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喜歡,愛,占有欲,陰暗……
第18章 喜歡,愛,占有欲,陰暗……
袁清悅有些依依不舍地将腦袋從被子裏擡起, “對哦,半夜冷氣開着會有點涼。”
她看了一眼唐周恒床上另外一張備用的被子,其實是套棉被的被單, 确實很單薄。
唐周恒坐在床上,居于比她視線要低的方位,她低下頭看向唐周恒。
暖黃色的燈光映在他的臉上, 顯得他那雙淺棕色的眼瞳像是黃色系的螢石。
她彎下腰拎起自己剛剛抱過來的被子,塞到唐周恒的懷裏,“那你拿我的去蓋,應該不會冷吧?”
唐周恒接過她的被子。
她拿過來的這張被子除了顏色之外,和袁清悅要走的這張被子一模一樣, 也是一面緞面一面帶絨毛的。
家裏很多東西是爸媽家裏的管家一起添置的,或者是唐周恒和袁清悅一起出去逛街的時候買的。
所以他們很多東西都是同款不同色。
比如漱口杯、在客廳常用來喝水的馬克杯、夏天和冬天的拖鞋、一些休閑裝的衣服、甚至他們的床上四件套都是同一個系列同一個款式的。
包括這張被子,也是在搬進家裏就買好的。
當被子從空中傳遞到他的手上時,唐周恒聞到了袁清悅被子上的味道, 與她身上的氣味極其相似。
每次袁清悅因為他發病了想要抱着他安撫他時, 他都能感覺到懷裏那陣不屬于他身上的氣味。
熟悉又讓人依戀……
柔軟的絨毛貼在他的手臂上讓人莫名地安心,唐周恒不得不承認, 這款被子蓋起來确實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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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袁清悅還那麽喜歡毛茸茸的東西,所以她會很喜歡帶有唐周恒氣味的這張被子。
唐周恒朝着她露出了個和煦的笑,嘴角微微翹起, 指尖悄然地攥緊袁清悅的被子,“好, 那小悅這張被子就留在我床上,先借給我蓋了。”
袁清悅點頭如搗蒜, “我回我房間了,晚安。”
明明她的眼裏沒有一分笑意, 就連嘴唇也閉起宛若一條直線,但唐周恒總覺得她現在似乎有些開心。
“好,小悅,晚安,要是萬一有什麽不舒服的情況,你把我叫醒。”
她讷讷地又點了點頭,抱着唐周恒的被子興沖沖地回到自己房間。
裝在兩個房間中間的過渡門的好處盡數體現了,她只用走不到幾步路就能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上。
洗幹淨的被子,又被唐周恒蓋了十來天的時間,這個時候的被子對于袁清悅來說是最舒服的,柔軟又布滿了被子主人的氣味。
因為滿腦子都想聞被子上的香味,袁清悅連門都忘記關了,就徑直倒在床上。
她将被子耷在自己的頭上,整個頭都被被子包裹住,她一邊呼吸着,一邊忍不住發出舒服的喟嘆聲,又時不時發出幾聲類似于“嗯”的聲音。
雖然她閑的時候很喜歡學習和工作,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比躺在床上睡覺更幸福的事了。
尤其是抱着自己喜歡的娃娃,裹着能讓她産生依戀感的被子,躺在柔軟适中的床墊上時,簡直舒服到極致。
她用被子裹住在自己床上繞了好幾圈,直到因為吸氣的動作有些大,袁清悅沒多久就累了,累得她停止自己嗅被子以及在床上滾動的動作。
唐周恒的床與她的床相對,過渡門如果沒有關上,他便能将她的床看得一清二楚。
比如現在的他,坐在自己的床上,目睹着她将他的被子抱得緊緊地在床上亂滾。
袁清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并沒有留意到唐周恒的目光,她将頭從被窩裏擡起,将唐周恒的被子揉成一個大團抱在懷裏。
“好喜歡。”她下意識地就說出了口。
袁清悅怔了一下,她好像沒怎麽表達過自己這種情緒,除了吃飯時她會說喜歡吃這道菜,會看着自己的毛絨娃娃說好喜歡。
除此之外她幾乎沒怎麽說過她喜歡什麽東西……
