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真怕自己有一天會真的瘋了
第43章 他真怕自己有一天會真的瘋了
出言議論韓世子的幾人, 大都是些家世不如前者的宗室子女,雖然他們并未直說,許寶寶卻能從他們藏于眼底的神采中看出幾分喜色。
——這些人平日裏跟韓世子只是表面和睦而已, 有些時候還會為了抱韓世子的大腿而幫着一起孤立許寶寶。但實際上, 他們都曾被韓世子用同樣的手段或是孤立或是欺淩, 早已不滿這在書堂作威作福的異姓王之子許久了。
韓世子墜馬受傷, 他們比許寶寶還高興呢!
一名面上與許寶寶還算過得去的宗室女趁人不注意, 碰了碰許寶寶的衣袖, 道:“韓世子墜馬,寶兒殿下的苦日子也要熬到頭了。等他養好了傷, 三公主肯定也早已回來, 往後他再想為難你, 可不成了。”
許寶寶卻漠漠然地收回了被對方請拽的衣袖,淡聲回應:“他不過是一屆異姓宗親罷了, 能叫我過什麽苦日子呢?同窗墜馬并非好事, 別因為平日裏的小事失了大體。”
許寶寶知道,這些宗室子女沒有一個是真心盼着自己好的,否則早在韓世子針對她時就該站隊了。現在她身邊的人之所以會說出這樣的話,不過是希望她也加入幸災樂禍的行列中,拉她下水罷了。
她當然不會上鈎。
宗室女在許寶寶面前碰了釘子,臉色驟然大變。
卻終究因為尊卑有別,只能讪笑着同許寶寶說了幾句她不是這個意思雲雲, 然後便灰溜溜地低頭走了。
宗室女走後,紅梅略帶不解,小聲地道:“韓世子平日裏對咱們殿下最是不好, 殿下雖然沒吃虧,卻也是膈應的。”
“現在韓世子出事了, 殿下怎麽反而……”
“紅梅,你要慎言。”
青梅連忙制止,蹙眉道,“殿下這般做法,才是正确的。世子墜馬一事非同小可,豈能因為平日裏的關系好壞就暗嚼舌根?這種事不讓旁人知道還好,讓旁人知道了,還以為咱們殿下是多小氣的一個人。咱們這些做下人的,更應該謹言慎行,不能給殿下平添麻煩。”
……
如同青梅所說的一般,皇宮接二連三發生墜馬事件讓梁帝憤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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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非心疼韓世子墜馬摔傷,而是不願在這國務最繁忙的節骨眼上,還要抽出幾分心思去慰問異姓王和異姓王世子。
再加上三公主前段時間的遭遇,他更是添了一分心煩,對身邊的常侍道:“此事要查,至少得給韓家一個交代。”
“三公主那匹馬受驚,是因為吃了不該吃的東西,難不成韓世子的馬倌也犯了同樣的錯處?還有那韓世子,因為逞強偏騎烈馬,也不是省油的燈。原本打算過些時日讓他做太子伴讀……現在看來,此事不必考慮了。”
首席常侍見狀,心知皇帝被今日一事氣得不輕,不敢多話,只老老實實應承下來。
又道:“微臣這就傳您的旨意,命禦馬監和司禮監兩個衙門協查此事,定不會落人口舌,讓異姓王不滿。”
“不必,”梁帝想起什麽,擡了擡手,不悅道,“之前司禮監和禦馬監就因馬場管理一事起過争執,朕信了司禮監掌印的說辭,将馬場交給司禮監管理。”
“可誰知司禮監竟然不能勝任,讓馬場接二連三地出現這種事故。到底還是術業有專攻,日後就還是讓禦馬監重新接手馬場罷,至于司禮監,他們自有他們該做的事。”
常侍聞言,心中深了深。
——這馬場奪權是半年多前的事兒了,雖說掌管內庭中的馬匹并非滔天大權,但司禮監硬奪過去,就是在向禦馬監顯示自己的能耐。
現如今皇帝将這權利擄奪,等于落了司禮監的面子,打了司禮監掌印的臉,對于禦馬監來說,這可是好事一樁。
如此計較着,常侍很快便将皇帝的旨意傳了下去。
至于司禮監掌印得知此事怎樣憂憤難當,禦馬監那邊又是如何得意,暫時不必多表。
卻看宮外的韓世子這* 裏,很是熱鬧。
韓世子落了馬,既受了傷,又和韓雲霜一樣被送出皇宮,還不能參加日後的堂試與秋獵。
屋漏偏逢連夜雨,他離開皇宮回到家以後才得知,自己的父親也患病在家,許久都沒上朝了。
“本世子的地位,全靠王府的背景和父親的實權,現如今父親許久不曾去過朝堂,實權也會漸漸遭到剝削搶奪,到時候就只剩一個異姓王的空殼子罷了!”
韓世子頭上綁着繃帶,滲出殷紅的血跡,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看上去卻又幾分滑稽。
床榻邊上一名美婦人是他的母親,嘆氣道:“你父親到底只是異姓王而已,對于聖上來說,自然是看不慣他實權和頭銜兼并。他這段時間告病在家,一事因為身體原因,二便也是為了不讓皇上疑心啊……”
“不過這都不是你這孩子該操心的事情,都跟你說了讓你在皇宮是多珍重些,你總是不聽,瞧瞧現在這副樣子,唉!”
