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春來【完結章】 鳥雀吱……

第55章 春來【完結章】 鳥雀吱……

鳥雀吱啾。

等姜盈畫拖着酸痛的身體, 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白色耀眼的日光已經斜斜照入,刺入雙眸, 令他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視線從模糊到清晰, 清澈的瞳仁裏, 不其然倒映出一個熟悉的影子。

“..........”

在看見那個背影的一瞬間, 姜盈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個高挑的身影正面對着日光站着, 用側臉對着他。那人懷中抱着一個深紅色繡瑞兔的襁褓, 腳尖輕移身體微晃, 用掌心輕輕拍着襁褓中熟睡的嬰兒, 垂眸時額間的碎發落下幾縷, 卻依舊擋不住他雙目裏的無盡柔情。

深藍色的發帶和潑墨般的青絲一起垂落至勁瘦的腰間, 清透的日光折過累絲金冠, 随即落在那人的肩膀上, 跳動輕躍, 将他挺拔的肩背投成陰影, 一路蔓延至姜盈畫的床邊。

姜盈畫激動的渾身戰栗, 但身體卻動彈不得, 張了張嘴, 努力了半天,才積蓄起力氣。

他揪着被單, 微微擡起身子,轉頭, 用沙啞的嗓音努力喊道:

“夫......夫君!”

“..........”似乎是聽到了姜盈畫的聲音, 那人下意識回過了頭。

一張完整的清俊臉龐出現在了姜盈畫的視線裏。

唇紅齒白,眉目如畫,是一張糅合了少年英氣和青年男人成熟氣質的俊秀臉龐。

在看清應咨的臉的那一瞬間, 姜盈畫幾乎要哽咽起來。

他顫抖着伸出手去,直到應咨坐在他床頭的那一刻,他才滾滾落下淚來,眼眶發燙,鼻尖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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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

他伸出手去,在應咨的臉上和肩膀上摸來摸去,甚至都顧不上會不會吵醒孩子,只顧得上去确認應咨的存在:

“你,你真的回來了?!”

他睜着大大的眼睛,幾乎不肯眨眼,只是緊緊盯着應咨的臉龐,久久不肯移開:

“還是.......還是我在做夢?!”

“.........”應咨帶着氣音笑了一聲,任由姜盈畫摸自己的臉,慢聲細語道:

“不是夢。”

他說:“我真的回來了,杳杳。”

姜盈畫:“..........”

他盯着應咨死死地看着,聽到應咨溫柔話語的一瞬間,淚水迅速盈滿了眼眶,令他哇的一聲哭出了聲:

“應咨.........”

他嗓音發抖,人也在抖,軟軟地伸出手去,想要抱住應咨:

“我好想你..........”

應咨見他哭了,登時有些慌張,手足無措地抱着孩子,半晌才微微挪過去,讓姜盈畫圈抱住他的脖頸。

姜盈畫用力抱住他,眼淚從眼眶裏滑落,滴落進應咨的衣領,哽咽難言:

“我還.......我還以為我剛才又夢到你了。”

應咨聞言,心頓時如同泡在酸梅汁裏,軟成一片。

他一只手抱着孩子,騰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姜盈畫的後背,溫聲細語道:

“我真的回來了。”

“我每天,我每天都好想你,每天都在想你什麽時候能回來。”姜盈畫哭的快要哽住了,但還是堅持往外一個字一個字地蹦詞:

“我,我真的想你,不做事情的時候,腦子裏都是你的樣子,想你想得睡不着........”

他也說不出什麽很高深的話,只反反複複地說自己很想應咨,哭聲凄切,哭的應咨心裏發軟,一邊輕哄姜盈畫,一邊伸出手,用掌心撫摸着姜盈畫的頭頂,

“杳杳不哭了,夫君回來了。”

姜盈畫哭累了,片刻後帶着鼻音輕輕“嗯”了一聲,将臉埋進應咨的脖頸裏,吸着鼻子道:

“那你........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走了。”

說完,他像是知道自己提了一個很過分的要求,擡起頭,快速地瞥了應咨的神情,随即還不等應咨回答,複又低下頭去,逃避般将臉埋進應咨的脖頸處。

應咨:“..........”

