他與家人在每一個生日時的美好回憶。
在生活變得面目全非後,唯有那道熟悉的牛肉餅還能讓他短暫地想起往日的幸福心情, 雖然這幸福是轉瞬即逝的。
他清楚這只是一個淺薄的假象,就像他每次試圖在沈小姨那張和沈岚十分相似的臉上尋找母親的影子時,他都會感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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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于仿佛一直身處烈火之中焦渴難耐的人來說,那一點點宛如水源的存在,便顯得異常難以舍棄。
到後來,面對沈小姨屢次用青椒牛肉餅來“打動”他,“提醒”他以達到自己目的的行為,他越來越感到抵觸和厭倦。
他看着沈小姨将這道牛肉餅上所蘊含的某種令人感動的東西,将那些藏在心底的祝願,那些未能說出口的懷念變成了令人膩煩的算計,漸漸污染了沈外婆和沈岚曾賦予它的美好意義。
可又囿于媽媽的情面和心中的不忍,他只能将自己困在原地。
現在,盡管割舍是一件痛苦的事,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放下“青椒牛肉餅”,繼續往前走了。
風從心髒上死去掉落的那一塊空隙中嗚嗚刮過。
又失去了一樣和媽媽相關的東西,沈游川有些無精打采地跟着宴涼舟回到了車上。
寬敞的商務後座與前面的駕駛區之間有擋板相隔,形成了一個隔音又封閉的小區域,仿佛是一個能讓受傷的野獸安心盤踞,舔舐傷口的安全之所。
宴涼舟将手中的保溫桶放到了座椅之間的小桌板上。看着垂頭喪氣的沈游川,他拿出濕紙巾遞給他。
沈游川慢吞吞地擦着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宴涼舟很想伸手摸一摸他蓬松的頭發,或是給他一個擁抱。
但最終,他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開口說道:“我聽陶亮說你早上沒吃飯就走了,先吃點東西墊一墊吧。餓肚子的時候很容易不開心。”
沈游川和陶亮分開後也一直沒吃東西,現在聽宴涼舟這麽一說,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胃裏燒灼一般的饑餓感。
他打開保溫桶,一股熟悉的香氣撲面而來。沈游川怔愣地看向桶中,裏面正是他曾在森市帶着宴涼舟去吃過的馄饨面。
宴涼舟笑着望向他:“那天我情緒低落,你說帶我去吃好吃的,我覺得很有效。”
沈游川輕聲道謝,低下頭慢慢吃起了這熱騰騰的湯面。依然是他慣常吃的那一套組合,只是這次濃白醇香的骨湯中稍微添了幾滴紅油增香。
他之前胃不好不能吃辣,可這段時間被宴涼舟帶頭盯着調理,已經好很多,偶爾能放縱一次了。
沈游川舀了一顆馄饨,淡淡的辛辣混合着各種食材的香味在嘴中爆開,一股熱意立刻順着呼吸流進了心裏。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帶着些鼻音問道:“宴老師你怎麽一路帶回來的?當時打包的時候沒被小二瞪眼吧?”
雖說那家老店裏支持食客自由搭配,但大家基本混合個兩三樣也就罷了,很少有人會像他這樣龜毛搞得如此花哨。
可他這個習慣其實也來自于全家人一起吃飯的美好回憶。
那時一家三口或四口人總是興致勃勃地點出不一樣的組合。雖說每人碗裏只有兩三樣,但當你從我這裏舀一個,我從你那裏夾一撮,大家換上一輪,能吃到的種類可就多了。
因為口味和喜好的高度重合性,沈岚甚至會趁着沈游川不注意,把他們倆都喜歡的魚肉和蝦仁馄饨搶先一步都舀走,氣得沈游川“庫庫”往她碗裏加醋以作報複。
父親沈漁總是溫和地笑着看母子兩人幼稚地用筷子和勺子“打架”,并會在“戰争”姑且告一段落後,把那碗酸得倒牙的馄饨湯面換到自己面前。
而妹妹山晴則會在母親得意的哈哈聲中,滿臉同情地悄悄給沈游川舀幾個她覺得最好吃的雞肉馄饨,并把自己碗裏的魚餅夾給他以作安慰。
後來沈游川就養成了在一碗裏來點這個加點那個的固定搭配習慣,并會在放學後自己去老店裏吃飯時也這麽點。
當時全靠他年紀小成績好,盛奶奶對他有一種迷之包容的慈祥心态,才會總是笑呵呵地滿足他的要求,而不是舞着大掃帚将他這讨人厭的挑剔鬼趕出去。
後來他受到父母名望的庇護,又是這家店裏的老食客了,新接任的大廚便也繼承了盛奶奶對他的包容。
但要換做別人搞得如此麻煩,大概還是會被送餐的小二傳達一句大師傅的抱怨的。
面對他的詢問,宴涼舟只笑着搖搖頭,什麽都沒有說。
在對方溫和又包容的目光裏,沈游川低頭一口接着一口,頭也不擡地把嘴巴裏塞得滿滿的,像是想要壓下什麽東西。
保溫桶裏蒸騰而起的熱氣輕輕地撫摸着他的眼睛,漸漸将他的眼底也熏染上了微潤的濕意。
趁着他吃飯的功夫,宴涼舟斟酌着問出了自己思考很久的一個問題:“游川,那一家給你的賠償金我會安排人盡快處理好,但你想要怎麽處置這筆錢呢?”
