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冰冷的湖水争先恐後地進入鼻腔和胸腔,淩琰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遠,仿佛已經到了另一個空白的世界。
【警告,警告】
這破系統一天到晚正事不幹一件,眼下宿主都要一命嗚呼了,還只知道喊警告,真是悲哀啊。
淩琰水性極差,撲騰兩下後只能加速沉入水底。她閉上雙眼,準備接受這個充滿戲劇性的死亡。
蕭月三個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站在荀奕面前,其中蕭月笑臉憋得通紅,手舞足蹈,想告訴大人淩老師出了意外但是話到嘴邊只剩下嗯嗯啊啊。
皇後一把抱起兒子,親昵地貼上他的額頭。
“我們月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呀?”
月的大眼睛裏蓄滿淚水,一時間所有人手忙腳亂起來。
蕭允一臉着急,說出情況後,就帶着衆人往池邊跑,蕭月也是努力邁着小短腿跟在哥哥後面。
這一段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蕭月跑起來跌跌撞撞,期間拌了一跤,小團子顧不上疼痛,下一秒自己被一雙手抱起。
淩琰意識模糊,胸腔中嗆入的水壓迫得她喘不過氣。
或許,到此結束了吧。
【系統溫馨提示您,還沒有結束哦,請繼續完成主線任務】
真是傻瓜系統啊。
接着,耳邊是“撲通”一聲,緊接着,自己似乎是在被扯着往岸上游。
再次醒來的時候,進入眼簾的是蕭月三個人的笑臉。
真是天使面容啊,想不到自己死後還能在夢裏見到這三個可愛的孩子,淩琰一臉幸福的模樣。
“嬷嬷,淩老師醒了!”
是蕭允的聲音,她的四肢好像恢複了一點知覺。
自己竟然沒有死嗎?
【宿主請注意,您已安全返航】
房門邊,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了,是皇後。
皇後一臉擔憂,忙扶起想掙紮起來行禮無果的她。
“無需多禮,淩兒,你總算醒過來了。太醫說你染了不輕的寒氣,近日卧床休息就好。”
原來,自己掉進池塘之後三個孩子趕忙跑去向大人求助。那池子是先皇為了觀賞夏荷而建,深不可測。
在場的除了荀奕之外皆為女眷,自然不敢下水,正當皇後準備找來侍衛之際,荀奕一把放下手中的小團子脫下外袍一下子紮進水裏。
沒多會兒便拖着奄奄一息的她上了岸。
據皇後描述,她被拉上來的時候,幾乎是沒氣了,荀太傅幾乎是大喊着讓太醫過來。
“我從來沒見奕如此失态過,他自小到大遵循禮法,不多說一個字,不多走一步路。在家就一板一眼地教導弟妹,到了朝堂之上依舊如此,雖然為此得罪了不少人,但是他依舊還是那個他。”
皇後頗為感慨,淩琰入神,耳邊的話語漸漸淡去。
原來,那個冰山是有喜怒哀樂的啊,還以為他只會說“成何體統”來教訓人呢。
皇後帶着皇子們離開後,宮裏靜悄悄的。淩琰思忖着白天的變故,自己感覺不會有錯,卻是是有人要故意陷害自己。
可是,自己才來這裏多久?連宮中嫔妃的臉都沒認全,平日裏也只是待在皇後宮中教導皇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有何人會與自己有這樣大的仇怨?
淩琰想的頭疼,太醫沒有說錯,寒氣入體之後,精力幾乎是肉眼可見衰退了。
她認命地繼續躺回被窩中,腦中又浮現出剛剛皇後的話語。
也許,自己改天得好好去道謝,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緊接着,面前仿佛浮現出那張冷漠的面容。
淩琰将被子蓋住面部,隐藏了自己的表情。
隔日一早,就聽門外傳來“噠噠噠”的響聲,她沒有睜開眼睛,不用看也知道是蕭月那小團子的腳步聲。
果不其然,門被打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門後探了出來。
她假寐着,悄悄将一只手伸出被窩。
過了一會兒,感到臉頰上有熱氣呼出,睜開眼就見那張白嫩的小臉在自己眼前放大。倆人撲哧一聲笑了,蕭月左手舉着,右手輔助自己爬上淩琰的被褥。
這是他的習慣動作,更準确的說,是刻板行為。
可是床榻不比這個小人矮多少,兩條小短腿撲騰了半天也沒能爬上去,眼看着蕭月的小臉又皺着一個小猴子的模樣,淩琰使勁爬起來,努力用雙手将他往上托。
終于爬上來,蕭月捧着她的臉,左看看右瞅瞅,雖然口中依舊是含糊不清,淩琰都有耐心地回答着。
讓孩子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是被重視的,是句句有回應的。
她抱着小團子道:“你今日怎麽沒去太傅那裏上課?”
