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衣冠冢(戲78%) 不許嬉皮笑臉!……
第44章 衣冠冢(戲78%) 不許嬉皮笑臉!……
宴涼舟今天的這場戲, 演的是鐘庭雪在收拾南方武林的爛攤子之時,認識到宿景明為自己的謀劃,而陷入回憶和悲痛情緒的情節。
之前在宿景明身葬雪山的那天, 鐘庭雪在玉沙城的宿家酒樓裏見到了一直跟在宿景明身邊的老管家。
老管家是宿景明十分信任的左右手, 這些年宿家的産業多由他輔助打理。
對方敲門拜訪, 只是為了給鐘庭雪遞送宿家的莊主令牌。
老管家說宿景明在數日前打算趕回崖山之時就囑咐過他, 若不久之後收到他身死的消息, 就把莊主令交給“雲山雪”, 因為這是他唯一信任, 值得托付的人。
宿景明還留下遺願, 想要請鐘庭雪等到世事變遷, 這場過往煙消雲散之後, 替他收養一位孤女。
不必強求傳授給她什麽頂級功法, 也不拘給她留下多少錢財, 只盼這個孩子能平安長大, 以宿家後人的身份祭祀先祖, 不要讓宿玉成夫婦因為他這個無能的兒子徹底斷了香火。
至于他這個不值一提的不肖子孫, 便不必記在宿家祠堂之上, 也不必為他建立什麽墳冢了。
見鐘庭雪沉默不語, 老管家又說到宿家山莊這些年收留了許多無家可歸,無依無靠的可憐人, 有些還為了報答宿景明而心甘情願地加入了百鬼門。
但是許多武功并不怎麽高強,也并沒有直接參與滅門行動的“鬼”, 在大戰之前全被宿景明遣散隐入宿家商隊。
現在南方武林雖然已經七零八落, 但是那些人遍尋寶庫而不得,還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殘留勢力必定會瘋狂撕咬宿家留下的財富, 迫害這些年追随宿景明的人。
這種形勢之下唯有繼承了崖山的鐘庭雪能站出來壓住局面,也唯有他願意庇護宿家遺衆,而宿景明也相信只有把這筆財富留給鐘庭雪,它才能被真正用以匡扶正道。
鐘庭雪雖然明了其中事理,也知道宿景明是為了給他提供後盾,并給他一個不得不盡快振作起來的理由才如此安排。
但對方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顯然是早早做好了為複仇填進性命粉身碎骨的打算,這讓他在心痛中不由生出幾分郁怒。
既然如此算無遺策,既然十分明白怎樣拿捏他的心軟,為什麽就不肯多相信他一些,多向他走過來一步,非要獨自擔負一切一死了之,倒把宿家之後種種以這種方式“強行”丢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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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看出了鐘庭雪的哀怒,老管家又說道:“莊主還說,叫我替他向您賠個不是,是他任性妄為,對不住您。”
“他讓您不必介懷不能救下他的性命,因為即便沒有這場圍殺,他的時間也所剩無幾了。”
在鐘庭雪驚顫的目光中,老管家雙眼含淚,向他說起宿景明這些年為了複仇,直接命人在鐘懷當年九轉紫金丹的配方上改動,進一步增強藥力,強行促使經脈愈合,揠苗助長地拔高內力。
他本就天資極佳不輸當年驚豔武林的宿玉成,又借助藥性,消耗了往後幾十年的命力,果然順利沖上了心法九層。
但那只是空中樓閣,昙花一現,維持不了多久便會害了他的性命。
“莊主說若是鐘少俠十分生氣不肯原諒他,就讓我轉達您這句話——‘是師兄自己答應過我的’。”老管家像是想起了說這話時宿景明帶着點賴皮意味的狡黠笑容,臉上浮現出慈愛的微笑。