因為她其實一直都搞不太清楚喜歡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這對她一個連最簡單的喜怒哀樂都感覺不到的人來說太難了,簡直比她小時候解過的那麽多奧數題還要難得多。
為了在所有人面前僞裝成正常人,“喜歡”是正常人必有的情緒,她很有必要去解析什麽是“喜歡”。
後來袁清悅又琢磨了很久,琢磨出自己的理解——喜歡應該就是會引起人産生貪欲的一種情緒。
因為喜歡所以想要不斷地獲得。
喜歡吃一樣食物,吃完了也會忍不住又想吃一個,比如她喜歡吃冰淇淋,夏天貪涼的時候會趁着唐周恒不注意,多吃一塊雪糍或者棒冰。
喜歡某類物品,就會買很多,比如她喜歡毛茸茸的玩偶,家裏就堆滿了她的公仔,床上沙發上,就連書房裏也有玩偶。
就連姐姐也和她說過:“喜歡一個人就會想和他貼近,想獲得更多與他待在一起的機會,想他只屬于你。”
雖然袁清悅對這句話持懷疑态度,因為袁思雲一心撲在事業上,戀愛都沒談過,愛情劇拍起來倒是手拿把掐。
但姐姐在她眼裏是個情緒感知能力很強的人,所以她還是相信姐姐的這個說法。
袁清悅在想,她現在很想和被子貼近,想一直抱着有熟悉香味的被子一起睡覺,這算不算也是一種喜歡呢* ?
“嗯,是喜歡。”她自顧自地點點頭。
袁清悅玩累了,将身體挪到床的正中央,蓋好被子關了燈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蓋着唐周恒的被子感覺很舒服,袁清悅将将閉上雙眼,意識就瞬間變得朦胧,迅速進入到睡眠狀态。
最後還是唐周恒起身,将牆壁之中的過渡門關上。
他回到床上,學着袁清悅剛剛聞他被子的動作,嗅了嗅袁清悅留給他的那床被子。
袁清悅喜歡他的味道,或許只是因為病毒感染導致的香味迷戀症狀,可是他也喜歡袁清悅的味道,是因為這是屬于袁清悅獨有的味道,他喜歡袁清悅的一切。
當然,包括她的氣味。
他捧着被子的手忍不住輕微地發抖,喜歡,真的是很美妙的一個詞呢。
……
近幾十年來,像他們這種從事科研工作的學者或者研究者,無論是薪資待遇還是社會待遇都相當的不錯。
袁清悅不過只是被病毒感染長出了幾只會自己藏起來的觸手,在不影響工作和生活的情況下,她直屬領導和大領導都讓她在家好好休息,給她批了個比年假還長的帶薪工傷假。
不過對于袁清悅來說,這次被病毒感染确實是無妄之災,畢竟她是這群患者中唯一一個不屬于海洋生物研究所的工作者。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團隊和這邊的一個實驗室合作,她也不會去海洋所,更不會被感染。
她閑着在家裏給自己找了點技術活幹,結果窩在書房沒兩天就把好不容易能找到的工作給做完了。
袁清悅只好又當回米蟲,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追追劇。
唐周恒坐在另外一側,大腿變成袁清悅搭腳的肉墊。
手環傳來震動音,是丁琳瑜打來的通話。
袁清悅的一只觸手戳了戳投射到空中的全息投影屏幕,接通了電話,另外一只觸手蜷起兩片薯片塞到自己的嘴裏。
她最近一直在練習怎麽熟練地使用自己的觸手,現在右側第一根觸手已經學會如何抓住薯片直到送到口裏的時候都不會碎掉。
“喂,琳瑜,怎麽了?”
對面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姐,你是我的姐,救救我。”
丁琳瑜雖然一直和她是同期生,但因為有袁清悅念書一直在跳級,哪怕他們都是念的都是少年班,丁琳瑜比她大了接近三歲,一直以來她都把袁清悅當妹妹看的,從來沒有叫過她姐。
袁清悅以為丁琳瑜出了什麽事,一下從沙發上由躺着的姿勢坐起身。
坐起身的動作有些急,小腿為了找到用力的支撐點下意識地用力些力氣,結果把唐周恒給踹了一腳。
唐周恒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也不惱,握了握她的腳踝,輕聲和她說:“小悅,別急。”
袁清悅回道:“怎麽了琳瑜,有,有什麽事要我幫你嗎?”
