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個人 小七上班
第26章 三個人 小七上班
文雪碧提出這個想法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他早在來汴京之前就想過是投奔蘇濯枝還是找文雪岸, 只是當時對于自己的身份問題沒有什麽太好的想法,再加上先遇見了他哥的殺人滅口現場,不跟着回來也不行。
近來蘇濯枝提出了一個掩蓋身份的辦法。但是這種辦法只适用于金風細雨樓。
他的意思是文雪碧索性就用一個假身份上門, 一切問題蘇濯枝來擔保, 楊無邪等人若問起就說是他師父那邊介紹來的人。
蘇濯枝的師父是傅紅雪。
傅紅雪已退隐好些年,江湖上已幾乎沒有他的傳說。但他當年一刀走遍江湖,人稱刀神,打敗公子羽一事幾乎讓他名震江湖。
然而在打敗公子羽之後, 傅紅雪這個人就從江湖上消失了。人們不再見到傅紅雪的魔刀再度出鞘, 不曾聽聞他殺人的事跡。
人們不再見到那幾乎與死亡和孤寂劃上等號的男人。
因為傅紅雪已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與自己的茉莉花生活在一起,清貧而又寧靜。
蘇濯枝的師父是誰,這件事情金風細雨樓沒有人知道, 就連蘇夢枕也只知是蘇遮幕從前救助過的病人。因為蘇遮幕答應了傅紅雪,除了一件事以外, 不會打擾他退隐江湖的平靜生活。
這件事情傅紅雪也兌現了,就是教導蘇濯枝。
所以金風細雨樓不會有人聯系到傅紅雪。只要蘇濯枝開口, 身份一事就不會露餡。
如果這麽做了, 等于說文雪碧将來完全就是靠蘇濯枝本人在金風細雨樓的信用來立身。
若是放在其他幫派,肯定會有人提出異議, 但是在樓主向來用人不疑的金風細雨樓中, 氛圍使然,蘇濯枝這樣擔保,楊無邪明面上絕不會絕不會提出反對,他只會默默觀察。
如此這般,文雪碧想來金風細雨樓謀個差事也沒有問題,還能幫蘇濯枝分擔點雜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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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就是文雪岸。
文雪岸最近一直在蔡府和元神府裝孫子, 裝久了難免會有些憋悶。如今元限對他看重有加,想來蔡京也會很快做出些反應來,這就是文雪岸的機會。
但這其中還有一個過程,還有些時間要耗。
在這個空檔裏,文雪岸無所事事的時間大幅度增加。
文雪碧對自己的定位除了弟弟以外,是幕僚和陪說話的,他可沒打算連出火的事也給自己算上。
文雪岸寡情、多欲,對很多事情看得非常寡淡。他不在乎,很多約定俗成的事情他打心眼裏就不在乎。所以文雪碧來投靠他時從沒想過要不要順便帶上文雪凝。
文雪凝在文家有文随漢,文雪碧雖一向對文随漢避而遠之,但他知道文随漢還是一個正常的、官宦世家長大的少爺,不至于對妹妹動手。文随漢若是不想管她,還有已經出嫁的文雪霜接濟照顧她。怎麽看都比來跟文雪岸好。
文雪碧思量得雖多,零零總總數下來,能說的原因也就只有他跟文雪岸口頭上說的那番話。
不過文雪岸對此也沒有多想,同意的速度很快。
他知道文雪碧很聰明,腦袋轉得很快,雖然有時候會思考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生病時嘀嘀咕咕的廣告時間,又比如可樂和雪碧是一對很相配的詞。
文雪岸不明白可樂和雪碧究竟配在哪裏,不過這不妨礙他感慨自己弟弟加入金風細雨樓的速度。
金風細雨樓生意經營這方面的事大都是白樓總管楊無邪在統籌兼顧,譬如關鍵的鹽鐵兵器一定牢牢把握在自己人手中。花無錯能言善道,對外接洽談事更多,刀南神細心可靠,運糧運饷都妥帖細致。
不過這不代表被蘇夢枕默認培養是金風細雨樓繼承人的蘇濯枝在這方面沒有話語權。
金風細雨樓在汴京城裏的當鋪、酒肆和飯店,大都歸蘇濯枝管理,由他定大體方向來規劃發展。
素月刀不僅殺人這方面繼承了蘇夢枕紅袖刀的美,如月色靜美,他與其兄相似的用人不疑也是出了名的。
文雪岸這會是真見識到了。
無他,文雪碧去金風細雨樓的地界之後晚上就沒回來。
文雪岸滿腹疑問地溜過去一看,文雪碧已經上崗開始整理經營生意的賬本名冊了。
最近月末結賬,新來的也被抓來幹活。
當然不是在白樓。
白樓在天泉山下,是金風細雨樓賴以生存的根本,由楊無邪主導。關鍵的店鋪會在那邊結賬入冊。
新招來的人還不至于第一日就入金風細雨樓,若是那樣的話也顯得金風細雨樓收人的門檻太低了些。