鐘庭雪一時并沒有想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可還不等他問出口,老管家就神色堅毅說道:“老朽已不負莊主所托,完成了最後的使命,還請鐘少俠恕我失禮之罪。”
說罷,他就嘴角溢出黑血,極力望向終寒山的方向氣絕身亡。
鐘懷默默安葬了老管家,回到崖山。但他始終想不明白宿景明為什麽要特意點出那一句。
直到他逐步收攏崖山勢力,穩定南方武林後,他突然想起兩人曾經窗下閑話的一次場景。
*
局勢初步穩定後,鐘庭雪才有心力想一想為宿景明立下一個衣冠冢的事。
雖然宿景明說不必讓後人記下他,但鐘庭雪怎能忍心就讓他這樣死無葬身之處,變成一個沒有香火茫然消逝的孤魂野鬼。
他處理完門中事務,踩着傍晚的霞光回到自己的院落,從衣櫃深處取出一個錦盒,默默打開,靜靜看着裏面的那件衣服。
天色已然暗下來了,燭光如豆,在不甚光亮的昏黃光暈下,即便十年過去了,錦盒裏的衣物依然熠熠閃爍,金翠交輝。
他們初見時的這件翠雲裘,或許也最适合拿來當做最後的告別。
鐘庭雪輕輕撫過衣服上鋒毛柔順,光滑亮麗的毛領,将袖中一直貼身帶着的游龍卷雲紋玉佩放了上去。
當年他罰跪結束回到房間,盡力打理好被浸濕的裘衣後,知道自己最該做的其實是即刻将這價值連城的衣服交給師父。
可他覺得已然愧受了宿景明的解圍之恩,怎能再次占人便宜,便還想着把衣服還回去。
但大約是因為出了這場鬧劇,宿家父子只在崖山派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借故趕路訪友離開了。遲一步得到消息的鐘庭雪未能再見到宿景明一面。
因此在衣服打理好之後他将其妥善地收置起來,即便鐘懷變相敲打,找了由頭再次懲罰他,他都沒有将衣服獻上去,只給宿家分舵去了封信。
後來他收到宿景明的回信,少年的字如他的人一般筆力鋒健,任情灑脫。
宿景明在信中讓鐘庭雪不必介意,盡可随意處置,還說此次拜訪太過匆忙,未能與他切磋武藝深以為憾,只期盼下次見面能酣暢淋漓地對劍一場。
大約也猜到他的性格,少年在信的最後又補充幾句,說如果鐘庭雪實在心中過意不去想要将這衣服還給他,大可不必着急。之後再相交若能性情相投引為知己,或有抵足而眠的機會,屆時他再從鐘庭雪房中将這衣服穿了去就是了。
少年快言快語,直白赤誠的字句猶在眼前。
燭光中的鐘庭雪輕輕嘆了口氣。
可惜之後他們僅有的一次見面是在次年春日,兩人偶然在江南一處風景優美的湖畔相遇,比試一場,結伴同行兩三天,還來不及相熟起來,宿景明便被宿玉成召回北方去了。
再相見已是深秋,那時宿景明家破人亡,怕他觸景生情,擔憂會勾起他心中慘痛情緒,那翠雲裘便一擱再擱,最後一直靜靜放在鐘庭雪衣櫃深處,再也沒有拿出來過了。
錦盒中的衣物光華燦燦,一如當年,可錦盒外的世界已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現在想起當年鐘懷因這件翠雲裘而旁敲側擊,想要讓他領會含義主動獻衣的那些話,或許一切早有端倪。
只是那時他敬愛養父,感念對方的撫育教導之恩,也覺得人非聖人孰能無過。
所以即便知道鐘懷私下喜歡奇珍異寶,有時會過分看重聲名地位,他也只是以“親有過,谏使更,谏不入,悅複谏,撻無怨”(1)的标準來要求自己,而從沒有想過這之後到底隐藏着什麽。
如果他能早些發現不對,景明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鐘庭雪心中自責愧痛不已。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情緒,打算合上錦盒。就在這時,腦中靈光乍現,他突然明白了宿景明讓老管家轉達那句話的含義。
“是師兄自己答應過我的”——他曾答應過師弟什麽呢?