結果聽丁琳瑜一通解釋,袁清悅有些無語地摸了摸鼻尖。
丁琳瑜最近迷上了一款全息女性向游戲,游戲的內容非常豐富,有的人拿來當戀愛游戲玩,有的人拿來當經營游戲玩,有的人将它當成了塔防游戲。
丁琳瑜對什麽經營塔防戰鬥不太感興趣,她就喜歡看游戲裏面的劇情線和收集帥哥美女的卡牌。
但游戲裏面有個必須完成的任務——模拟第一視角操控機甲進行打鬥,只有完成地圖上所有的關卡,劇情線才能繼續下去。
丁琳瑜連車都不會開,更別說操控機甲了,但她想起來袁清悅會開呀,她還有官方發的機甲駕駛證呢。
在自己玩紅眼玩了一整個星期都沒有通關,她決定找袁清悅幫幫她。
“所以你是讓我幫你通關那個游戲?”
“對對對,可以嗎,你有空的話,就可以進去玩一玩,要是覺得不好玩的話也不用硬幫我通關。”
“可以呀,我最近沒什麽事情幹。”袁清悅誠實道,“你把賬號給我,我去下一下這個游戲研究一下。”
和丁琳瑜相反,袁清悅倒是比較喜歡塔防經營類的游戲,不過她并不太沉迷玩游戲,最多也只是無聊的時候會偶爾玩一玩。
有時候有雙人模式的全息游戲,她就會和唐周恒一起玩。
為此客廳安裝了一個顯示器,能實現全景全息投影,将現實的客廳與虛拟的游戲世界連接起來,在玩游戲的時候宛若身臨其境。
唐周恒最近在居家辦公,正好有份文件要他過目,他摸了摸袁清悅從沙發上坐起身時弄得有些炸毛的頭發,“那小悅你在這玩吧,我先回書房處理一些工作。”
“嗯。”她面無表情地回道。
大概了解游戲的模式,袁清悅試玩了一會兒,感覺手感不錯,很快就進入了狀态。
但袁清悅沒想到她會玩得忘乎所以,連時間都不記得了。
深夜的天空一望無際,像深海一樣,有一種不可言喻的未知感。
晚風将窗簾吹得揚起,窗簾鉛錘偶爾砸在金屬制的門框上,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但袁清悅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環境,還在玩丁琳瑜拜托她玩的游戲。
這是唐周恒第五次從她面前晃過去了,他坐到沙發上,心裏突然有些悶悶的感覺。
平時這個點,是袁清悅為了安撫治療他肌膚饑渴症來抱抱他的時間。
但她忘記了,她怎麽能忘記這麽重要的事。
唐周恒感覺自己好像在吃醋,在吃誰的醋,吃游戲的醋,又或者是吃丁琳瑜的醋。
雖然他似乎沒什麽資格吃這樣的醋,但他就是厭惡身邊所有和袁清悅親近的人。
或許算不上厭惡,更多只是對此感到不悅。
他甚至會在見到袁思雲和袁清悅互相牽着手臂的時候,也會産生這種并不太光彩的情緒。
唐周恒一直以來其實很感激袁思雲,當年是如果不是袁思雲,袁家不一定會收養袁清悅。
十幾歲的袁思雲正處于敏感的青春期,從表叔剛收養的弟弟,也就是唐周恒口裏得知他還有一個沒有血緣關系但一直相依為命的妹妹還在福利院時,她就開始爆發她的共情能力。
尤其是聽唐周恒說到他們活下來有多不容易,妹妹甚至比他還要聰明卻沒法接受到更好的教育時袁思雲已經兩眼淚汪汪。
直到她見袁清悅那張和唐周恒的合照,袁思雲忍不住跑去問爸爸媽媽能不能收養唐周恒的妹妹。
那張清晰的照片甚至能看見袁清悅因為太瘦而突出的鎖骨以及腕骨。
因為年齡還小,臉上的膠原蛋白還沒流失,臉上有些肉肉的,單看袁清悅的臉蛋,袁思雲完全想不到她的身體那麽瘦弱。
在她的軟磨硬泡下,袁向茵和季晖去了一趟福利院。
袁清悅比他們想象中還要乖巧,比他們想象中遠遠聰明得多,袁清悅連書都沒讀過幾年,但會解開很多奧數題。
