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們是不是很早就見過?
第0020章 我們是不是很早就見過?
俞星珩看清來人,愣了兩秒,随即好像被注射了一陣強心劑似的,麻木空洞的眼底燃起一股怒火。
“你來幹什麽?”他朝秦牧野吼道,“笑話還沒看夠是麽!還要追出來繼續看是麽!”
秦牧野緊蹙着眉,探出身子大聲說:“雨太大了,有什麽事上車再說!”
“不用你管!”俞星珩吼道,“我告訴你,別再跟着我!”
俞星珩說完,轉身就走。
今晚的鬧劇,如同一場臺風過境,把他的世界摧毀的七零八落,留下滿地狼藉。而在這一刻,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這個人。
他打定主意不要見他。
于是,哪怕他的雙腿沉重得已經邁不動步子,他還是拼足了力氣,先跑到馬路對面,然後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他知道這條主幹道的中段禁止車輛掉頭,他這麽走,就是為了讓秦牧野無法追上來。
然而僅僅幾分鐘後,他就發現自己失算了。
他沉默地在暴雨中走着,心情愈發低落。
就在這時,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串急速的腳步,踏着湍急的雨水,穿過呼嘯的狂風,朝他跑過來。
“俞星珩!”
是秦牧野的聲音。
俞星珩猛地站定腳步,轉過頭。
只見秦牧野穿着一件深色薄風衣,撐着一把黑色的傘,在猛烈的風雨中,大步向他奔來。
在他的頭頂,滂沱大雨如瀑布般傾瀉在黑色的傘面上,又濺落在他身側,沾濕了他飛揚的衣擺。
在他的身後,奔騰的車流穿梭如織,無數車燈從他後方照過來,就像舞臺上一束束追光燈,給他高大修長的輪廓勾上一層金色剪影。
那剪影,随着他奔跑的步伐微微晃動着,晃進了俞星珩黯淡無光的眼底。
太亮了。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秦牧野在俞星珩面前站定,把傘舉過他頭頂。
這把傘的傘面很寬闊,穩穩地籠罩在俞星珩上方,就好像撐起了一方天地。他感覺,似乎雨一下就小了,風也弱了。
離得這麽近,俞星珩看到他的長發被雨水沾濕了,臉上也挂着水珠。
他看見他正深深地看着自己,濃黑的眼睛裏,寫滿他不熟悉的情緒,但是好像……又多了一絲沒有掩飾得很好的緊張和擔憂。
他在擔憂什麽?
他正想着,就聽見他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不管有什麽事,我們先上車再說,好嗎?”
俞星珩想起來了。
他是壞人,是罪魁禍首,我不想見到他。
他的眼神冷了下來,“你不覺得自己很虛僞嗎?”
“什麽?”秦牧野困惑。
“你現在是在關心我?”俞星珩反問。
秦牧野猶豫了一下,說:“我不想看到你淋雨。”
這句話,就好像一顆火種,瞬間點燃了俞星珩心底壓抑多時的憤懑和委屈。
他再也不想忍了。
“別再假惺惺的了!”他憤怒地一揮手,“你以為你幫我說幾句好話,假裝關心我一下,我就要感激你,就能忘掉你對我做的那些事了?”
他狠狠盯着秦牧野,“沒錯,我感情失敗,我被迫接手這個爛攤子,可是你別忘了,這些事你撇不了關系!我告訴你,我今天的所有遭遇,都是因你而起!我現在要承擔的一切災難和痛苦,你才是罪魁禍首!是你一手導致的!你現在跑來裝什麽好心人?是可憐我?順便看我笑話?我告訴你,我不需要!”
俞星珩越說越激動,揮舞着胳膊,動作幅度很大。秦牧野什麽也沒說,只是默默把傘又往他那邊移了移。
結果這個動作讓俞星珩更生氣了,他揮開他的傘,怒吼道:“你別以為偶爾虛情假意關心我一下,我就要對你感激涕零!我告訴你,這些都是你欠我的!你一輩子都還不清!”
