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交安宮
交安宮
無回庭的夏理應炙熱,可走進去,不見綠植的光景卻也顯現出幾分凄涼。今日膳食局結束尚早,付桃便早早等着墨赟。
昨日的事情付桃本想找墨赟對質,可是她用什麽理由,事情是她親口承認的,陸綏遠發配邊疆的路上有她的一份功勞,可是當時,墨赟柔情的看着她,她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她又有什麽錯。
真相到底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昨日的心驚膽戰她急需一個安慰。于是她在墨赟到來的一刻,便抱住了墨赟。
“公公。”付桃柔聲叫了一聲墨赟,這顆七上八下的心算是找到了慰藉。
墨赟抱緊她,不斷扶着付桃的肩頭,這十年,他算計過很多人,眼中的陰冷從沒減弱半分,可如今,他竟有些心疼。那時柔弱跪着聽旨啜泣的女娘,因為他的步步疏導,竟也成為了劊子手,只是她還未可知。
無回庭的夜漸漸涼下來,夏日的風卷着鮮有綠植的塵土,不斷翻湧。墨赟的唇不自覺的貼近付桃,是驚恐的安慰,也是動情的欲、望。
付桃回應着,唇與唇碰觸的酥麻傳遍了全身,蟬鳴不斷,是煩躁的樂曲卻不能打斷似水的柔情,他們交纏,舌頭如蛇般探尋,靜谧的夜可以聽見他們不斷攪動的口水聲,激情愈演愈烈,可是須臾,墨赟停止了動作。
付桃望着墨赟,沒有責怪,沒有反問,因為她心知肚明。墨赟也不覺難堪,他必須讓付桃清楚,跟着他,最多只能淺嘗辄止。
“你在膳食局當差,肯定需要打點。”墨赟拿出一個荷包,上面是碧天的荷葉,和現在的時節十分應景。
付桃入宮前的金銀細軟已經在辛者庫都打點了,現在靠着月例,的确手頭有點拘謹。但是墨赟的銀子,付桃拿的不是這麽安心。他們算是什麽關系都還沒有确定,怎麽就有了金錢的往來。
墨赟看見了付桃的猶豫,他把荷包塞着付桃手裏,堅定的看着付桃:“你我的關系,說難聽點叫對食,說好聽點也是相好,拿着我的銀子有何不可。”
付桃看着墨赟的深邃的眼眸,那雙眼望不透的太多,可是動情的又太真。付桃就這樣陷了進去,她不管前路如何,現在溫暖足以支撐她在唐宮走下去。
膳食局的工作還在繼續,她走進兵部,看見了端坐着的鹿景,如果說陸綏遠她只有模糊的印象,那這個鹿景她在屏風後見過,鹿景曾和爹爹談笑風生,也算是爹爹的常客。是爹爹黨派的,難道還會出清官?
