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第他聽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

◇ 第41章 41 他聽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按計劃去見供應商。

BR是歐洲老牌的香精原料供應商,他們的原料最大特點是品質優良且穩定。秦牧野和他們的客戶總監羅森是老朋友了,有他的陪同,全程都很順利。

羅森熱情地帶着俞星珩他們參觀了研發中心、生産車間、實驗室、倉庫,給他們講解了為了保證品質,遍布全球的倉儲和供應鏈。下午還專門驅車帶他們參觀了公司位于奧斯陸近郊的一塊面積上萬畝的植物栽培基地。

“俞先生請放心,”羅森笑着說,“牧野跟我們已經合作很多年了,他是個特別挑剔的人,只要能被他認定的,絕對是萬裏挑一的。”

羅森這一番半開玩笑的對自家公司的吹捧再直白不過,然而落在俞星珩耳朵裏,只覺十分受用。

“當然,我也很相信他的眼光。”俞星珩心情舒暢地與他握手,“我們回去會讨論一下,盡快安排後續合作事宜。”

“非常期待與貴公司的合作。”羅森說,“對了,不知道你們打算在奧斯陸停留多久?我們公司正好後天要舉辦一場小型的香料沙龍,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歡迎來參加啊。”

一天的行程滿滿當當,結束時已經是黃昏了。挪威的冬天本來光照時間就短,他們從BR總部大樓出來的時候,天空已是一片漆黑,街燈也都全部亮起來了。

返回酒店的車上,俞星珩吩咐韓景馳盡快拟出合作方案,又給他交代了幾個注意事項。

“那個羅森還挺熱情的。”俞星珩說,“對了,秦老師,他說的後天那場香料沙龍,你要去嗎?”

“我就不去了。”秦牧野答道,“我明天早上就要返回特羅姆瑟了。”

“這麽快?”

“是啊,本想今天下午走的,沒想到羅森還帶我們去參觀了種植園,這一耽誤,晚上的航班趕不上了。”

俞星珩從後視鏡裏看着他:“你是要回去……繼續找雪松原料?”

“是啊,你的任務結束了,我的活還沒幹完呢。”

秦牧野說着,似是感受到他的視線,擡頭在後視鏡裏對上俞星珩的眼睛,“怎麽樣俞總,要一起去嗎?”

俞星珩正愁不知用什麽理由跟他同路,聽到他主動邀約,一時心花怒放,“好啊,我跟你一起去,順便還可以給你搭把手。米粒好像昨天說不想去的對吧?正好,我就委屈一下,來給你當個助理。”

“你要給秦老師當助理啊?”唐米粒驚道。

“怎麽,我不行嗎?”

“給他當助理可辛苦了,他要求特別高,尤其是對待工作,萬一有什麽疏忽,他罵起人來可不留情面的。”

“……”我怎麽不知道他有這樣的一面。俞星珩想。

他偷偷從後視鏡裏觀察着秦牧野的表情,這人被下屬當面吐槽,竟然一點不生氣?

“沒事,我不怕被他罵。”俞星珩說,“那就說好了,明天一起走。”

“那我現在訂機票,”韓景馳很自然地拿出手機,“就我們三個去是嗎?”

俞星珩轉頭瞪着他:“哪來的我們三個?”

“啊?”韓景馳被問得要懷疑人生,“你,我,還有秦……”

“秦老師去采集原料,你跟着幹什麽?”

“……”我還能幹什麽,韓景馳心想,“我去當助理啊……”

俞星珩義正言辭:“尋找原料,采集樣本,多麽專業的事,你有這專業技能嗎?你能幫得上忙嗎?”

“……”

前面開着車的秦牧野簡直要笑出來,“謝謝韓助,不過我不需要那麽多助理哦。”

“韓哥你也別去了,那邊真沒什麽意思,你還不如陪我留在奧斯陸。”唐米粒說,“我帶你去玩啊。”

“好好,我不去了。”不用被牽扯進這兩人間詭異的磁場,韓景馳心裏一陣輕松。他默默打開手機開始訂票。那就兩張機票,你倆早說不就好了。

訂完機票,盡職盡責的韓助理又想到酒店的問題。可是經過剛才這一出,他莫名有點心虛。

他掙紮了一陣,還是硬着頭皮問出來:“酒店要幫你們訂好嗎?”