“他哭着鬧着要回宮,哪裏能在學宮多待一秒。”
熟悉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淩琰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問:“是荀太傅嗎?”
對面應聲。
他将蕭月送回皇後宮中,剛準備離開,又鬼使神差地跟着小團子來到此處。
淩琰掙紮着想下床,又聞窗外那人沉聲開口:“身體尚未痊愈,就不要下來了,就這樣說話就很好。”
“這,這怎麽行?我還有許多話想同太傅講。”
外面那人道:“這不合規矩,我私自入皇後宮中已是有違禮法。如果你是想道謝,我想說,那是我該做的。”
說罷,就見那道挺拔的身影從窗邊離開,越來越遠。
淩琰鼻頭一酸,用力吸了吸鼻子。
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
一會兒,那道身影又出現在窗口,聲音又恢複了往日的嚴肅冷峻。
“我知道你落水并非偶然,這事情背後一定有所牽扯,你在這裏,保護好自己。”
“嗯。”
待他真正離開了,又安撫好蕭月,打發了他去小廚房吃點心。
淩琰側身躺在床榻上,手臂寒冷,又将手抽了回來。
她垂眸思索半天不得所以然,閉目養神了一會兒,決定等自己好點兒了再追查兇手的事情。
對方是奔着自己的小命來的。
入宮有些時日了,直至今日,她才覺察出這朱紅色高牆之內的一絲恐怖出來。
還有他,明明不是陌生人,自己怎麽從來沒有聽過他喊自己的名字。
是不成規矩,那,總要有個稱呼吧?
如果能從他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淩琰對着天花板,無聲地說出兩個字。
随後,她被自己這一想法和舉動吓到了,想到那張萬年冰山的臉,自己狠狠打了個寒顫。
晚上,淩琰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中是她還沒有穿越的時候,甚至自己還是一個普通女大學生的時候。自己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搬上自己的宿舍,實習單位的宿舍環境很差,許多人都出去租房子住,于是這間宿舍只落了她一個人,倒是也自在。
實習的日常就是研究那些“特殊”的孩子,他們沒有爸爸媽媽,自小在這裏長大。
她的帶教是圈內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經常背着手在各個觀察室裏晃蕩,看到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就裝模作樣咳幾聲。
那段時間,淩琰一聽那咳嗽聲就覺得自己呼吸不暢,晚上更是噩夢纏身。
後來與這群孩子相處久了,淩琰覺得他們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天使,他們不會表達,很多時候都是靠着令人看不懂的肢體語言,大部分實習生苦不堪言。
只有淩琰除外,她每次認真看着他們的眼睛,自然就能理解孩子們想要傳達的話語以及感情。
久而久之,與這群天真爛漫的孩子待在一起,那些令人難以忍受的心理症狀竟然得到了很大的緩解。
至此之後,淩琰重新審視了一遍這個職業。在這個時代的大浪淘沙之中,這個職業并不被很多人選擇,很多人認為育幼師與保姆并沒什麽區別。
但是淩琰卻覺得,這份工作,意義長遠。
老帶教去世之後,淩琰作為他唯一的弟子自然繼承了他的衣缽,為這處研究所工作。
然後,一片火光。
她帶着孩子四處尋找出口,可每一處得被牢牢鎖住。火焰灼燒着她的身軀,看着自己一點一點被吞噬,耳邊是孩子們撕心裂肺的哭聲。
絕望之際,淩琰猛地睜開眼。
一場夢魇,她翻身下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入腹,整個人好像才勉強清醒了一些。
她批着外衣來到院中,空中一輪彎月将院中的景致照得影影綽綽。
安靜的只能聽到斷斷續續的蟲鳴。
悠揚的琴聲從遠方傳來,綿遠悠長,凄涼婉轉。她朝着琴聲的方向走去,宮牆又冷又長,緩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學宮門前。
先帝的提的匾額在黑夜裏難分蹤跡,大門虛掩,微弱的光亮從門縫之內透出。
淩琰輕輕推開門,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院中坐着一個人,他披着一身孔雀藍大氅,一頭長發随意挽起,面對着皎白的月光坐着。寒涼的月光籠罩着他的身軀,似乎想将他同化。
男子懷中抱着一樽琵琶,一雙修長的手撫過琴弦,琴聲如泉水流淌而下,消融于月色之中。
他站起,抱着琴轉過身來。
“你是誰?”
此人身形高大,幾句壓迫感,聲音低沉富有磁性。
“先皇第三子,平南王。”