那大約是兩三年前的事了,同樣的窗下,同樣的因鐘懷而心情郁郁,閉閣自責。
那時鐘懷急于擴大門派勢力,不但巧立名目變相動用宿景明的私産,還使得門中弟子疲于奔命,在一場不必要的争鬥中折進去十好幾人。
鐘庭雪并幾位長老勸谏,鐘懷面上笑着聽取了他們的提議,轉頭卻以一些光明正大無可辯駁的理由挨個将鐘庭雪身邊的人打散派了出去。
鐘庭雪雖然孝順,但并不愚蠢。
他知道鐘懷雖如嚴父一般培養他,關愛他,但他終究只是個養子。
而人心都有偏向。
如果不是上一任掌門留有遺言,鐘毅又确實天賦普通了些,鐘懷大抵還是更屬意自己的親子做少掌門的。
鐘庭雪十幾歲在江湖中早早成名時便已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多年來他如履薄冰,一直小心翼翼地維系着父子兄弟之情。
只是有些事無法避免,他不可能永遠都不長大,也确實無法做到愚孝地贊同鐘懷的所有做法。
親父子間尚有因理念不合争鬥離心的時候,更何況是養父子呢?
可知道歸知道,看着鐘懷不動聲色地疏離打壓自己,還牽連了其他無辜的長老和弟子,鐘庭雪心中還是不免難過。
宿景明應該是看出了什麽,某日來找鐘庭雪下棋品茗時,開玩笑一般地說道:“我及冠也有兩年了,或許再過幾年,我便會回北方重建山莊,到時候師兄可一定要前去幫我。”
“哪裏用得上我……”鐘庭雪有些詫異他會提起這個話題——他們都知道宿家山莊想要重新立起來,最好是慢慢減少對崖山派的依賴。
而他這個所謂的崖山派少掌門,更應該是宿景明需要警惕的存在。
“到時候師父說不定還要怪我拐走了大師兄這樣德才兼備的得力幹将。可我也沒辦法。”宿景明對鐘庭雪的潛臺詞不置可否。
他姿态松散地倚在椅子扶手上,落棋吃掉鐘庭雪一子,“誰讓我性格懶散武功又算不上頂尖,還年紀輕輕無甚打理門派的經驗。”
“要是沒有師兄為我掠陣護法,我怕是要心慌呢。”宿景明撐着下巴笑吟吟道,“師父德高望重,事必躬親,又還在年富力強的時候,就當是讓讓我這個少不更事的小輩,只管把師兄給我好了。”
“你哪裏算得上是少不更事?江湖中人可都稱贊宿少俠足智多謀,精明強幹。”鐘庭雪無奈地搖搖頭,收子認輸。
都說棋如其人,宿景明的棋風缜密而不失靈活,兩人下棋鐘庭雪總是輸得多,贏得少。他不認為宿景明有他自己說得那般“孱弱”。
可宿景明不依不饒,纏着他非要他答應下來不可。鐘庭雪總是拗不過他的,只得又無奈又好笑地保證将來一定助他重建山莊。
“我知道師兄雖然事事身體力行,勤勉盡責,但只是出于責任,其實心底并不看重權勢地位,而更喜歡過閑雲野鶴,悠然自在的生活。”
宿景明達成目的,眉眼間飛揚着些許小小的得意。他殷勤地給鐘庭雪倒上一杯清茶,信誓旦旦道:“等我們的山莊興盛起來,一切都穩定後,我就給師兄尋一處桃花源。”
“在石縫後找到一處無人打擾的山谷,建起一座小小的茅草屋。春天抱養一只我喜歡的狗崽,讓師兄夏天帶它去林間尋鹿,秋日到山上打野雞。我們一起野炊,我可以給師兄露一手我那人人稱贊的烤肉功夫。
“對了,平日裏記得幫我在河中多收集些有趣的石頭,這樣冬天我拜訪師兄的時候就能自在地賞玩奇石,盡興雕刻了……”
“你倒是會給我派活,”鐘庭雪微笑着賞了宿景明一個暴栗,“我可不給你養狗撿石頭,想做自己做去。”
宿景明滿臉無辜地眨巴着清亮亮的眼睛,捂着紅都沒紅一塊的額頭裝乖耍滑,嚷嚷着好痛要鐘庭雪賠他。
于是鐘庭雪就知道如果真有那麽一日,自己大概是鬥不過師弟,最終還是會給他養狗找石頭的。