明明是個很正常的問題,怎麽聽起來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還好這次很快就收到了答案。

“不用。”秦牧野沉聲道,“我之前的酒店還沒退房,我來安排吧。”

韓景馳松了一口氣。

第二天中午,俞星珩如願和秦牧野兩人來到了特羅姆瑟。

走出機場,凜冽的寒風裹挾着細碎的雪花撲面而來,卻絲毫沒有影響眼前景致帶來的震撼。

天空是一種澄澈而深邃的藍,如同被冰水洗過一般,幾縷薄如輕紗的白雲悠悠地飄蕩着,像是被随意揮灑在畫布上的白色顏料。陽光灑在雪地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晃得人有些睜不開眼。

遠處是連綿起伏的雪山,山峰在陽光的映照下閃耀着金色的光輝,與潔白的雪交相輝映,像是古老神話中神祇的居所。雪松林就分布在山腳下和緩坡上,像是一排排披着白風衣的衛士,守護着這座北極圈內的小島。

俞星珩被眼前的景致震撼了,他看着這幅潔白的雪景,感嘆道:“好美……”

“你冷不冷?”秦牧野問。

“怎麽會冷?”俞星珩眼裏閃爍着光,“那可是雪山啊,我的摯愛!你知不知道,我曾經也是那雪山間最炫酷的追風少年!”

秦牧野笑了,“好,你在這等一下,我去取車。”

秦牧野要去的雪松林,位于小鎮更北邊的郊外,距離市區有一段距離。訂的酒店也在森林邊上。他在當地租了輛車,準備自駕前往。

“這個季節這裏每天天亮的時間只有四五個小時,下午三點天就黑了。所以我們抓緊時間,最好在天黑前趕到。”秦牧野說。

俞星珩看着專門換上了雪地釘胎,已然全副武裝的越野車,嘆道:“很專業嘛。”

“前面全是積雪路段,尤其進入山區之後。”秦牧野看了看天色,“而且這雪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不做好充分準備可不行。”

車內暖氣很足,俞星珩上車就脫了外套。

“順利的話要開三個多小時,你可以休息一會兒。”秦牧野說。

俞星珩正興奮着,一點不想休息。他趴在玻璃上向外看,冬天的小鎮很安靜,道路上幾乎看不到什麽人。此時大概是一天中光照最充足的時刻了,太陽很低的挂在天邊,給整個世界鋪上一層淺金色的光,宛若仙境。

車子沿着蜿蜒的道路前行,窗外的風景如畫卷般展開。峽灣深邃而寧靜,藍色的海水與潔白的冰雪相互映襯;雪山巍峨聳立,在陽光下閃耀着銀光;還有那些像糖果般散落在山間的紅紅白白的小木屋,給這片蒼茫的雪景點綴上幾分鮮活的氣息。

“以前也來過北歐,怎麽從來都沒覺得有這麽美啊。”俞星珩喃喃道。

他看着遠處連綿的雪山,恍然就想起了那些在山裏滑雪的無憂無慮的日子。他在心裏算了算,上一次來歐洲滑雪,也就兩個多月前啊,怎麽感覺都像上輩子的事了?

“好想去滑雪啊。”他自言自語道,“可惜了,這次沒帶裝備,也沒有充足時間……”

秦牧野轉過頭,看到俞星珩趴在窗邊對着雪山出神的樣子,心裏也變得寧靜又柔軟。斜斜的太陽落在那人頭發上,映出一層溫柔的光暈,讓他的頭發看起來軟軟的,秦牧野忍不住很想摸一摸。

“你一直這樣看,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我是在欣賞美景,怎麽會累呢,”俞星珩笑道,“倒是你,開了這麽久了,行不行啊,要不換我來?”

“這就久了?那是你沒體驗過什麽叫真正的久。”

“……”

最初的這段路開的很順利,窗外的景色也宛若仙境:雪山,峽灣,木屋,飛鳥……幾乎每一幀都是一幅畫,俞星珩的心情好極了。

一個多小時後,随着車子深入山區,天上的雲層逐漸變厚,雪花從最初細小的顆粒變成了鵝毛般大小,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

天色漸暗,沿途的色彩也變得蒼白。道路上的積雪越來越厚,秦牧野不得不降低車速,沿着前車留下的車轍印,小心地行駛着。

又過了一會兒,天色更暗了,前路變得模糊,秦牧野打開了遠光燈。雪不僅沒有停止,反而更猛烈了。雪花在狂風的裹挾下,撞擊着車窗,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雪怎麽越來越大。”俞星珩皺了皺眉。

前方是一個彎道,秦牧野握着方向盤穩穩地轉了過去。他看着越來越吃力的雨刮器,沉聲道:“我們可能遇上暴風雪了。”

話音剛落,一陣狂風呼嘯而過,車子猛地晃了一下。秦牧野穩住方向盤,一點點降低車速,緩緩将車停了下來。

他透過擋風玻璃觀察着前方路面,發現由于雪太大,前面的車轍印已經被雪覆蓋,只剩白茫茫的一片了。很快他們就發現,車載導航的信號也丢失了。

暴風雪來得如此迅猛,完全超出了預期。俞星珩雖然愛滑雪,但也沒經歷過被暴風雪困在山路上的遭遇。他有些慌:“現在怎麽辦?”