一千一百多萬,對絕大部分家庭來說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沈游川擡起微紅的眼,有些怔然地嚼着嘴裏味道鮮美的馄饨。
半晌,他慢慢咽下食物,開口說道:“那一千萬的保單上受益人寫的是我和山晴兩個人的名字,所以我們是一人一半。”
“但我問過她,她和我想的一樣,都打算找一個靠譜的慈善機構捐出去。”
那一千萬的保險金,兄妹兩人在商量的時候,都覺得很難忍受自己去花費父母用命換來的錢,也無法就那樣心安理得地将其收在手裏。
這筆錢固然金額不小,但他們都對自己充滿信心。
沈游川覺得自己年紀輕輕有手有腳什麽不能幹,更不要說他現在演藝事業勢頭還算不錯,以後總能掙到更多的錢。
而沈山晴則是前不久剛剛在“養父”尹志畫的引薦下賣出一副作品,雖然成交金額不算太大,但業內人士評價很高,紛紛流露出對她之後作品的期待。
她十分高興地第一次主動給沈游川打電話,向哥哥報喜“說”她有能力養活自己了,将來賣出一幅畫的價錢說不定不比他一部戲的片酬差。
看着妹妹帶有憧憬的小小笑容,沈游川心中滿是喜悅和感動。他小心翼翼呵護着的花,終于堅強地掙紮過嚴冬的摧殘,重新昂起腦袋面向太陽,去追逐春日的雲彩。
這朵再次挺直脊背的向日葵,照亮了他近日陰霾的心情。
總之兄妹兩人不假思索地達成共識,打算把這筆錢以父母的名義捐出去,用于幫助更需要它的人。
畢竟沈漁和沈岚生前都喜歡做慈善,這樣處理就像是在某種程度上延續着父母的生命,也是他們身為在父母的保護下得以幸存的子女,為數不多能反饋愛意的方式了。
至于剩下的那一百多萬,也就是真正意義上那家人因為傷害他而做出的賠償,沈游川其實一點都不稀罕。
他本來也想放進那筆要捐獻出去的愛心基金裏,為父母的身後名做出一點貢獻。
但他又不得不考慮到山晴的義肢手術。
目前他手頭有賣房後拿到的六百萬,足以覆蓋手術第一階段的花費。第二階段的費用以現在的情況看,他努努力是一定能掙出來的。
但就怕發生什麽意外,所以他要在手裏留一點儲備金以應對不時之需。
不過他也下定決心,等妹妹的手術順利進入第二階段後,一旦他卡裏存款足夠,就立刻把那一百多萬捐出去。
總之他是不想再沾染上半點和那一家人相關的東西。
宴涼舟一直耐心地聽他說完,又夾起一小塊魚餅擱在他手裏的勺子上,示意他不要忽視吃飯,才慢慢說道:“我倒是有個建議,或許你想聽一聽嗎?”
“其實我今年組建起一個慈善基金會,目前還在起步階段,正是需要向各方籌募資金的時候。”
“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不如把這一千多萬交給我的基金會,我保證它會用在該用的地方上。”
沈游川有些驚訝:“如果是宴老師的基金會,我當然放心。”
這筆錢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想要靠譜地捐獻出去,把錢落到該落的實地上,還是要花心思考量的。
沈游川自然信得過宴涼舟的人品,直接交給他甚至還省了不少功夫。
可對方為什麽說是一千多萬呢?那一百多萬他明明……沈游川有些疑惑,不過不等他問出來,宴涼舟就緊接着開口了。
“我知道你不願意把那一百多萬留在手裏,其實你妹妹的手術……有一個很巧的事,英國那家實驗室我也是投資人之一,他們前不久送了我一個費用全免的內部名額。”
“只是我社交圈子窄,沒有能用來做人情的對象。空掉也是浪費。現在你們捐了一大筆資金給基金會,就當是對捐款人的回禮,不如就讓山晴使用我這邊的名額,你們也省得再為費用操心。”
沈游川怔怔地望向他。
宴涼舟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送給投資人的名額排序會更靠前,山晴也能早些接受手術。”沈游川便能早日安心。
估計不光手術時間靠前,怕是義肢的材料和後續的服務都會大不相同。實驗室向宴涼舟提供的名額,對标的肯定是那種大幾千萬打底的至尊VIP專享。
還說什麽對捐款人的回禮,背靠着宴家,宴涼舟的基金會會缺那一千萬嗎?