在金風細雨樓地界的一處三層小樓裏,堆着賬簿和契約。文雪碧在這裏做事。
這裏只有蘇濯枝負責的店鋪賬目,大部分生意都是他尋合作商去拓展的,諸如點心飲食胭脂水粉一類,戰略上不重要,但進項賺錢不少。
蘇夢枕很忙,他忙其他樓子發展上的事,忙于銳意進取,與六分半堂強占地盤,所以對這些經營生意上的事不怎麽管。他又極其信重自己的兄弟。
只要不做喪良心的事,只要規規矩矩經營,想賣什麽新産品,想怎麽營銷售賣,蘇濯枝主持的,那就都聽蘇濯枝的,他說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似天泉樓這樣的店鋪就是蘇濯枝的傑作。
賬目瑣碎,款項比不上商旅當鋪,可若是算個添頭是真不錯,蘇濯枝從裏面拿出一大半來增加樓裏兄弟的福利保障,活着有錢拿,死了妻兒也有人照看,此舉不可不謂是體貼至極。
外面對此褒貶不一,有的人說好,是金風細雨樓的長處,不少人都眼熱樓中弟子的待遇,有的人則冷哼一聲道這不過是買命錢。
燈火通明的小樓的對面有一條河,微風吹拂過來帶有幾分濕潤的涼意。
文雪岸正探頭探腦着,忽然背後一冷,似有人發覺他藏身所在,直直盯着他瞧,他忙回頭一看。
別着刀的青年正在河對面看着他。
青年。刀客。
金風細雨樓的地界。
文雪岸一驚,在思索為什麽會有人夜半一人出現在這裏之前,他就意識到自己絕不能在這裏同金風細雨樓的人發生沖突,于是他連忙躍上牆,向後退去。
青年沒有動。
他就這麽盯着他。
文雪岸繼續後退,退到一個微妙的距離。正當他覺得青年沒有動手的意思,說不定只是路過而非金風細雨樓的人,欲要松口氣的時候,那人忽然動了。
河不寬。與他而言與平地無異。
他的速度很快,輕功也很好,甚至可以說是太好了,不過須臾便已閃至文雪岸附近。
刀一出手,便見真章。
刀如月。
文雪岸看不清他拔刀的過程,反應不過來之即,刀就已經落下!
沒有殺氣。
沒有文雪岸習以為常的殺意。
輕柔如月光。
月光落在水面上,不曾蕩出一點波紋,只靜靜映在水中,好似伸手便可盛出。
好快的一把刀!好靜的一把刀!
只要見到這樣的刀法,就絕對不會懷疑來者的身份。
金風細雨樓的素月刀!
蘇濯枝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文雪岸不敢硬碰硬,他不敢拿自己的手臂去對上素月刀的刀,也不敢用出自己的招數。
他的勢劍很獨特,無劍之劍,出劍之前會有光亮,仇極掌則一招一式都蘊含了濃厚的恨意,不留餘地也不留活口。
他的殺傷力很強,但他的武功也具有強烈的個人風格。
他的靠山還沒有穩定下來,所以文雪岸不敢賭。
他只退,退的同時躲。
月光窮追不舍。
散落的月光像蘇濯枝的刀,無處不在。
文雪岸退到不能再退了,只得另尋他法。他的袖子裏藏有不少暗器迷煙,他扔了幾個小丸子出來,濃濃煙霧帶着毒藥的味道擋在了蘇濯枝與文雪岸之間。
趁着蘇濯枝視線被阻礙,文雪岸腳底抹油,溜了。
蘇濯枝收刀,平靜地看向文雪岸離開的方向。
與文雪岸估計的情況不同,他很了解毒,對毒也有一定的耐受性,若是真想繼續追上去,也不是多難的事情。但窮準猛打過了的話只怕文雪岸不會再束手束腳,而是要用出他的勢劍和掌法了。
蘇濯枝沒打算把這事鬧大。
他只是不想讓文雪岸踏入金風細雨樓的地界。要對付文雪岸這類畏威不畏德的人,只有一次性把他打怕了才能叫他乖順幾分。
文雪岸跑了很遠才停下來。
他的心髒狂跳。
他曾遠遠見過一次神通侯方應看,只那一次,他就知道方應看絕非是個能稱之為人的存在。
那是因為方應看的本性遠比文雪岸要更殘忍、寡毒、薄情。
文雪岸見了他就怕。那是他賴以生存的直覺,野獸的直覺在警告他。
所以他躲得遠遠的,如有必要,他絕不會再接近方應看一步。
蘇濯枝不一樣。
蘇濯枝是另一個極端。
他瞧着一點也不危險。
溫和,沉默。
他的刀,他的人,都比流水還要清澈,比月光還要柔和。
然而正是這半點殺氣也無的青年一出手就是殺招!招招都要文雪岸的命!
他想要殺人的時候居然半點殺氣也無,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可怕?
就像要接一片葉滴下的露水,就像刀尖輕點水面,蕩起層層漣漪,月亮也泛起波紋,美得好似一處景、一幅畫。
文雪岸不能體會這樣的美。他幾乎有些害怕了。
殺人如寫詩,寫一首好詩對于蔡京等人是得意之作,是閑暇時的一種娛樂。
然而殺人對于蘇濯枝來說是什麽?
什麽都不是。文雪岸想,殺人對于素月刀來說什麽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