明明是閑暇時光裏随口說起的玩笑話,對方或許也只是想安慰一下心情沉郁的他。
但大概是宿景明描繪的生活太過美好,大約是師弟如此坦蕩而深重的信任讓他忍不住感動,再加上宿景明的插科打诨之中又好似帶着幾分認真之色,鐘庭雪還是不由自主地記下了這個承諾。
現在忽而想來,這或許就是宿景明真正想要告訴他的東西。
桃花源……在宿家山莊的舊址上,雖然沒有落英缤紛的桃花,但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的梅花林還是有的。
宿家山莊坐落的山頭只是連綿山脈中的一座。而整個山系重巒疊嶂,其中有許多人跡罕至的地方。
江湖人人都知當年宿玉成為讨愛妻歡心,花費數十年将山莊附近的數個山頭都植遍各式各樣的梅花。
或許在某個山脈深處能生長茅草的低山河灘地帶,在某條溪流的盡頭,就存在着一條極為隐秘的石縫,石縫後藏着一個諸如桃花源的地方。
想到這裏,鐘庭雪悚然一驚。他細細想着當年宿景明的話。
“春天養狗崽”——風水中青龍象征春天,而它代表正東方位。狗對應十二地支中的“戌”,狗崽或指戌時之初。
“夏季尋鹿”——象征夏季的四方神是朱雀,而星象中朱雀的南宮七宿中的張宿,又名張月鹿。
“秋日打野雞”——雞為酉,秋天裏的八月又被稱之為酉月。“野”在古語中有邊境邊鄙之意,或許這裏暗指八月初或八月底。
“冬日奇石”——代表冬天的玄武是北方之神,也是長壽的水神,這句暗指位北的水域下或有奇石,找到那裏便能尋到宿家心法的秘密。
結合起來推測,便是八月的某天戌初時刻,按照天上張宿最東方那顆星星所指引的方向,在山麓低處的梅林中沿溪行走,或許能發現一片水域。
水底下靠北的石壁或有石縫,游過石縫找到奇石,大概就能發現宿家寶庫的大門所在。而宿景明留下的這枚玉佩,便是開啓寶庫機關的鑰匙。
不過這只是初步猜測,具體如何還要經過嘗試才能驗證。
原來在這麽早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可這麽長時間一直在自己面前不露聲色。想明白一切的鐘庭雪非但沒有發現寶藏的喜悅,面上反而帶出了幾分愠色。
他垂眸望了靜靜躺在翠雲裘上的玉佩最後一眼,毫不猶豫地“啪”的一聲合上了錦盒。
在沒有想明白之前他不曾觊望尋找宿家寶庫,現在明了了謎底他也依然不改心志。
這個錦盒最後被他埋在了已經成為禁地的後山梅林,每年清明和忌日的時候鐘庭雪會來到梅樹下喝酒。
許是帶着點賭氣和較勁的心态,明明宿景明生前宣布與崖山一刀兩斷,明明他留下遺言說要去做孤魂野鬼,但鐘庭雪就是要在崖山梅林給他設了一個連墳包都沒有的衣冠冢,年年祭拜。
甚至十年後他離開崖山,還堅持給宿景明“遷墳”帶他回了北方。
至于鐘庭雪關于寶庫的猜測到底對不對;
他後來有沒有去打開寶庫;
宿念安所練的那個江湖傳說“不遜于傳聞中的宿家心法,只可惜沒有駐顏長壽之效”的功法,是不是鐘庭雪在宿家心法的基礎上編寫而成的;
鐘庭雪最後不知所蹤是進了寶庫在的山谷嗎;
還有練至心法九層死不見屍的宿景明會不會還活着……
種種謎題書中沒有再明确講述,只留給讀者自行去想象評說。
書中的結局雖然不很确定,但故事外宴涼舟的怒氣倒是十分明了。
約莫是受了角色情緒的影響,宴涼舟第一次給沈游川甩了臉色。
衆目睽睽之下,他神色冷淡地沉默一瞬後,對着沈游川皺起眉頭:“不許嬉皮笑臉。”
雖然他聲音并不如何響亮,語調平平也并不激烈,甚至于遠處衆人也知道他呵責的不是自己,但大家還是在他這凜如霜雪的輕斥聲中下意識地縮起了脖子。