他感到有些好笑,同時又有些無奈和心酸的情緒在他的心理發酵,喉嚨都好似被千言萬語堵住,最後,只能說出一個字:

“.........好。”

他頓了頓,随即偏過頭,親了親姜盈畫的耳垂,道:

“我就留在這裏,一輩子陪着杳杳和孩子。”

........孩子!

這兩個字如同一道驚雷,電光火石間在姜盈畫的腦海裏炸響。

他猛地從應咨身上起身,随即低下頭,看着應咨懷裏睡的正熟的孩子,驚疑不定道:

“這是........”

“這是我們的孩子。”應咨把孩子抱到姜盈畫的面前,道:

“好看吧。”

孩子剛生下來大多都醜醜的,但姜盈畫生的這個,倒是白白淨淨的。

“.........怎麽一點也不像我呀。”姜盈畫有些遺憾,伸出手指,好奇地戳了戳自己生下的柔軟幼崽,

“就像你,不像我。”

他一點參與感都沒有了。

應咨被他逗笑:“小孩子這麽小能看出什麽呀。”

他說:“長大了,就像你了。”

“.........好吧。”姜盈畫噘嘴,片刻後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忙又道:

“另外一個孩子呢?”

他抻長腦袋往門外看:“我的另外一個崽呢?”

“在母親那兒看着呢。”

應咨忙按住他,道:“我怕你中途醒了要找孩子,就先抱一個過來看看你。”

姜盈畫這才想起來關心孩子:

“孩子都還健康嗎?沒有缺胳膊少腿吧?”

“健康,沒有缺胳膊少腿,好着呢。”

應咨摸了摸他的頭,眼睛裏帶着憐惜:

“杳杳,辛苦你了。”

姜盈畫搖了搖頭,仰臉看着應咨,驕傲道:

“應咨,我覺得我自己好厲害呀。”

他說:“我給你生了兩個寶寶诶!兩個!”

他說:“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痛!但是我還是堅持下來了!把兩個寶寶都健健康康地帶到這個世界上來了!我真的好厲害哦!”

“厲害厲害,我們杳杳超級棒,一級棒,是全世界最棒最棒的娘親。”應咨誇他:

“全京城最厲害的小雙兒。”

“那,那也沒有那麽厲害啦。”

姜盈畫被應咨誇的很羞澀,紅着臉,慌忙移動着眼珠,半晌對應咨道:

“我,我想抱抱孩子。”

“來。”應咨把孩子遞給他,教他怎麽抱:

“母親說,要這樣托着他的頭,對.........”

姜盈畫抱着懷裏軟乎乎的嬰兒幼崽,看着孩子熟悉的模樣,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情緒從心尖上湧來,令他不知所措的同時,又覺得很幸福。

這是.........他和應咨得來不易的孩子呀。

三天後,應咨給兩個孩子取名。

雙胞胎弟弟叫應星鸾,哥哥叫應裕景。

虧得姜盈畫小心翼翼地懷胎,三餐定時吃飯吃保胎藥,以至于兩個孩子的身體都很健康,活潑的不行,也不怎麽生病,姜盈畫和應咨幾乎都沒怎麽操心過。

孩子一歲生日那天,應家擺了周歲宴席。

一大早,紅彤彤的鞭炮就從應家門綿延到了朱雀街的盡頭,應家的仆人們煮了紅色的雞蛋,用竹籃裝了,挨家挨戶地敲開門,送給應府周圍的鄰居。

到了臨近正午時,陸陸續續有客人登門了。

第一個來的是姜培安和沈初晴。

沈初晴還是不能走,需要姜培安攙扶着。

他下了馬車,一瘸一拐地來到姜盈畫和應咨的身邊,随即仰頭露出一絲笑,對應咨和姜盈畫道:

“孩子呢?”