俞星珩怒火攻心,聲音都嘶啞了,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稍微緩解心頭怒意。
秦牧野向前靠近了一步,重新将傘在他頭頂撐好。
“你說得對。”他說。
“……什麽?”俞星珩沒聽明白。
秦牧野凝視了他兩秒,“你冷不冷?”
“你說什麽??”俞星珩完全不懂他的腦回路,我是在罵你啊!你不跟我吵架嗎?你在說什麽?
秦牧野沒有回答他,他單手脫下自己的風衣,似乎是想幫他披上,但猶豫了一下,沒有繼續動作,而是把衣服遞向俞星珩。
“你可以罵我,但你先披上衣服好嗎?”
“……”
俞星珩愣了一下,沒接衣服,他冷笑一聲:
“秦牧野,你少在這裝腔作勢!你追出來,不就是為了看我笑話?說實話,今晚看到我這樣,你心裏是不是有一種報複的快感?”
秦牧野蹙了蹙眉:“什麽報複?”
俞星珩有些不耐煩,用一種別再裝傻的眼神看着他:“當初我拿着你照片威脅你,逼迫你跟我合作,對此你心裏一直不痛快吧?想報複我又不敢?所以今晚,你看我這麽狼狽,是不是很爽?”
秦牧野沉默了兩秒,說:“我跟你合作,從來都不是被迫。”
“不是被迫?”俞星珩又是一聲冷笑,完全不相信似的,“不是被迫,那你是為什麽?難道你是看上了我公司的發展前景?別逗了,我告訴你,要說什麽星禾的前景、未來,連我自己都看不到在哪!”
俞星珩的語氣裏,有一種讓人心疼的自嘲和無力。秦牧野看在眼裏,他看着他在寒風中單薄的身影和倔強的眼神,只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人揪住了。
“不是因為星禾。”他說。
“什麽?”俞星珩愣了兩秒,突然嗤笑一聲,“你不是被迫,也不是因為星禾?那你圖什麽?你可別告訴我,你是看上了我啊!”
秦牧野垂下眼,遞過衣服:“你先穿上衣服,我就告訴你。”
“……”
俞星珩覺得這個人簡直無法理喻,他破口大罵:“你神經病吧!秦牧野,你到底想幹什麽?”
他倆站在路邊,湍急的車流不時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帶過陣陣呼嘯的風聲。雨依然很大,沒有一點要停止的跡象。秦牧野為了不讓他淋到雨,不斷将傘向他的方向傾斜,自己身上早已被雨水打濕了大半。
“說啊,你想幹什麽?”俞星珩又問了一遍。
聲嘶力竭吼了半天,他的聲音早就沙啞了。秦牧野看着他發紅的眼睛和在雨中微微顫抖的身子,心裏既無奈又心疼。
他覺得自己沒法再忍了。
他眼神驀地一沉,薄唇緊抿,一句話都沒說,向前跨了一步。他站在俞星珩身側,單手一揮,不由分說地将風衣強行披在俞星珩身上,又給他緊了緊領口。
“跟我走。”
是不容商量的命令口吻。
說着,絲毫不理會他的掙紮,一只手穩穩撐着傘,另一只手攬過他的肩,将他緊緊扣住,連拖帶拽地向停車的方向走去。
“秦牧野!你、你放開我!”
俞星珩不住掙紮,然而秦牧野手裏動作看似輕柔,實則在暗中發力,俞星珩本來在暴雨裏折騰了一晚,到現在早已沒什麽力氣了,此刻更是輕而易舉地就被他制住了。
“你別亂動,”秦牧野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告訴你,這裏車速都很快,雨天路滑,司機根本看不清路,到時候想避讓你都來不及。”
“你……你管我呢!”
“我沒想管你,但你現在跟我貼在一起,那些車可不長眼睛,萬一撞到我怎麽辦。”
“誰要跟你貼在一起!”俞星珩怒道,“你不想被我牽連,你就走啊!我又沒讓你管我!”