秦牧野沉默片刻,目光緊鎖着前方那片模糊不清的道路,說:“你在車裏待着別動,我下去看看。”

說着,就拉開車門,走入了那片白茫茫的風雪中。

秦牧野不過剛出去一會兒的時間,天就全黑了下來。短短幾分鐘,前引擎蓋上已經覆蓋上了厚厚一層積雪。

透過不斷揮舞的雨刮器,俞星珩的目光緊緊跟随着秦牧野的背影,一秒都不敢移開視線。他看着那件黑色羽絨服在那片白色的世界裏晃動着,看起來那麽脆弱,每晃一下,都緊緊牽動着他的心弦。

混雜着擔心和不安,也許還有些別的說不清的情緒,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加速起來。

他還要走多遠?

怎麽還不回頭?

他不會遇到什麽危險吧?

眼看着那個黑影越走越遠,越來越模糊,俞星珩坐立不安,心裏越來越焦灼。

又是一陣狂風卷過來,把巨大的雪花在車窗上砸成一片。就在轉瞬即逝的幾秒間,等俞星珩再次将視線投向道路的盡頭,猛地發現,那個目标竟然消失了。

俞星珩拼命眨了眨眼,還是沒有。

前方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人呢?

他不會……

他心裏一慌,立刻掏出手機想給他打電話。結果發現,不僅連GP號丢失,手機也完全沒了信號。

俞星珩徹底慌了神。

他原地愣了幾秒,連外套都顧不上穿,猛地推開車門,縱身跳進雪地裏。雪已經很厚了,他艱難地向前走了幾步,對着前方模糊的世界大喊:

“秦牧野!”

沒有回音。

只有猛烈的風聲,呼嘯着,将他的吶喊撕成碎片。

一陣巨大的恐懼從心底襲來,他顧不上狂風把他吹的站都站不住,不要命地朝前方嘶吼着:

“秦牧野!!”

這次的聲音裏帶了些顫抖。

然而,回答他的依然只有咆哮的風聲。

他只覺頭皮一陣發麻,手腳瞬間變得冰涼。

他極目望去,道路兩旁嶙峋的山,如同猙獰的巨獸般沉默地俯瞰着他。狂風卷着雪花肆意飛舞,像是無數把冰冷的利刃,切割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膚。

眼前是一片讓人絕望的死寂。除了呼嘯的風聲,再也沒有一絲其他動靜。

俞星珩被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無助裹挾着,感覺自己仿佛被世界遺忘。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各種可怕的念頭幾乎要将他吞噬之時,在蒼茫的天地間,終于看到一個黑影從遠方移動過來。

秦牧野疾步走到他面前,眼裏滿是驚訝。

“你怎麽下車了?不是讓你在車上待着嗎?還不穿外套?是嫌外面不夠冷嗎?”

風太大,那人聲音聽起來很不真切。

秦牧野的頭發上已經有薄薄一層積雪,睫毛上也沾着雪花。看起來好像是從冰雪王國裏走出來的、頭戴一頂白色的桂冠的王子。

俞星珩狠狠瞪着他,只覺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

“上車說。”秦牧野拉他。

卻被俞星珩一拳砸在胸口:“你跑那麽遠幹嘛!我還以為你……”

也許是風太大,也許是他的心慌還未褪去,這一拳并沒使上力,甚至有些綿軟。秦牧野擡起手,穩穩地接住了他的拳頭。

大概是沒想到這一拳會被接住,俞星珩踉跄了一下,向前跌了半步。眼看就要跌進秦牧野懷裏時,被面前的人用另一只手扶住了。

他們隔着很近的距離,近到就像是一個半虛半實的擁抱。風聲好像驟然小了,只剩下紛紛揚揚的雪花,無聲地從頭頂落下來。

秦牧野沒有動,也沒有松開手,只是低頭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俞星珩聽到秦牧野的聲音帶着笑意從頭頂傳來:“你以為我什麽?以為我把你丢在這,不要你了?”

俞星珩還是低着頭。

他不敢擡頭,他怕被秦牧野看到自己不知什麽時候紅了的眼圈。他感覺周圍一切好像都消失了,不再有風,不再有雪,不再有無邊的恐懼和漫長的黑夜。只有自己冰涼的、還在微微顫抖的手,被另一個滾燙的手掌緊緊握住。在那陣極不真實的冰涼又滾燙的觸感中,他聽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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