“在屋裏呢。”姜盈畫說:“哥哥嫂子快些進去吧。”

姜培安點了點頭。

他做完這個動作之後,眼神隐晦地向旁邊瞟了一下。

很快,又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停在了應府門前。

應咨和姜盈畫對視一眼,随即又再度朝馬車看去。

只見馬車簾子被擡起,露出了姜言和姜夫人的臉。

姜言從馬車裏被人扶下來,左右看了一眼,随即輕咳一聲,提起衣腳登上了應府的臺階。

姜盈畫迎上去:

“.......父親、母親。”

姜言又咳了一聲,道:

“我外孫呢。”

“在屋裏頭呢。”

姜盈畫笑:“我帶着父親過去吧。”

姜言點了點頭,跟着姜盈畫一起進了裏屋。

屋內,應裕景和應星鸾被大人團團圍在其中,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雙手撐在小塌上,追着撥浪鼓艱難爬動雙腿。

他們的五官像極了應咨,但臉型又如同姜盈畫一樣柔和可愛,白皙圓潤,肉嘟嘟的,眼睛繼承了應咨那般的茶棕色瞳孔,在太陽底下泛着晶瑩剔透的光澤,像是漂亮的水晶珠子。

“真可愛。”

沈初晴忍不住道:“我想抱。”

言罷,他伸出手去,将應星鸾抱了起來。

應星鸾瞅着突如其來的陌生人,并不害怕,而是咧開嘴咯咯笑着,掌心握着撥浪鼓,繩子晃動,敲在鼓面上,發出輕輕的拍打聲。

沈初晴抱了一會兒,姜培安也接過去抱了,最後姜言等人看着眼饞,也一個接一個地抱過去,衆人抱着孩子逗着,不亦樂乎,反倒是姜盈畫和應咨這兩個親生父母,被擠出了“圍觀”的圈子外邊。

應咨:“.......”

姜盈畫:“..........”

他們同時對視一眼,無奈地笑了笑。

剛好兩個鬧人的娃有人帶,夫妻倆正打算找個地方躲懶,忽然又聞大理寺少卿謝大人和他的夫人到了。

應咨和姜盈畫聞言,忙迎了出去。

他們還未走到門口,謝清玄就扶着如墨走了進來。

如墨看起來像是有孕了,行動很緩慢,小腹也很明顯地隆起一點,裙子寬松,不顯腰身。

“如墨!”姜盈畫看到如墨,很是高興,奔過去抓住了如墨的手,眉眼都彎了起來:

“你來了呀!”

“兩個小公子的滿歲宴,我怎麽能不來?”

如墨轉過頭,遞給身邊的小侍一個眼神,小侍立刻将手捧的兩個盒子端了上來。

“這是我一月前讓工匠打造的長命鎖,夫人你看看你喜不喜歡。”

漆黑的盒子被打開,裏面鋪着紅色的布,兩個金燦燦沉甸甸的長命鎖安靜地躺在裏頭,上面還刻着蓮花的圖案,鎖下垂東珠六鎏,鎏個三珠,以紅寶石為墜腳。

“謝謝如墨。”姜盈畫很是開心,讓如煙上前收下了。

他拉住如墨的手不放,道:“快進來吧,快進來。”