這時正好一輛車從他倆面前飛馳而過,高速運動帶起的強大沖擊力讓俞星珩微微晃了一下。
秦牧野收緊手臂,把他往懷裏帶了帶,“你看,我說了吧,多危險!你想想,我現在可是你的員工啊,我要是有個什麽事,還得算工傷,到時候你公司還得負責。所以,不是我怕被你牽連,而是你該擔心別被我牽連了。”
“工傷?”俞星珩要被他氣糊塗了,“你別想蒙我,現在可不是工作時間!”
“可我是在下班路上啊,俞總。工傷判定的規則裏可是寫得清清楚楚,通勤路上的交通事故都算工傷。”秦牧野唇角一勾,“更何況,我還是在舍身拯救集團董事長。你說這算不算工傷?”
“……”
俞星珩覺得這個邏輯哪裏不太對,可他腦子已經一團漿糊了。
他苦思冥想了一會兒,還想争辯幾句,這時,秦牧野在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邁巴赫面前站住了。
“到了。”他拉開副駕的門,“俞總,請上車吧。”
俞星珩不情不願地上了車。
秦牧野遞過一條幹毛巾,“要我幫你擦嗎,俞總?”
“我自己來。”俞星珩也不知道在怕什麽,一把奪過毛巾,又瞪了他一眼,“還有,別這麽叫我!虛僞!”
秦牧野沒忍住笑了一聲,“好。那你想我叫你什麽?”
俞星珩沒理他,自己拿毛巾擦着頭發。
擦了一會兒,秦牧野看不下去了:“你衣服全濕了,光擦頭發有什麽用?”
他從後座拿來一件衣服和一條褲子,說:“你把衣服脫了,擦幹後換上這個。都是新的,我沒穿過。”
俞星珩手裏動作頓了一下,擡頭看着他。
“你別這麽看着我,搞得好像我要占你便宜似的。”秦牧野說。
俞星珩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秦牧野看他還是不動,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那我下車,你換好我再上來。”
說完,他把暖氣調高了一點,然後準備下車。
雖然确實不太想當着他面換衣服,但這畢竟是他的車,而且外面還下着大雨,俞星珩覺得就這麽讓他下車去外面等實在有些不合适。
“沒有,我是說……”他支支吾吾了一會兒,心一橫,道,“你不用下去了。”
秦牧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行。”
俞星珩飛快地脫掉濕透的衣褲,擦幹身子,換上新的。
他舉着濕乎乎的衣物,以及秦牧野那件半濕的風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他。
秦牧野不在意地說:“給我吧。”說着随手接過往後座一扔。
然後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保溫杯,遞給俞星珩。
“這裏面是熱巧克力,你現在最好喝點熱的。”他挑眉一笑,“不過,這杯子是我的,你介意嗎?”
俞星珩猶豫了一下,接過杯子。
在他面前衣服都換了,還有什麽好介意的。不就一個杯子,何必那麽矯情。
何況,他晚上什麽都沒吃,經過這一場折騰,他早就饑寒交迫,再不吃點什麽,他怕要暈倒在他車上。
打開保溫杯,熱巧克力醇厚香濃的味道撲面而來。他抿了一口,還是燙的,正是他此刻需要的溫度。
溫熱的液體順着喉嚨緩緩滑下,甜蜜又濃郁的味道,讓他在這個冰涼的雨夜終于感受到一絲慰藉。他的胃裏漸漸湧起一股暖意,順着血脈,蔓延至全身。
他忍不住産生了一種眼睛發酸的沖動。
他默默地喝着熱巧克力,一時沒有說話。
秦牧野看了他一會兒,轉過頭發動車子,“前面路口有個便利店,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等一下。”俞星珩突然說。
“怎麽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俞星珩說,“剛才在雨裏,你答應我,要告訴我的事。”
“如果不是因為被迫,也不是因為你看上我公司什麽,那你為什麽會願意跟我合作?”
俞星珩頓了頓,看向他的眼睛,“秦牧野,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我們、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見過?”
聽聞此言,秦牧野握住方向盤的手一緊,眼神微頓,下意識地看向俞星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