“聖上果然想要奪走父親的權利?”
韓世子面色愕然,怒道,“葉貴妃雖然與我們關系甚遠,但總因着韓雲霜他們家而沾點親故,她難道就不會對聖上說兩句好話,為咱們家美言幾句?”
“葉貴妃到底是葉家人,又不是韓家人,何苦如此?等葉貴妃誕下了皇子,就更不必與我們攀關系了。”韓王妃搖了搖頭,仍是一臉愁容。
“……該死!”
韓世子氣得不輕,心道若是自己沒落馬就好了。
他沒想到帝王家竟是如此這般的無情,可偏生自己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世子罷了,根本就沒辦法與皇帝和葉貴妃這等人物抗衡。
他往常在書堂能耐慣了,還以為天下人都應該遷就自己,現在猛然被告知實際情況,實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進而就想起了他在書堂時尚未完成的“大業”。
咬了咬牙,忍痛坐直起身,用韓王妃聽不清楚的聲音咕哝道:“就算墜馬又如何?我一定要揭發許寶兒作弊一事,讓皇帝看看,他的女兒多給他丢臉!”
那許寶兒是葉貴妃的外甥女,也是皇上的親生女兒,他對付了許寶兒,不就相當于對付了皇帝和葉貴妃嗎?
他這樣優秀聰睿的人,才不會傻呵呵地任人宰割。那許寶兒,就是他第一個拿來開刀的對象!
……
自從韓世子墜馬之後,許寶寶發現江晚每日回寒玉宮的時間變得比尋常晚了。
有時候她提前下課歸來,就看到孫蓬一個人在寝殿附近忙前忙後,不見江晚的身影。上前一問,得到的結果便是江晚在書堂有事,尚未歸來。
但是書堂能有什麽事呢?
就算書堂有事,教習先生也沒這個能耐幾次三番地扣留公主身邊的宦官,讓他耽誤伺候主子吧!
許寶寶想了想,摸出一只熱騰騰香噴噴,金黃色的葡式蛋撻在孫蓬眼前晃了晃,道:“你說實話,阿晚是不是去了禦馬監,幫禦馬監的人辦事兒,所以才回不來的?”
孫蓬怔了許久,才讷讷道:“這……這……”
許寶寶本來是想誘惑孫蓬一下,就算孫蓬不說實話,也沒什麽關系,等江晚今天回來以後她直接問江晚便是。
卻沒想到孫蓬支支吾吾了一陣兒之後,“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哭泣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此事不是阿晚有意瞞着您的,是我怕您生氣,怕您覺得阿晚好高骛遠,所以才沒對您說實話。”
“您若要罰,罰我一人就是,千萬別帶累阿晚。他整日被迫為禦馬監做事,疲累得很!可他不能拒絕,他也是有苦衷的……”
孫蓬突如其來的泣訴打了許寶寶一個措手不及。
同時,她也注意到了小太監口中的“江晚被迫為禦馬監做事、也有苦衷”等關鍵詞。
一時間,她按捺不住心思,立刻湊上前去,親手把孫蓬扶了起來。然後撫了撫他的腦袋,溫聲問道:“我從未生你的氣,知道你為了阿晚,純屬好心。”
“現在趁阿晚不在,你快給我講講,禦馬監那邊,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不料,許寶寶話音剛落,再擡頭竟然與不遠處一道恬靜而冷淡的目光對上。
那雙漂亮的鹿兒眼靜靜地看着她,含着幾分難以明了的深意。
——好巧不巧,江晚竟然在這時候回來了。
江晚上前,恭恭敬敬地向許寶寶行了個禮,緊接着莞爾一笑,道:“殿下若有什麽想問阿晚的,阿晚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殿下何苦要趁阿晚不在的時候,單獨詢問孫蓬?”
說着,他直接彎腰将蹲在地上哭泣的孫蓬拽了起來,又往自己身後一讓。他自己則站在孫蓬和許寶寶二人中間,成了這二人間的一道隔閡。
只此一瞬,江晚覺得孫蓬很是可惡。
分明自己平日待他已經夠好,他卻偏要在殿下面前裝可憐,趁自己不在的時候讓殿下安慰他、愛撫他,試圖與他搶奪殿下給的寵愛!
所以,他拉拽孫蓬時下手極重,把孫蓬都拽疼了。
聽到孫蓬因忍着疼痛而發出的嘶嘶聲,江晚又忍不住在心裏暗罵自己瘋狂……
他其實知道孫蓬對殿下沒有別的意思,也知道孫蓬之所以哭泣,一定是為了幫自己說話。縱然如此,卻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想得腦海紛亂,幾欲發狂。
他真怕,怕自己早晚有一天會真的瘋了,瘋到在殿下面前再裝不下去。
所以他一定要趕在裝不下去的那一天之前,手握足夠的權勢,讓殿下就算讨厭他、恨上他,也無法從他手中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