言罷,他拉着如墨往院內走去,應咨和謝清玄寒暄過後,負手跟在兩位夫人身後進了屋中。

等到客人都來齊了,戲臺也已經搭好,戲臺上的戲子在唱戲,戲臺下賓客高朋滿座,應咨和姜盈畫抱着孩子穿梭其中,舉着酒杯,答謝着親朋好友的到來和賀禮。

盡管有那麽多人在,但從始至終,應裕景和應星鸾都乖乖的,趴在父親娘親的背上,任由客人們摸他們的圓臉和腦袋,捏他們的小爪子,只笑,并不哭。

吃完飯後,在床前陳設了大案,上面擺上了印章、儒釋道三教的經書,還有筆墨紙硯算盤、錢幣、賬冊、首飾和玩具。

應裕景是哥哥,率先被應咨放在了大案上,應星鸾跟在哥哥的屁股後面,努力往後爬。

在衆人期待的眼神裏,應裕景雙手撐在大案上,在一堆東西裏摸索了片刻,最後一手抓着小弓,一手抓着木劍,坐在原地不動了,低頭擺弄。

應星鸾見弓和木劍都被哥哥拿走了,掉頭在一堆東西裏找了半天,最後爬到一本書上面坐着,然後拿了一朵牡丹花放在頭頂,咯咯大笑。

哥哥還好,拿弓拿劍,日後定是繼承父親的志向的,但應星鸾拿着個牡丹花是什麽意思,沒人懂,索性也沒有人太糾結,說了幾個漂亮吉祥話就過去了。

等賓客們都散去之後,姜應兩家人又在花園裏的小亭聚集起來,品茶說着話。

應星鸾和應裕景、還有應琏的孩子應律和,就在三個人腳下爬來爬去,稍不留神,就會爬出視線之外。

正聊到心頭上時,忽然聽見門外有小侍來報,說宮裏來了幾位公公,傳旨來了。

應聲和姜言起身理了理衣袖,整了整衣擺,忙起身接旨去了。

應咨和姜盈畫、應琏和梁清頤、姜培安和沈初晴在兩位的長輩身後左右分別跪下,聽見太監用陰柔的嗓子傳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長平侯世子應咨雍和粹純,性行溫良,淑德含章,挺峻綽于金枝,挹英風于瓊握。宜膺茅土,以有家邦。現剿匪有功,特冊爾為三軍大将軍,掌管節制天下兵馬,保大梁民安國泰。望爾不負皇恩,盡心盡力,共謀社稷福祉,欽此!”

“長平侯世子妃應妻姜氏,賢仁淑德,純誠中正,秉德柔嘉,善相其夫,尚宜爾家,自膺寵命,誕育賢嗣,可特授一品清河國夫人,主者施行。”

言罷,太監收起诏書,往前一遞,笑眯眯地看向應咨和姜盈畫:

“接旨吧,世子,世子妃。”

應咨和姜盈畫起身,擡手接旨:

“謝陛下隆恩!”

看着用鳳雲錦和玉軸制成的聖旨,姜盈畫高興的眼睛都要眯起來了,蹦蹦跳跳地來到應咨身邊,開心道:

“應咨應咨,我得诰命啦!我現在是一品國夫人了!”

“嗯,好厲害。”應咨笑着摸摸他的頭:“我們杳杳怎麽這麽厲害呀。”

楚袂笑道:“我是三十歲才得了一品诰命,盈畫才二十歲,就得诰命了。”

“嘿嘿嘿嘿。”姜盈畫被誇的只顧得上傻笑,嘴巴都快要合不上了,看着應咨,片刻後踮起腳尖湊過去,在應咨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一旁的如墨一臉羨慕地看着姜盈畫手裏的聖旨。

謝清玄見狀,攬住他的肩膀,附在他耳邊低聲道:

“給我五年,我也給你掙一個诰命來。”

如墨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小聲道:

“我一個脫奴籍的妾,哪裏配當诰命夫人。”

“你不信你自己,還不信你相公嗎?”謝清玄親了親他的鬓角,帶着笑道:

“生下孩子,就擡你為妻。”

如墨瞪大眼睛,轉頭看向謝清玄,不可思議道:

“真.......真的嗎?”

他有些不安,磕磕巴巴道:“那,那要是生的是個雙兒,怎麽辦?”

“生了雙兒也一樣。”謝清玄說:“答應你的事情,不會反悔。”

聽了謝清玄的話,如墨登時高興了,抱着小腹開開心心道:

“謝謝相公!”

謝清玄也看着他笑,并不說話。

“如墨如墨快來,”姜盈畫站在不遠處的樹下,對他招手:“我們一起去花園裏看桃花啦。”

“來啦來啦。”

如墨趕緊牽起謝清玄的手,走過去,跟在姜盈畫的身後。

姜盈畫和身邊的相視一笑,随即懷裏抱着應星鸾和應裕景,領着衆人走入了層層疊疊的日光之中。

桃花紛紛揚揚落下,玉蘭和桃花在初春的盛景裏粉白交織,如霞似霰,綿延開無邊的粉霧。

春日溫柔漫上枝頭,姜盈畫鬓邊的粉色發帶被吹起,如春光在撫摸他。他在風裏眯起眼睛,随即緩緩伸出掌心,直到柔軟的手掌裏觸到了一片帶着淡香的粉色柔軟。

是春天落在了他掌心。

很快,又有一只稍大的手覆了上來。

姜盈畫微微一愣,片刻後擡起頭,看着逆光垂眸看着他的應咨,片刻後彎起雙眸笑了笑。

他主動踮起腳尖,湊過去吻住了應咨的唇,連帶着應咨的手指也緊緊握住,不願松開。

這一握,從此就握住了彼此一生的幸福和圓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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