鹿景一眼就看見了付桃,他總感覺這女娘眼熟,但很快搖頭否定,他吃着飯菜又瞥了一眼付桃,覺得不可思議,這張臉好眼熟。
付桃想,如果唐帝不滿陸綏遠,抓到直接的證據,處罰他就好了,為何會牽扯出德妃,這不是一樁醜聞嗎?陸綏遠辦公她見過,一切都井井有條,可是這個鹿景,像是什麽富家子弟,桌面雜亂,毛筆嶄新,一看就不像學識滿肚的樣子,廢除陸綏遠,讓鹿景上位,到底又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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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桃的第二份飯菜端去了交安宮,平時去交安宮,她總是将飯菜放在門外的石板桌上,就離開了,這麽久,都沒見過交安宮主人的樣子。這次她推門進去,着實吓了一跳,一名男子正坐在石板椅上,他佝偻着腰背,不斷的咳嗽。
付桃不确定的靠近,男子也注意到了她,男子穿着華服,但是沒有佩戴任何吊墜,上次嬷嬷介紹,他就是五皇子。
“五皇子殿下,我是膳食局送餐的付桃,給你來送膳了。”付桃小步向前,将膳食輕放在五皇子面前。
五皇子看向付桃,那雙眼細長,眉毛狹長,整體眉眼很柔和,這雙眉眼付桃竟想到了墨赟,墨赟的眉眼也是如此溫柔的。五皇子見付桃盯着自己出神,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柔聲道:“坐下吧,我吃飯慢,否則有你好等的。”
付桃哪敢造次,即使再不受器重,也是皇子,她連連搖頭:“五皇子殿下說笑,我站着就行。”
唐路雲癡癡一笑,一把拉着付桃坐了下來,雖然五皇子看上去柔弱,可是男子的力氣的确是比女娘們來的大的,付桃被他一
拉,腿下一軟,順勢就坐了下來。
“只管坐着等我,這裏誰也不來,照顧我的嬷嬷也時常偷懶,今天我聽她說要出宮去,所以我這交安宮,只有我一個人。”五皇子為了讓付桃放心,跟付桃說着可以坐下的理由:“前一陣子春寒,我生了好大一場病,等我清醒,怎知天氣就熱了起來,我就出來曬曬太陽,咳,咳。”
付桃看着眼前說幾句話就不斷咳嗽的五皇子,心中竟有意思憐憫,嬷嬷說他活不了多久,或許生命無常,有了這麽好的身世,卻也不長命。付桃趕忙上前拍五皇子的背,五皇子拿出蠶絲手帕捂住嘴巴,咳嗽完畢,絲絲的血跡已經濕透了手帕。
付桃驚心的看着那些血,她一時有些發憷,她覺得有點暈眩,腿腳發軟,就要倒下之際,唐路雲一把拉住了她。
付桃定了定神,急忙跪下:“五皇子殿下,我方才失儀,還請恕罪。”
唐路陽微笑着拉起付桃坐下,輕輕的搖頭,安慰付桃:“吓到了吧,我已經習慣了,你不會暈血吧。”
付桃以前從來沒有暈過血,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看見血有了這麽巨大的反應,她回憶着,大概是從那次內獄,她拿着碎片割了侍衛的動脈,血噴濺了她全身,她那時就有點惡心犯嘔,鮮紅黏膩的東西還有腥味。
付桃就這樣安靜的配唐路陽用膳,唐路陽吃吃就會嗆到,還會不斷的咳嗽,難怪他要付桃坐下等他,唐路陽吃飯的确極慢。
等唐路陽用完膳,付桃趕忙站起來收拾,不敢有一刻耽擱。
“明日我還等你來,你可以帶我喜歡吃的綠豆糕嗎?”唐路陽拉住付桃的衣襟,有些撒嬌的語氣。
付桃打量着唐路陽,二十出頭的年紀,因為從未與外界接觸,眼睛裏全是靈動的單純,付桃點點頭,允諾:“肯定給你帶。”
“美女姐姐人真好。”唐路陽感謝道。
付桃端着餐盤走出交安宮,這裏真的冷清,突然一陣笑聲打破了這裏的平靜,付桃不由向前,宮苑的門虛掩着,她擡頭看,梵淨宮,這裏也如同交安宮一樣凄涼,她收起好奇,正準備離開,一個女娘用力的拉住了她。
付桃擡頭一看,是德妃。
“是你。”德妃冷笑:“串通墨赟那個奸臣,用鹿景那個飯桶換掉陸綏遠的是你!”
付桃掙紮着想讓德妃松開手,可是德妃神志不清,越拉越緊,嘴裏不斷呢喃:“我想照顧我的生母有什麽錯?我同陸大人清清白白,只想傳遞些藥物出去又有什麽錯。”德妃突然用手指着空氣:“是他們錯了,他們給我陸綏遠的紙條,給我膳食中放迷魂藥,是他們錯了,我也只是他們的棋子。”德妃突然冷笑,笑聲越來越大。
付桃冷靜的聽着一切,很真切。如果德妃沒錯,那麽她肯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