就連福利院的工作人員都說,很少見到智商那麽高又身體健全的孤兒,如果不是戰争,或許不會出現在福利院。
反正袁家又不缺錢,更不缺收養個女兒的錢,他們一起決定收養袁清悅。
再後來,流程一辦完袁清悅就被接回了袁家。
從那時起,袁清悅就不只是“妹妹”了,他還可以叫她“小悅。”
可是他又有些讨厭姐姐,唐周恒讨厭姐姐對着袁清悅喊妹妹,更讨厭她甚至可以大大方方地喊她寶寶。
因為一開始,袁清悅本來只是他一個人的妹妹,是只屬于他的妹妹。
當初明明是妹妹在垃圾桶旁邊主動選了他的,是她一聲不吭地跟在自己身後,是她選了他當她的哥哥。
喜歡與愛,總與占有欲有關聯。
唐周恒覺得,人嘛,總會有劣根性與陰暗面,只是他的陰暗面往往藏得很深而已。
只是越是深處,越是陰暗而已……
唐周恒靜靜地看着袁清悅在客廳玩游戲的身影。
直到袁清悅站在客廳的地毯上,往後退的時候不小心撞到唐周恒了,她才發現唐周恒已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了。
她關掉游戲的界面,坐回沙發上喝了一口熱水,“哥,你什麽時候坐在沙發上的。”
“我已經在這坐了很久了,是小悅一直在玩游戲,沒有看見我。”他微微眯起雙眼,語氣和平時同袁清悅說話那樣溫聲細語,卻莫名有一種奇怪的侵略性。
“哇,我居然玩了那麽久。”袁清悅看了一眼時間,呼了一口氣,“不過我已經打通差不多一半的關卡了。”
“嗯,是很晚了呢。”
“那我先去浴室刷牙準備睡覺吧。”袁清悅伸了個懶腰,打出了個哈欠。
“等一會,小悅,你是不是還忘記做什麽事了?”
袁清悅微微側着頭,回憶了一下,但最近是她的休息日,她能有什麽重要的事忘記做嗎?
她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哥,我忘記做什麽重要的事了嗎?”
唐周恒蹙眉,告訴自己早該在袁清悅面前直截了當一些,不要和她打謎語。
他面朝着袁清悅展開雙臂,輕聲道:“小悅啊,你今天還沒有抱我。”
唐周恒微微側着頭,卻依舊能看清他擰起了好看的眉毛,“小悅,我現在有些難受了。”
“對哦,哥,還好你提醒我了。你怎麽不早點和我說。”袁清悅恍然大悟,玩游戲果然有些傷腦細胞。
她坐回沙發上,往唐周恒的身前撲過來。
唐周恒下意識地将頭揚起,因為袁清悅自從被病毒感染之後,她抱他的動作習慣和以往有些許不同。她喜歡将腦袋擱到他的肩窩和頸側,這樣可以一邊抱着唐周恒緩解他對于觸摸的焦慮。
一邊讓自己聞到喜歡的香味,讓自己身體感受到愉悅。
但頸側并沒有感受到熟悉的重量與體溫,袁清悅直接朝他的胸膛撲了過來,臉蛋撞向他的胸部。
“小悅?”唐周恒被她這動作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識地輕喘了一聲,周身變得有些熱。
她擺正頭,隔着唐周恒單薄的睡衣蹭了蹭,他胸膛上的肌膚能感覺到袁清悅鼻尖剮蹭過的觸感。
随即袁清悅的身體在他的懷裏規律地抽動,這是她正在汲取氣味深吸氣的動作。
袁清悅的腦袋從他的胸膛擡起,暖黃色的燈光下,她沒有看見唐周恒發紅的耳根。
她眨着那雙平靜得像鏡子的雙眼,指尖指向唐周恒的胸膛。
“哥,其實我昨天就發現了,你這裏的香味,比脖子的還要濃欸,所以我以後可以聞這兒的香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