沈游川張了張口,什麽也沒能說出來。
像是怕他不信,宴涼舟還進一步解釋道:“因為這個義肢項目與宴家旗下的生物科技公司有合作,我現在算是這家實驗室占比第二的股東。”
“這個免費名額就像是給股東或是合作公司的附加贈禮,對我來說真的不算什麽,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能讓山晴有更好的手術條件,擁有更适配的義肢,沈游川确實很難拒絕。
可是再加上森市房子的事。
——那天後他查到,買房的賈老板的家具廠是宴氏集團的四級子公司投資的工廠,只是從屬關系太遠大家基本不會關注。可趕在那個節骨眼上,對方身後站的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眼看恩情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沈游川在感動和感激之餘,不免也有些挫敗、氣悶和惶恐。
挫敗在于懊惱自己的無能為力,他實在不知道還能怎樣去回報對方,氣悶和惶恐則在于——這是他這張臉能值得的價錢嗎?
沈游川的思維漸漸發散出去。
果然,他還是去給“沈醫生”立一個長生牌吧。如果對方尚在人世,就祝願他生活順利,福壽安康;如果對方已經往生,就祈願他下輩子大富大貴,長命百歲。
至于宴涼舟,從此以後權當是這輩子賣給他了。以後宴朋友說讓他往東他絕不往西,就算是對方對他貼臉開大說出諸如“不要笑,你笑了就不像他了”之類的話,他也忍了。
但他其實知道對方不會說這樣的話,頂多是用眼神令他無法拒絕。就像現在,看着宴涼舟帶着些期盼和忐忑的眼睛,沈游川心情很是複雜。
唉,還是那個問題,明明是施恩的人,為什麽反而像是在償還什麽似的呢?
沈游川收攏心思,鄭重地說:“那就麻煩宴老師了,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如果有用到我的地方,請一定不要客氣。”他之後一定要想辦法努力償還這份恩情。
宴涼舟的眼睛亮起來:“你同意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不自在,他緊接着安慰道:“你不要有壓力,很多東西放着就浪費了。我很高興能把它用到真正需要的人身上,這就和你想把錢捐出去的心情是一樣的。”
一邊說,他又一邊督促沈游川趕緊趁熱吃飯。
雖然情感上有些慚愧不安,但客觀上這确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喜事,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山晴而言。
心底那座沉重的大山終于被挪走了,沈游川這才有心情把注意力放到吃的東西上來。
然後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雖然味道是一樣的,但是這馄饨的邊包得略有些歪扭,細面也扯得不夠均勻。普通食客或許察覺不出區別,可沈游川吃了這麽多年,對大師傅的手上功夫實在太了解了。
他有些奇怪地擡起頭來,結果餘光倏爾掃到宴涼舟手背上有一點像是被燙紅的痕跡。他動作一頓,心中突然蹦出一個念頭,該不會……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那只白皙修長的手慌慌張張地被收到身後去了,可沈游川已經眼尖地又發現它的指腹上還有小小的傷口。
“這份馄饨湯面是宴老師你做的。”沈游川直視宴涼舟,十分肯定地說道。
他那會兒還奇怪宴涼舟怎麽做到距離這麽遠從森市送來一份沒有被泡坨的馄饨湯面。
他甚至都聯想到是不是這人又砸錢把大師傅薅到華京來了,也沒敢去想是對方親手做的。
宴涼舟似乎有些難為情地抿了抿唇。他垂下眼:“是味道不一樣嗎?可是盛奶奶明明說我可以出師了。”
所以宴涼舟真的跟着盛奶奶去學習怎麽做馄饨湯面,還親手給他做了一碗。
令人難以置信的猜想落到了實處,沈游川的心仿佛一下被某些柔軟又溫暖的東西填滿。他胸口漲漲的,帶着點茫然和恍惚:“可是為什麽呢?”