唯有本該首當其沖的沈游川絲毫不怵,只像是在外痛快打了一架惹完禍得勝歸來似的,滿臉無辜地笑眯眯道:“師兄,你身後的濕紙巾能幫我抽一張嗎?你瞧我這手,滿手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剛才大家來喊宴涼舟時,都是一會兒拿個小風扇,一會兒送上一包紙,再不然端來個果盤,總之都是找個借口鼓起勇氣上前來的。
雖然他們都大敗而逃,但是給某宴姓“冰雪BOSS”“上貢”的東西卻都留下了。
這就導致“宴BOSS”周圍林林總總,一大堆各式各樣大家爆掉的“裝備”。沈游川覺得這場景十分好玩。
宴涼舟微微皺眉盯着沈游川片刻,在大家緊張地觀望中,他居然轉身動了。
他從身後的一大推雜物中扒拉出一包濕巾,抽出一張。
沈游川剛要伸手去接,就被他抓住了手——有點潔癖的宴涼舟竟然沒有嫌棄他那血呼啦察的手,直接握住親自上手給他擦起來。
“嗷嗷嗷……”遠處傳來幾聲抑制不住的小聲尖叫,那群姐姐們顯然很是激動。
沈游川看着低頭認認真真給他擦“血”,每個手指頭縫甚至掌紋裏的丁點兒紅色都絕不放過的宴涼舟,輕輕挑了一下眉毛。
他沒有抽出手來,只由着宴涼舟像是找到一個合心意的玩具般翻來覆去一通操作。
雖然宴涼舟依然不肯接話,但他一個人也毫不尴尬地叽裏呱啦說個不停,一會兒給“師兄”抱怨打得好久好累,劍都損壞了好幾柄,一會又說到他威亞飛得很痛快導演給他拍得很帥,還有群演老師們摔下去真是辛苦了雲雲。
有心思較細的人注意到,沈游川的話題并不是漫無目的的,而是從巧妙帶有宿景明色彩的,模糊了戲裏戲外邊界的言談,十分自然地逐漸向戲外現實過渡着。
期間見宴涼舟扯了一張又一張濕巾,辛辛苦苦一絲不茍地給自己擦完了左手,他還毫不見外十分“宿景明”式地又把右手遞上去讓人給他擦。
宴涼舟雖然瞪了他一眼,但還是很縱容地又給他擦起了第二只手。
這邊擦着,那邊小袁已經拿着杯子走過來了。
他戰戰兢兢蹑手蹑腳地靠近,結果發現宴涼舟跟看不見他似的,專心致志地眼裏只有沈游川帶血的手指頭。
根本不像剛才人還離得大老遠沒挨邊兒呢,那冰涼的眼神就冷嗖嗖地擲過來了。
趁着宴涼舟一心給自己的手“抛光打蠟”的功夫,沈游川接過小袁遞來的水杯,用自己的指紋開了宴涼舟的杯蓋,彈出吸管後将水杯遞到了宴涼舟嘴邊:“宴老師,喝水。”
“我不喝,騰不開手。”宴涼舟躲了一下。
沈游川滿臉驚奇:“我給你舉着都不用你拿,有什麽騰不開手的。”
這種時候宴涼舟就顯現出他性格裏執拗的一面,他一聲不吭地埋頭“工作”,還悄悄繃緊了嘴巴。
真可愛,沈游川笑眯眯地把吸管又湊近宴涼舟嘴邊。
宴涼舟小小地蹙着眉頭,又躲開了。
沈游川再舉,他再躲,再舉,再躲……神奇的是,即便這樣,宴涼舟手中的“工作”也沒停。
這兩人一個像是在玩擦擦樂,一個像是在玩釣小魚,還較起勁來了。
最後,宴涼舟實在被他煩得不行,終于擡起眼來,十分認真地警告道:“沈朋友,不要胡鬧。”
可沈游川抓住時機,趁着他說話的功夫閃電般把吸管送進他張開的嘴裏,聲音溫柔卻帶着幾分不容拒絕的意味:“宴朋友,喝水。”
宴涼舟呆呆地望了他一小會兒,然後低頭一邊抽出一張新的濕巾,一邊輕輕地吸了一小口。
喝到了合口味的花草茶,雖然依然沒有什麽表情,但他的眉梢眼角顯而易見地沒有那麽緊繃了。
沈游川滿意地舉着杯子,等着他自己喝下一口。
結果他轉頭看見門口魏德嘉手裏拿着一個水杯,正快步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