其實宴涼舟根本用不着費心做這些。他已經夠忙了,又要拍戲,又要打理産業,還要幫忙處理他這個不合格的朋友惹出來的麻煩事。
伍山總說他太拼,把自己的時間和任務安排得太緊張太滿溢。可在沈游川看來,宴老師可比他忙碌多了。
像這樣的小事,何必再壓榨自己本就不多的休息時間親自去做呢。
一種奇怪的情緒促使着他沖動地伸出手去,抓住了對方背在身後的手。
宴涼舟有一雙生得十分漂亮的手,手指細長,骨節分明,皮膚均勻而細膩,正因如此,他手上的傷口便宛如白璧微瑕,顯得愈發刺眼。
沈游川看着那還很新鮮的傷口,嗓音發緊:“何必親手去做呢?”
宴涼舟微微笑起來。他的眼睛如春夜的月輝一般柔和:“我只是想證明——或許以後沒有人能再做出你記憶裏的青椒牛肉餅,但總有在意你的人會為你做出別的。”
看着沈游川介意難過的樣子,他輕輕蜷起了被青年握住的手指,耳側也不自在地泛起淺淺的粉色。
但他放任沈游川抓着自己的手,輕聲說道:“我曾經和你一樣,都日日夜夜地回望着往日的時光,覺得那是支撐自己的全部。”
說着,他短暫地陷入到自己前世剛出事故後,以及後來剛得知“沈醫生”去世時的那些回憶裏。
宴涼舟嘆了口氣:“但是游川,逝者,無法再産生新的美好回憶。而人之所以能堅持走下去,不只是因為他為過去背負着什麽,更是因為他在往後的沿途中看到了,收獲了什麽。”
這是他後來在“被迫”接手了山晴慈善基金會,在不得不到世間去看、去聽、去“行走”時慢慢學到的東西。
宴涼舟神色認真地說道:“就像這次,當我去嘗試時,我才發現做飯其實是件挺有趣的事。我們都在不斷延續的世界裏,因為與新的人相遇而發現着新的不一樣的自己。”
“你帶我去吃馄饨面的那一天曾告訴我,比起去向已逝之人問詢,或許在活着的世界更能找到答案。”
“游川你雖然心裏很明白,也在一直勇敢地向前走。但你是個念舊的人,所以總還是會因為一些事被刺痛,被傷害。”
宴涼舟終于輕輕握住了沈游川拉着自己的手:“我希望成為你創造記憶的同伴,希望自己能安慰到你,希望能在承接起你過往回憶的同時,也成為你在活着的新世界裏探尋答案的同路人。”
沈游川呆呆地望着他,望着他那如夏夜昙花般靜谧綻開的淺淺笑容。
半晌,他垂下頭,試探着把額頭壓在了宴涼舟的肩膀上。
而宴涼舟并沒有拒絕,反而單手擁住了他的後背,還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
沈游川埋在宴朋友的肩膀上,聞着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淺淡清雅的香氣,又想起伍山反複問他的話。
“你真的不覺得這種行為可怕,确定不保持一點距離,不和他溝通反抗一下嗎?你有冷靜思考過這件事嗎?”伍山害怕他因為最近心情不好,不曾仔細想過,而做出錯誤的選擇。
可是,這或許确實不該是理智冷靜的沈游川應做出的選擇,但卻是想要找到同路人的沈朋友已決定的取舍。
況且,在這場略顯瘋狂的賭局中,他未必會輸。
沈游川把宴涼舟剛才的話又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逝者無法産生新的美好回憶”,“逝者”——“沈醫生”;
“與新的人相遇發現着新的自己”,“新的同路人”——“沈游川”。
雖然有點對不起“沈醫生”,但是……
沈游川靜靜地思索着,轉臉在宴涼舟頸窩裏蹭了蹭,于是他果不其然地又得到了對方在自己頭上輕柔的撫摸。
最終,在宴涼舟不曾看到的地方,沈游川翹了一下唇角,握緊了手中對方一直不曾松開的手。
*
華京。
魏德嘉回到自己家,有些疲憊而煩躁地扯着領帶走進卧室,打開床頭櫃帶鎖的暗格,取出一部老舊的手機。
上面有幾個沒有來電顯示的未接電話。
他立刻撥打回去:“爸……”
“算了,誰想到會牽扯出這些。賭場被封了也沒辦法,你那邊只需要确保我們的尾巴掃幹淨了……以後還有機會。”
“嗯,我沒事。現在最重要的是我交代你們準備的那件事,就這幾天了,一定要确保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